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護照
(2010-05-08 09:32:53)
下一個
大陸護照
作者:勘探者
我是幾年前從大陸來到美國自費留學生, 學的是找礦, 93年夏天在外州找到一份工
作, 秋天為了辦綠卡的事情向公司請假回學校. 在學校碰到朋友教授安地, 安地有一個勘
探公司在拉丁美洲的委內瑞拉. 安地早就想雇我, 隻是因為我以前沒有綠卡, 出入國境很
難. 他一聽說我快有綠卡. 馬上問我是否願意到他的公司來工作. 我在美國這幾年連工作
帶學習, 全國已經轉的差不多, 早打算換點什麽新鮮的事情. 於是笑著接受了工作. 安地
讓我拿到綠卡馬上到委內瑞拉來. 我第二天就拿到了臨時綠卡. 辭退以前的工作. 整理行
裝準備出發. 安地的公司雖然小, 卻是國際化. 雇員的護照有意大利的, 丹麥的, 美國的等
等. 他們都不用事先簽證, 隻是在到委內瑞拉的飛機上填一張表就算是得到委內瑞拉的
旅遊簽證, 可以在那裏停留兩個月.持中國護照的隻有我一個, 訂機票以前, 秘書得知我的
中國大陸護照到委內瑞拉需要事前簽證. 我趕快到銀行開證明連同護照交給秘書. 秘書
又寫證明信一起寄到委內瑞拉大使館. 因為我有綠卡. 委內瑞拉大使館給了我一年的多
次入境簽證. 每次可以停留60天.
我到委內瑞拉海關已經是晚上. 經過一天的飛行, 疲憊不堪. 大廳的異國景色嘈嘈雜
雜的人群和我聽不懂的西班牙語讓我感到另一種美國以外的情調. 我把護照交給移民官
員時以為就像前麵的乘客一樣蓋個章就放行. 沒想到移民官員一看到我的棕色大陸護照
. 就像發現病毒一樣. 馬上讓我站到一邊. 把我的護照交給另外一個官員. 那個官員拿到
另一頭的辦公室. 同來的乘客都已離開. 空洞的大廳裏隻有兩個工作人員兩個代槍的警
察和我. 我身上沒有護照. 心裏直發慌.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那個官員
才回來. 總算是讓我進去. 但是在我的護照上加注我隻得停留15天. 我剛鬆了一口氣去取
行李. 另一個官員早就在行李處等我. 讓我把行李車推到一邊, 把我的箱子打開, 一件一
件的檢查. 我不知道要在這裏工作多久. 帶了一大箱子一服裝和書籍. 還有一把獵刀. 官
員對一尺多長的獵刀一點都不在意. 倒是對一包茶葉仔細檢查. 我才知道他是查毒品. 總
算檢查完. 我垂頭喪氣的出了機場. 我的朋友在外麵已經等的不耐煩.
委內瑞拉首都卡拉卡是個現代化國際的都市. 熱帶氣候, 空氣濕潤, 樹木茂盛, 風景
優美. 早期是印第安人居住, 後來成為西班牙的殖民地, 又買來黑人奴隸. 二次世界大戰
以後, 不少納粹軍人為躲避審判, 也隱姓埋名的流落到這裏. 近來委內瑞拉經濟發展很快
, 成為拉丁美洲首富. 附近國家的窮人又來打工. 外國公司紛紛在這裏建起分公司. 分公
司的雇員貪圖這裏的好氣候和安逸生活, 有些就留下來. 各個民族混居多年. 人的膚色從
白到黑, 各種顏色都有. 大家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不象在美國多少還有一點種族問題. 我
的朋友介紹我認識不少朋友,有德國人, 英國人, 法國人. 這些朋友們平時輪流請客, 一起
跳舞玩樂. 周末驅車去海濱遊泳, 曬太陽, 吃海鮮, 晚上還是喝酒跳舞. 我覺得比在美國的
生活輕鬆很多, 到底文化不同. 和大陸的生活更不能相比. 在我們的圈子裏隻有我一個中
國人. 我到中國餐館吃飯才能認識一些中國同胞. 我發現這裏和美國差不多, 中國人有自
己的小社會圈子, 不大和當地人交往. 也不像其他國家的人吃喝玩樂. 大多數中國人每星
期工作七天, 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 閑時到中國餐館聯誼會打麻將賭博.
我到移民局花了$20手續費才延期停留60 天. 我在委內瑞拉工作了兩個月以後, 公司
派我去美國的邁阿密買設備順便進出海關延長停留. 我滿載而歸回到委內瑞拉海關時又
出問題了. 海關官員拿一支鉛筆把我護照上進出境的日期寫下來作文章. 一算說你在委
內瑞拉停留已經超過60天. 我說我的簽證是多次入境, 每次可以停留60天. 移民局官員說
你一共可以停留60天. 我沒有辦法, 隻好返回邁阿密, 委內瑞拉的移民局官員居然給我買
了一張回美國的機票. 當我進入美國海關時, 美國移民局官員查對了我的綠卡說
WELLCOME BACK HOME. 我回答: YES IT IS MY HOME. 進入美國以後我檢查行李發現
才買的一件$400儀器和一雙新買的意大利皮鞋不翼而飛. 才醒悟委內瑞拉官員會如此康
慨為給我買飛機票.
