他吸口氣,舔舔嘴唇,對著話筒,繼續用排練過的聲調不緊不慢地說,“你是-----哪位?”
“我是方越洋!”對方停頓片刻,“剛才我不是給尋呼台留了姓名嗎?你沒看見嗎?”口氣像剛起鍋的麻辣雞丁。
“看見了,不過尋呼機上顯示的是‘方小姐’,”林少峰被那質問的口氣刺了一下,懶洋洋地回答,“我一時沒想不起來是誰,正好呢又有點事,就耽擱了。對不起啊。最近我很忙,就要考大學四級了,忙得連回家的時間都沒有,”話到這裏,他冷不丁想起小六和小六的逆耳忠言“把你的家庭條件婉轉而誠實地告訴她”,咽口唾沫,接著說,“......我跟你說過吧,我家在本市,就是
...機場那邊...房子也不大,就一百五十平米吧,我爸媽叫我回家打掃衛生,我都沒時間...對了,我家還有隻貓,我家有個閣樓,貓就住閣樓上,那貓窩也很久沒打掃了......我們家人都很有愛心,特別是我媽,專門叫我去領養了隻貓來,今年也三歲了...我媽這人特別有愛心,喜歡小動物......”這麽說著,他想起朱教授由於看不慣林教授那些青春亮麗的女學生而把家裏的公貓捉了去活活閹掉的事,隨後在心裏判定,這是父母和加菲之間的隱私,沒必要向她透露,“哦,我們家還有一套房子,在學校附近,租給別人了,我還得負責維修,最近也一直沒空......”
事實上,能夠躋身校領導們壯懷激烈立誌要“在下半個世紀中,趕超P大T大,把F大N大和中K大坐在屁股蛋子底下再撒泡尿”的堂堂Q大,誰都不傻,誰心裏都明白,某件事就跟那賣瓜似的,需要把自己死誇一頓。
洋洋把話筒挪遠一點,瞪著上麵的小孔,皺起眉頭,心想,神經病我問你幹嘛不回電,你告訴我這些幹什麽,“林少峰,你想不起來我是誰?我們...前不久才吵過架吧!”
“啊,哦,當然,現在是想起來了,可能是......吵得還不夠吧,印象不深,怎麽,我給你留下的...印象很深嗎?”林少峰微微一笑,不等對方回答,“找我有什麽事?”
方越洋掩住話筒長呼一口氣,然後拿開手,“我問你,林少峰,你把我那幅漫畫怎麽樣了?”
“哪幅漫畫?”
“就是...那次,我畫在你手臂石膏上的漫畫。你到底把它怎麽了?”
“哦,那個啊,我後來手好了,拆石膏的時候,把它給賣了,”他故意輕描淡寫地說,“對了,一直想跟你說呢,你那個烏龜,雖然畫的水平不高,但拋磚引玉,激發了我的靈感,經過一番再創作,化腐朽為神奇,變成了一幅真正的漫畫作品,謝謝你啊。”
林少峰自己都感到奇怪,為什麽,每一次,心裏明明想著下次和方越洋說話,態度要好一點,可是真和她說起話來,每一句出口,偏偏都是反的,仿佛怎麽能氣她,話就一定會怎麽說。
陸小六每次和女朋友打電話,從神情到口氣,都一副心甘情願被對方口香糖似地踩在腳下都甘之如飴的德性。林少峰素來對這副德興嗤之以鼻,此刻,不知為何,內心裏有個角落,卻隱隱羨慕起來。
能擺出那副德性,其實是因為明確知道對方不會真的把自己口香糖似地踩在腳下。
而在方越洋麵前,他一點底都沒有,擔心隻要稍一服軟,立刻會真的被她口香糖似地踩在腳下,抬起鞋底還會滿臉鄙夷地呸一口“惡心”。
她來找我原來是為了這個...哼,不能服軟,堅決不能服軟,不能給她一丁一點,一絲一毫,服軟的感覺。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即使現在實際上整天刮的都是北風。
於是-----
“對了,就是賣給你同宿舍的那個......黃容,她家不是開服裝廠的嗎?她沒跟你說嗎?我想想哦......是那一次,我給你送早點,你說不肯見我,我讓她給你帶,她一眼就看見了那幅漫畫,要買下來給她爸廠裏做情侶裝用......”
“林少峰,誰允許你把它賣了?!”
“方越洋,誰允許你說起話來,每一句都是問句?!你不覺得這麽說話很難聽嗎?”林少峰還擊。
“你不是學法律的嗎?知識產權法應該學過吧?那副漫畫的知識產權是我的!”
“沒錯,我是學法律的,沒錯,知識產權法我也略知一二,所以,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要跟我糾纏什麽知識產權,隻會浪費你自己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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