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越的博客

歡迎來我的博客:http://blog.sina.com.cn/wenshalin
個人資料
  • 博客訪問:
正文

更比天涯遠一程 -- 阿Jen 的blog (4)

(2010-02-22 20:56:34) 下一個
200x 年 1月 21日 星期一 晴
今天收到家裏寄來的一張賀卡,才想起農曆新年就要到了。

公司在中國的點發來郵件通知,說農曆新年休假一個星期,羨慕得我牙癢癢,一看電腦上的日程表,還偏就是這幾天最忙,明天還要一早趕到公司開一個七點鍾的會。

依照慣例,老板給部門裏每個有孩子的中國同事發了一個壓歲紅包,往年都是二十塊錢,今年減半,隻有十塊,可見經濟低迷、影響無處不在。

今天,Kristin正式通知我和Emily,那個Jason決定來我們公司了,他將是我們的項目經理。Emily 已經很識大體的把彎轉了過來,連聲說好,還一個勁說願意做他的mentor,幫助他早點適應公司的業務和程序。我心裏冷笑,有些人天生犯賤,前兩天還一臉陰雲,走進走出好像誰欠她八百吊,這會兒見了老板又立刻一副走狗相,明明剛被踢了一腳又馬上搖起尾巴。早知道這樣,當初同情都多餘。

平心而論,Emily的工作能力不算差,進公司的時間也不短,早應該升一級了,可是老板遲遲不動,弄得她很是著急。在我們公司,一個新人進來,正常情況下三年左右應該升一級,如果超過四年還是原地踏步,就說明你多多少少有點問題,可能是工作質量不高或態度不好,或者和老板之間有矛盾。據我觀察,Emily總也升不上去一不是因為工作質量不高,二不是因為工作態度不好,也不是因為和老板有矛盾,而是因為她有時辦事實在太不用腦、讓人覺得靠不住。比如有一次她想跟我約個時間開會,專門來問我星期二什麽時間有空,我說我上午十點到十一點有會,下午兩點到三點有個會,其它時間都可以。十分鍾後,她發了個電子會議通知來,上麵卻明明白白的寫著下午兩點到三點!對同事如此也就罷了,要命的是她對老板也是這樣,所以,如此這般低能的錯誤犯了幾次,就給人一種“拎不清”的感覺,碰到Kristin又是個不太懂專業的人,便特別喜歡從小節上去看一個人的素質,所以,Emily 的提升一拖再拖。

進了公司四年多還沒提升的Emily,嘴上不說,眉眼之間透著心急如焚。公司裏的人是相當勢利的,遇到危難時刻,在老板麵前不得寵的人往往會成為“牆倒眾人推” 的對象。所以,她現在是全力以赴,打算在今年之內解決問題。

Emily 主動要求做 Jason 的 mentor,其實是一箭雙雕的意思 -- 既討好了老板又有機會逢迎未來的頂頭上司。然而,Kristin 是“天意從來高難問”,明明知道Emily那麽積極,她偏偏點名叫我去帶Jason,理由是我去年帶過兩個新人、在這方麵經驗更豐富一點。我沒有偏頭也已經看見 Emily 含著嫉妒的目光了,心想,活該,尾巴搖得勤快,未必人家要看啊。

Mimi發了個電子郵件給我和Cindy,叫我們星期五晚上到她的新家去吃飯,慶祝新年。我有點不想去,本來已經想好這個周末去租幾個新片看個過癮。後來轉念一想,要是不去,Mimi 說不定會認為我還在為上次的事情記恨,還是去吧。

200x 年 1月 22日 星期二 晴
今天下班回到家,信箱裏又是一封給那個Kevin Li的信。

我敲敲239的門,他正好在家。打開門,一陣歌聲飄出來,是蔡琴的“相思河畔” 。他看見我,微微怔了一下。

我把信遞給他,“這信是你的吧,放到我的信箱裏了。”

他看了看信,咧嘴笑了,露出左臉頰上的酒窩。我注意到他的鼻子很特別,塌鼻梁、兩個圓圓的鼻翼肉團團的,倒有點像我家裏一尊彌勒佛的鼻子,十分可愛,讓人想伸手去刮一下。這副臉相配他的高個子板寸頭,讓人覺得一張娃娃臉長到了一個大人身上,有點不倫不類。

“你怎麽知道是我的信?” 長著娃娃臉的大人雙手接過信問我。

“信封上寫的不是239嗎?”

