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莎的樹林(第十章 36度線 4)
(2010-01-23 09:23:58)
下一個
“你怎麽背著書包?”他問我。
“沒有啊,這就是我的包。我…隻有這麽一個包。”我低頭看看自己那個格子雙肩包。
“我是開玩笑的。”
“這本來應該是個書包,不過隻用過半年。”
他沉默一會,“對不起。”
我對他笑笑,“沒有什麽好對不起的啊。”
“哪天你到我家去,我姐姐有一櫃子的包,你隨便挑一個。”
“那怎麽行,你姐姐那麽時髦,她的包,我不合適。”
我們說笑著走出樓門。
“那個地方有點遠,我們打車去。”他說。
走到菜場附近,我突然想起昨天就是在這裏遇見林醫生。“你爸爸在家嗎?”
“不在,你找他嗎?”
“不是,隨便問問。”
“我爸到他一個朋友的醫院去出診了。”他說。
“哦。”
我們坐上了一輛出租車,車子慢慢開出城區,過了護城河,路邊梧桐掩映,在陽光裏交織下點點光暈。
“師傅,請把車窗打開。”林國棟對司機說,然後從自己前胸的口袋裏掏出一把東西,數一數,分了一半給我。那是一把一圓的硬幣,握在手心裏,還帶著餘溫,暖暖的感覺。
我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去許願,要先準備一些零錢,散給廟門前討飯的人,這樣才虔誠。”
“如果沒有討飯的人呢?”
“那就用來買香燭。”他很認真地說。
我忍不住笑起來,“你這些是哪兒學來的?”
“我老爸教的。”
“你爸不是醫生嗎?”
“醫生也可以信神佛,”他平靜地說,“我爸我媽都信,每次有病人死了,他們都會燒香幫著超度亡靈。”
我轉過頭,林國棟的目光越過前排座椅一直望著很遠處的公路前方,下巴形成一個微微上翹的弧形,有點調皮和傲氣兼備的樣子,“其實很多事情,常理是無法解釋的。比如我那個朋友,家裏一直催著他出國,也有女孩子追,但他就是不肯,因為他喜歡一個不可能喜歡他的人。”
“為什麽不可能?”
“嗯 ……”他沉吟了一下,“他們根本不是一個類型的…兩個人缺乏交集。”
“人家的事情,怎麽你好像什麽都知道?”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笑了一下,沒有作聲,車子上高速的時候,他把手伸出車窗,示意我也把手伸出去。涼絲絲的風貼著手指滑動,刹那間仿佛突然變成了水,清清涼涼的,親近得讓人不舍。
我們都沒有再說話,就這麽到了城郊那個樹蔭叢中的廟,大門前居然真的有幾個人低頭跪著,地上攤著書寫得橫七豎八的紙張,大意都是要錢。林國棟把他的那一份錢分成幾份,一一放在那些人的,神態比那些要錢的人還要恭敬。我也照著做了。
走進大門,穿過一條水杉夾道的青磚路,眼前便是一座黃瓦紅牆的廟宇。圓圓的門窗,像是最近修過,屋簷上飛著鳳凰的圖樣,下麵掛的鈴鐺卻裹著厚厚的青銅鏽,看上去很有歲月感。
離開家跟著小阿姨浪跡天涯之前,幾位伯父伯母帶我去家鄉山上的一座小廟拜過神,還求了一支不曉得什麽簽,他們都極為虔誠,一副善男信女的樣子,恨不得走一步拜三拜,我卻被一種茫然而有些憤恨的心情籠罩著,對一切都沒有好感,包括那個廟。
從那以後,我從沒來過這一類地方,小阿姨也不信神佛,事實上,她什麽也不信,隻信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