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夜短,政法學院男生宿舍裏,習慣每天晚自習後立刻上床的陸維同學正在屋子裏他能找到的,最為隱蔽的角落,認真地幹某件每天他上床前必幹的事。
事實證明,當區區十幾平方裏塞了六個大男孩,再隱蔽的角落也沒有絲毫隱私可言。小六洗著屁股,總覺得哪兒有點不對,從床欄處探出頭,看看,老大塞著耳機在聽“逼樣的”,老二正對著牆上的楊鈺瑩準備“悶兒”“悶兒”,老三老五踏踏實實在看書背四級單詞,貌似一切正常,一抬頭,頓時委屈地大叫起來,“四哥你看我幹嘛呀?!”
“我沒看你啊!”林少峰兩手疊著放在上鋪的床欄上,“我在思考,”隨之一個壞笑,“再說,有什麽好看的?你有的我也有,與其看你的,還不如看我自己的呢。”
最後一句話惹惱了小六。“那你把頭探出來做啥呀?明明就是在看我嘛!我告訴你,四哥,我這個人,最討厭,最最討厭的,就是......看那個,比大小!”小六伸手用毛巾掩著自己的某個部位,臉漲紅起來,“庸俗,無聊!我有言在先,誰要跟我比大小,我跟誰沒完!”
顯然,小六在這個領域有過一些不太愉快的經曆。中學的男孩基本上就是個野蠻部落,發育晚的小六無數次在男廁所裏成為被人嘲笑的對象;而令人鬱悶的是,等他終於連揪帶擼把自個兒給長齊全了,青春期男孩們的紙上談兵已經早已越過“尺寸”,向“技巧”方向發展了。他能不窩火嗎?
“你這麽著急幹嘛呀?”林少峰皺皺眉頭,“我真的在想事兒。”
“那你說啊,你想什麽事兒?”
“我在想......”林少峰抬眼看看天花板,“你...在你們上海人,那個...你們上海男人裏,長得...算怎麽樣?”
小六心想儂腦子壞脫了,一眼不眨盯著我洗屁股,就為了想那個?
但小六是個好脾氣的人。他按下心頭的火氣,想了想,回答,“中等吧。”
“那......”林少峰又想了想,問,“我,”他指指自己,“要是放在你們上海男人裏,長得...算...怎麽樣?”
小六剛要回答“挺帥啊”,一張紙條從下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舉到他眼前,上麵一個字“醜!”紙條後麵是老大壞壞的笑。
大哥的話,一句頂一萬句。
“啊......”小六立刻咽下“挺帥啊”,神思敏捷地組織句子,邊組邊說,“這個...四哥,我還真說不好,人的長相呢,本質上屬於接受美學的範疇,不是...自己定義的,而是...看...看接受方的定義...”他看看老大,老大嘉許地舉起大拇指,又一張潦草紙條“Shanghai girl like Shanghai boy”,小六舔舔嘴唇,理解大哥的惡搞路線了,便充滿信心地接著說,“我們上海人呢,本地色彩特別重,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上海小姑娘一般都喜歡上海小夥子的,外地的就是長得再帥,到了她們眼裏,少說,打個七折...不,至少對折,甚至,三折四折,搞不好啊,一折二折,跳樓價都有的!”
林少峰聽得皺起了眉,“憑什麽呀?!”
“接受美學嘛!”小六理直氣壯,“人家不接受,你有什麽辦法啦!”心想啥寧叫儂看我洗屁股的啦?唉,儂看我洗屁股,阿拉就讓儂掃興!
老大捂著嘴幾乎笑出來。
但小六到底是有良心的正派上海男生,看著大哥的奸笑,毅然決定給四哥一點兒希望。
“四哥,不過呢,話說回來,上海小姑娘,也不都是那樣啦......我剛才說的呢,是受教育程度比較低的,而受教育程度高的,特別是大學生,特別是......受西方文化影響比較大的,那就...不一樣啦。”
老大的眼睛瞪大了。但小六不管他,接著說,“四哥我告訴你一個秘訣。這個...關鍵呢,不是帥不帥,而是,舉手投足間,有沒有我們......海派的優雅。”
“什麽叫...海派的優雅?”林少峰忍不住問。
小六心想赤那我等著你問呢!
“我們海派的優雅,就是...追求精致的生活方式,即便在物質很缺乏的情況下,也要追求......盡可能的高標準,我舉個例子,每天晚上我都要用水,對吧?這...就是一種......海派的優雅!”
“我靠小六你用詞兒都跟女生一樣啊!”老大抗議了,“當我不知道啊,‘用水’是女生說的,擱大老爺們,那叫‘洗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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