“噢,對了,對了。謝謝,謝謝。” 他一本正經的回答,恍然大悟的樣子。

“你叫李嘉文?”

“對啊。”

“那你的太太不會叫‘小蓓’ 吧?” 我終於忍不住開了個玩笑。

“我太太?啊,那是我女朋友。她叫簡蓉。” 李嘉文抓抓頭皮 --名符其實的抓頭皮,因為他的頭發實在太短。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有點不好意思的說,“上次,不好意思。”

我意識到他是在講上次被扇巴掌讓我看見的事,倒好像自己偷窺了人家的秘密一樣,臉頰發熱,趕忙說,“不要緊啊。”

回到自己家,我突然想到他家裏剛才在放蔡琴的歌,看來,應該是他那個女朋友喜歡蔡琴吧。


200x 年 1月 21日 星期三 晴

晚上,給老爸老媽打電話拜年,聽見背景裏嘈雜的音樂聲。老媽說,“還不是你那個寶貝妹妹,大年初一放她那種莫名其妙的什麽爵士樂。” 講了一半,老妹半路插進來,“姐,你上次托人帶來的牛仔褲很不錯,下次有機會能不能再給我買一條?” “去去去,這麽大的人了,還好意思敲你姐竹杠,虧你說得出口。” 老媽把話筒搶回來,“不要給她買,把她都慣壞了。” 我聽見老妹在大叫,“媽,隻是一條牛仔褲啊。下次等我姐回來,我折成人民幣給她錢還不行嗎?!”

我在電話這頭默默的聽著母女倆伴嘴,一時間心裏竟有點失落。我羨慕老媽和老妹之間的親近,這種親近是我和媽之間沒有的。很多人都說,有兩個孩子的家庭,往往一個爭氣一個不爭氣,我們家就是這樣。從小到大,我是懂規矩的好孩子、模範的好學生,學習成績基本不出前三名 --記得有一次考了班裏第七名,還惹得多事的班主任老師來家訪,說我的成績“大副度滑坡”,弄得爸媽把我一頓好罵;老妹卻是出名的“野” ,喜歡玩,喜歡打扮,從來不用功念書,雖不致於開紅燈,可也相去不遠。每次學校開家長會,老爸老媽各去一班,去我班裏的那一位往往春風得意,被其他家長圍住,“啊,你就是 xx的家長,介紹介紹經驗吧!”,“不要謙虛嘛,你的孩子這麽出色,你們做家長的一定有一套” ,雲雲;去老妹班裏的那一位則總是灰頭土臉,輪不到介紹經驗不說,還常常被老師提到“我們班上有些同學腦子不笨,可是需要端正學習態度”的時候瞄一眼,瞄得心裏發虛。後來,我離家去上重點大學,然後又是美國,一路綠燈。我是家裏的驕傲,可是,久而久之,我碰到什麽煩心事習慣一個人解決,反正告訴父母也沒用,白白拉他們一起著急。每星期打電話隻是談天氣、談工作忙或者不太忙、談公司的股票漲了或者跌了、談今年的獎金發了多少。我逢年過節都會給家寄點錢,所以呢,上次老媽來美國探親時也帶了一筆錢給我,數目和我給他們的差不多,大家拉平。記不起上次他們罵我是什麽時候了,好像他們已經習慣放手讓我自己去管自己的事情。漸漸的,我和父母好像變成了禮尚往來的親戚,很多話就是想說也開不了口;而老妹呢,才是他們真正的女兒,可以對著父母撒嬌、耍小性子、討零花錢的女兒。有時候,回頭想想,我多麽希望自己也能夠是這樣的一個女兒啊。

掛上電話的那一刹那,燈也跟著熄了,屋裏伸手不見五指。好一會兒我才反應過來,是停電了。沒想到美國也會停電,仔細一想,覺得自己的想法可笑,人為的東西就有萬一,電既然是發出來的就有可能會停。我在屋裏摸索了半天沒有找到蠟燭,隻好穿上外套,到馬路對麵的便利店去買。

