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人把大閘蟹當害蟲消滅?”孫麗頗為驚訝,“那多可惜啊!”
“所以說應該給克林頓總統寫封信去,係裏不是推崇跨文化交流嗎......對了,就找方越洋執筆!”蘇敏興奮地說,“把我們老家的大閘蟹介紹到美國去,那該多好呀!”
“喂喂喂,蘇敏啊,別激動,別激動,”黃容在另一張牌桌上,左耳朵上夾著一張黑桃A,手裏摔出一張紅桃A,一副牌棍氣場,皺起眉頭,“我說你們家是賣水產的嗎?”
“賣水產?”蘇敏被問得有些懵,“不是啊,不過,我們家倒是認識賣水產的,下次你們要吃大閘蟹就跟我回家,我帶你們去吃,保證又好又便宜!”蘇敏的老家靠近某著名大閘蟹產地,每年到了秋天都有不少同學慕名跟她回家去吃。
“問題就在這兒,”容兒慢條斯理地黑桃老A換到右耳朵上夾著,“你們家不賣水產,那麽起勁幹嘛呀?”她“嘩”地理順手裏的牌巡視著,“美國人不吃大閘蟹,你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
“因為他們進化晚啊!”容兒又拍出一張牌,“你想想,我們中國五千年曆史,他們美國多久曆史,我們中國人琢磨了多久才琢磨出大閘蟹的吃法,美國人民不會吃是他們的文明還沒進化到這個程度,能著急得來嗎?我看過一本雜誌,上麵說,我們中國人喜歡吃的很多東西,外國人都不喜歡吃,因為他們舌頭上的味蕾長得和我們不一樣,得再過至少兩三千年,他們美國人的舌頭進化到我們現在的程度,才會知道,啊,原來大閘蟹這麽這麽好吃啊。你懂嗎?”
“所以...我們才要教他們啊!”蘇敏有些不服氣。
“小天使啊,幫幫忙,”容兒有些不耐煩了,“美國人民要是真的對大閘蟹產生了興趣,你以為是件好事嗎?”
“怎麽了?”
“我們家是做服裝的,每年好多美國的訂單做女裝賣到美國去,最清楚了,你看我,”容兒拿下耳朵上的黑桃A,一擼袖子,露出蓮藕似白潤的胳膊,周圍男生的眼睛頓時換了高瓦數燈泡似地一亮,“你覺得挺胖了吧,可每次我穿那些美國款的女裝,連小號都不行,得超小號,美國女人穿的大號,超大號,根本不是給人穿的,是給河馬穿的!”
容兒擼下袖子,“你想,你們老家有多少大閘蟹夠幾千萬河馬吃?美國人民一旦知道了怎麽個吃法,嘩啦啦,你認識那些賣水產的全出口去換外匯了,到那時還輪到到你嗎?就算有,那也是出口轉內銷,缺胳膊少腿的,想要吃個蟹鉗子,做夢!想想看吧,幾十年以後,等你當了奶奶,顫顫巍巍拄著拐杖去求人,‘行行好吧,我孫子病了,什麽都不愛吃,就想吃整個的大閘蟹,要八條腿,兩個鉗子的,求求你,給我留一個完整的吧,這是一千塊錢,一千塊不夠啊?那好,兩千塊,求求你了!’ ”容兒總結,“小天使,我知道你善良,但是,吃的東西,特別自己愛吃的東西,絕對不能善良,跟美國人搞跨文化交流,太簡單了,把我們的‘魯迅全集’介紹給他們嘛,不用方越洋執筆,我來執筆就行,‘There're two trees; one is a 棗樹,the other is a 棗樹, too’,讓他們美國中學生集體背誦!”
這一番教育醍醐灌頂,把小蘇敏給嚇得幾乎從板凳上摔下去,隻剩下點頭的份。不僅蘇敏,周圍所有人,包括寶哥,都對容兒刮目相看。
牌局結束的時候,容兒說了一句更加令人刮目相看的話,她指指牌桌對麵的男生,“你說實話,今天和我打牌,花了多少錢?”
那男生臉紅了,支吾著說,“沒多少...”
“多少?”容兒追問。
“二十五塊。”男生很尷尬。
容兒瞄一眼寶哥,“生財有道,你們真夠可以的啊,”又對那男生說,“以後你要再想跟我打牌,直接來找我,我陪你打三局。”
那男生滿臉驚訝。
容兒指指他的襯衫領子,“每次看見你,都穿這個牌子的襯衫,那是我們家的牌子,這麽忠誠的客戶,陪打幾場牌,不應該嗎?”
這回連寶哥都跟著臉紅了。牌局後,男生們集體大幅上調了容兒的“性情”分,然而“可行性”分也同時急劇下跌 --- 你每買一件襯衫都得給她家裏交錢,難道還想泡她嗎?
那場牌局的建設性意義是,大家一致決定,讓舌頭進化晚的美國人接著認為大閘蟹是害蟲吧,假如美國總統寫信來詢問其吃法,一律回複“Dear Mr. Clinton,Sorry but what is 大閘蟹?”同時熱情向其推薦“魯迅全集”。
容兒誌得意滿地回到宿舍,心情立刻一轉一百八十度。三個室友都在埋頭做洪七公的作業呢。是啊,那小老頭把作業加倍了,每周兩次課,兩天後就要交作業了,還不得努力做嗎?
“哎喲,你們這些人,庸庸碌碌,太無聊了,”容兒倒在床上感歎,“一點都不懂得人生的樂趣!”
“你每次輸牌都這副德興嗎?”洋洋淡淡一笑。她的作業已經做完,合上勞倫斯的“虹”。
“哼,我贏牌了!”容兒說,順勢往上爬,“女俠,你自己做完了,就行行好,替我把作業一起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