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裏有歌（71）

亞南靜靜地坐在機場角落大排的落地窗前，小城市的機場，清晨，稀稀落落的沒有什麽人，大廳裏顯得很荒涼，連燈都關了一半，整排的紅椅子上隻坐著她一個人，遠遠的角落裏，有一個清潔工嚼著口香糖在清掃垃圾箱。

窗外彌漫著濃濃的霧，空氣更加清冷，在大霧包裹裏，隱約可以看見飛機慢悠悠地在跑道上站隊，等待起飛，規規矩矩地像小學生。隻有一家Starbucks開著，裏麵吊下幾盞橙紅色的燈，在咖啡香裏投著暖暖的光。

亞南去買了一杯紅茶，拿下包著茶的紙圈，兩手抱著，熱氣刺到手心發痛。她小口地喝著茶，讓茶水在口腔裏回旋，緩緩地，溫熱地滑下喉頭。

一個小時前，她洗完澡，什麽話也沒說，叫了一輛出租車，在衛東目瞪口呆的眼神裏拿起行李直奔飛機場，車子並不顛，一個聒噪的DJ在播送清晨秀，她卻暈了起來，窗外的夜霧都在眼前發晃，終於“哇”地一口吐在了座椅上。開車的老頭一個勁地說“Don’t worry honey, don’t worry”，她很過意不去地多給了他十塊錢做小費。

一杯茶喝完，天色已經大亮，亞南的心神略略平靜一些。離開登機還有幾個小時，她拿出手機，百無聊賴地玩著，隨手打開通訊錄，一頁頁地看著名字和電話號碼。

當她看到那個電話號碼的時候，心裏像是有一把重鼓“騰”地敲了一下，鼓聲響過，震得微微發痛。

她遲疑了一下，撥通了那個電話號碼。

那是孫皓辦公室的電話，這麽早，應該還沒人。

一聲，兩聲，三聲，她默默地等待電話接到留言箱。這樣，她好聽一聽他的聲音。

可是，就在第四聲即將響起時，“搭”地一聲，有人拿起了電話。

亞南幾乎本能地“啪”一聲合起手機，慌裏慌張中，手機和快喝空的紙杯一起掉在了地上。

她的手微微發抖，鎮定了一下，撿起紙杯，地上的手機已經響了起來。

“是亞南嗎？”是他的聲音，好久沒聽見了，從幾個州之外傳來，卻真切地仿佛就在耳邊。

“啊……是…”亞南結結巴巴地回答，卻沒有了下文。

電話那頭也靜默了。過一會，他問，“你好嗎？”

“嗯。”她猶豫一下，含糊地回答。

“什麽時候回來？”

“今天。”

“哪班飛機？”

亞南說出了航班，孫皓說，“路上小心。”

電話就這麽簡短，說完了，她的心一半安寧下來，另一半卻更加紛擾。他沒有問她為什麽這個時間給他打電話，好像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她就該在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而他們早已說好，他在那裏等待這一通電話。

那班飛機晚點了，轉機的時候又延誤了一下，到達的時候比原定時間晚了一個半小時，是夜裏九點多了。

亞南在人流的最後走出機艙，一陣寒風卷過來，她伸手撫開臉上的頭發，抱緊手臂，在通道裏遲疑一陣，終於還是走了出去。

這邊的機場差不多的冷清，空氣裏漫著行色匆匆。她一眼就看見了孫皓，卻立刻低下頭去，默默地拖著行李，直到他默默地走過來，伸手把行李箱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