找到了蠟燭和火柴,又發現店裏這個星期很多東西打對折,於是手紙、衛生巾、衛生護墊的買了一大堆。

我把車推到 check out lane,把東西一樣樣放上傳送帶。突然發現排在我後麵的那個人好麵熟,隔著二十四卷一包的衛生紙一看,竟然是 Kevin,他手上也拿著一盒蠟燭,正專心致誌的盯著一包 Always的帶護翼超長夜用衛生巾。

我在心裏暗罵了一句 darn it,一直認為世上最尷尬的事情莫過於買這些東西的時候碰上熟人。

他看見是我,笑了笑,我也幹巴巴的笑還。我們一起看著收銀員把花花綠綠的衛生巾打包。

兩分鍾後,我明白了世上最尷尬的事情並不是在買衛生巾的時候碰上熟人。世界上最尷尬的事情是在買衛生巾的時候碰上熟人,而你又偏偏忘了帶錢包。

“Use my card.” Kevin 已經大大方方的把他的信用卡遞了過去。

我的臉一下子熱得發燙,隻好笑笑說,“謝謝你了。”

“不要緊。”

走出商店,他看我左右手各拎了一大包東西,好心的說,“我來幫你拎吧。”

“不用了,不重。” 我還是覺得很不好意思,便問,“對了,你是幹什麽的?”

“編軟件的,天天寫 code,很無聊。你呢?”

“同行,一樣無聊。那你女朋友呢?”

“她在波士頓念書,讀教育學的博士。”

“波士頓?很遠啊。其實,我們這裏也有的不錯學校,她有沒有考慮轉過來呢?”

我看見Kevin苦笑了一下,“我倒是很希望她轉過來,可是,她不願意 -- 她說憑什麽因為我在這兒她就要轉過來。” 他頓了一頓說,“小蓉她一直就是這樣。”

他不說話了,我也沒有什麽可說,一時,都沉默了。我突然想到,既然他的女朋友不住在這裏,那麽喜歡聽蔡琴的就是他而不是他女朋友了,這一點倒是我始料未及的。

“你喜歡蔡琴?我聽見你經常放。”

他點點頭,“以前念大學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流行聽劉文正和蔡琴的老歌,所謂的懷舊,我女朋友就去買了好多磁帶叫我陪她一起聽。她沒有常性,聽了幾天就覺得沒味道,我倒真的喜歡上蔡琴的歌了。有時候,工作上碰到心煩的事,回家聽聽她的歌可以洗腦子。”

我被“洗腦子” 這個說法逗笑了,“你說得真形象。”

他看著我微笑。後來,突然想到什麽似的說,“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你們公司農曆新年有什麽活動嗎?”

“隻有一個 potluck,大家每人帶一個菜。”

“我們可是連 potluck也沒有。照樣幹活、開會、寫 code。每年到這個時候就覺得特別無聊。”

“你也是一個人在美國?”

“是啊。”

又是沉默。

過了一會兒,我問,“對了,過年怎麽不請假去看你女朋友?”

“她叫我不要去的。”

“為什麽?”

“她說她那邊有很多活動。她是學校的中國學生會副主席,過春節要組織很多活動,我就算去了,她也沒時間陪我。”

我有點吃驚。這一對真是有點奇怪。

到了公寓大樓門口,燈已經亮了。我們互道晚安。

我洗了個澡,躺到床上,卻怎麽也睡不著,忍不住一個電話撥給Cindy,告訴她我的鄰居和他的女朋友是這樣的,是不是有點奇怪。

Cindy好像正在做麵膜,聲音齜牙咧嘴的,“管他呢。你這麽關心人家幹什麽?是不是看上他了?”

“我看上那個小孩?有沒有搞錯?” 我啞然失笑。

“那你半夜三更給我打電話做什麽?他女朋友這樣正好,近水樓台先得月,看著合適的話,把他撈過來算了。無毒不丈夫,什麽意思,就是說,你心不毒就找不到丈夫。明白嗎?”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我在心裏罵了一句。

對了,明天別忘了還他錢。
[ 打印 ]
閱讀 ()評論 (1)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