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玫瑰 (52)

“哦……”姐姐應了一聲，沒有下文了。

“胖子送給儂的海報還好吧？”小微故意說高興的事。

“還好。”姐姐像是有些心不在焉。

“你打算穿什麽衣服去看Danny演唱會？”姐姐沉默的時候，小微更加擔心，所以總是想點話題和她說。

“還沒想好。”

自從姐姐在媽媽的文攻武衛下被調回傳達室之後，她對家人隻字不提工作，但是很多事情還是隱隱約約傳了過來。小微知道姐姐在傳達室裏很受欺負，那個新來的阿豔不是盞省油的燈，明裏待人熱情如火，暗地裏壞主意很多，因為她牙尖嘴利，加上和許科長那擺不上台麵但人盡皆知的曖昧關係，別的女工都怕她三分。

阿豔討厭姐姐，確切說，她討厭媽媽，但是她對付不了媽媽，就把矛頭都指向姐姐。

“啥寧敢對儂不好，儂回來告訴我，我鬧到廠長室去！”媽媽常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但她不知道，這樣的聲勢讓姐姐就算受了欺負也不敢回家說。

“兩包話梅，三包九製陳皮，再要…一袋魚片幹。”姐姐對著一張報紙上裁下來的字條念給虎子聽。

“喲，今天小於請客啊？”胖乎乎的虎子媽笑嘻嘻地把她要的東西一樣樣放到櫃台上，拿個馬夾袋裝起來，“五塊一毛五，零頭免了，五塊吧。”

“謝謝阿姨。”姐姐規矩地道謝，拿著東西往廠門房走。無論是誰，她從不主動和別人開玩笑，別人開了玩笑，也不回複，因為怕自己分不清那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

“唉？怎麽搞的？我明明說是三包話梅，兩包陳皮嘛！還有這個魚片幹，誰說過要的啊？”阿豔尖聲叫起來，“誰說要的啊？”她掃視著傳達室坐著的另幾個女工，“你要的嗎？”

“我…我沒說。”那幾個女工麵麵相覷。

“小於，你怎麽搞的，”阿豔換上苦口婆心的口氣，“買這麽點小東西都記不清楚，啊？”她細長的臉上，眉眼皺成一堆。

姐姐看著她，嘴巴動了動，咽了一口唾沫，從口袋裏拿出那張紙條往桌上一放，“就是你自己說的，我寫下來了，你看！”

“啪！”紙條在阿豔細長的手掌下被拍到桌上，“我自己說的，怎麽我都不知道？你寫對了嗎？阿明，我說要買魚片幹了嗎？啊？我根本沒說嘛！”

“這個，我，我沒聽見……”那個叫阿明的用憐憫的目光看著姐姐。

“小於，你腦子不好，就謙虛謹慎一點嘛！”阿豔突然換上笑臉，得意洋洋地說。

這樣的事還很多，比如，後勤科搞新年聯歡會，姐姐有個節目，猜謎語。她走上台去，認認真真地背，“有個東西幾寸長，一頭有毛一頭光，插進一個窟窿裏，呼哧呼哧冒白漿。”

場上一片寂靜，幾秒鍾後，迸出一陣驚天動地的笑聲，一個小青工叫起來，“這東西我就隨身帶著，要不要給你看看？”

謎底是牙刷，節目當然是阿豔她們推薦姐姐的。

於是姐姐越來越沉默，她生活裏的亮點，隻剩下Danny。有時候，她也會跑到廠裏的月季花壇邊，愣愣地望著那些月季，一望就是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