我回到美國以後, 和老板講了在海關的情形. 老板說我這裏正需要人工作. 下個月公
司的飛機先到加拿大裝儀器然後去委內瑞拉, 你幫我去裝儀器, 一起去委內瑞拉. 這以前
我向委內瑞拉大使館聯係你的簽證. 委內瑞拉大使館的回答是這種簽證是多次入境每次
60天有效. 但是持這種簽證的中國人很少. 機場的移民局官員不熟悉這種簽證, 所以搞錯
一個月很快就過去, 秘書問加拿大使館, 問像我這種情況去加拿大是否要簽證. 回答
很簡單:持有美國綠卡到加拿大不需要簽證. 我和老板加上飛行員一行三人從美國的起飛
到加拿大多侖多的小機場時已是黃昏. 這個機場是為私人小飛機準備的, 其中也有海關
和移民局, 隻有一個的官員, 還是個老頭. 老板安地的丹麥護照和飛行員的美國護照沒有
問題. 輪到我的大陸護照, 他拿出一張表格上麵是需要簽證國家的名單, 其中有中國大陸
. 我拿出自己的綠卡, 老頭看了看. 說我從來沒有遇到你這種情況. 我需要向移民局的官
員請示, 希望那裏還在工作. 他看著手表. 老板一看情況不對. 連忙換了口氣和老頭說話.
老頭拿出一頂繡著加拿大海關字樣的帽子. 問我們是否想買這個紀念品. 這種帽子在外
麵也就值兩三個美元. 這老頭開口要12美元. 飛行員說不要. 我也說不要. 老板趕快掏出
錢包拿出一張$20的鈔票, 說不用找了. 老頭賣完帽子, 給移民局掛了電話. 值班人員不在
. 老頭說不要緊. 我讓你進關. 如果有人問. 你就說是菲律浦讓你進來的. 我鬆了一口氣.
忙找出租車, 到了車上. 我仔細看那頂$20的帽子. 裏麵有一個小標簽. 上麵寫\'MADE IN
CHINA.
我們在加拿大工作兩周後. 開著自己的小飛機穿過美國又飛回委內瑞拉. 這次老板
事先就通知委內瑞拉分公司的老板在機場接機. 我們到委內瑞拉海關時已經是深夜. 我
有了上一次被驅逐出境的經曆. 不由擔心. 老板看來倒不在乎. 我知道委內瑞拉分公司老
板在委內瑞拉很有些辦法. 移民局官員果然對我的簽證提出疑問. 隻見委內瑞拉分公司
老板擺出拉丁文化的架式. 指手劃腳, 聳肩晃頭. 不知講了些什麽. 最後到底讓我進關. 辦
完手續, 我見他塞給移民官員一張相當$5的鈔票. 我們一行人安頓下來, 在飯店吃飯時我
說委內瑞拉官員比加拿大官員便宜一張$5的鈔票就放行. 老板說你那裏知道. 委內瑞拉
分公司老板事前送了$50給移民官員才讓你進來.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拿出自己的護照仔細端詳, 棕色封麵上正楷漢字讓我想起五千年
的文明史. 中間的金色國徽因為磨來磨去雖然失去了往日的光輝, 還能看見大概的樣子.
圖案中麥穗讓我想起大躍進年代餓死的幾千萬無辜農民. 下麵的齒輪讓我想起關停並轉
的國營企業. 齒輪上麵的天安門不能不讓人想到64. 天安門上的一大四小五顆星我仍記
得小學老師告訴我那是象征共產黨領導.
我在委內瑞拉工作時, 天天在中國餐館吃飯, 認識了不少中國人. 有打工的, 也有老
板, 都能談天說地. 時間一長, 我知道在餐館吃飯的中國人大多是其他餐館老板和他們的
家屬, 這些人移民時間大多10年以上 已經有了委內瑞拉的護照. 打工的大多是近幾年從
大陸出來的. 其中有, 大學生, 海關官員, 個體戶, 過去的武裝警察軍官和被通緝的在逃犯
, 大家一起幹活. 還有一位什麽院長. 呆的時間長了, 他們告訴我他們大多是64以後逃出
國的. 花錢買個小國家的簽證. 進入那個國家後, 再偷渡到委內瑞拉. 現在一天工作十幾
個小時, 每周工作6天. 每月可賺五六百美元. 他們大多幾個人合住一間房. 委內瑞拉的政
局不穩. 通貨膨脹, 當地貨幣和美元的兌換值變的很快. 幾個月過來. 我聽打工的人講工
資等於又減少了一兩百美元. 因為他們沒有合法的簽證, 警察時常找他們的麻煩, 在街上
檢查他們的護照. 趁機勒索. 他們回國探親時到海關總要被檢驗刁難. 有一位中國人被命
令把隨身帶的美元放在桌上, 然後麵對牆搜身. 什麽也沒艘到, 錢包還給了他. 回國後才
發現, 自己的真美元換成了假美元. 他們都想去美國. 問我怎麽辦. 我按自己的經驗相告
講考托福申請讀書簽證. 他們聽完隻是笑笑.
這天我在旅館裏看書, 下麵來電話說有人找我. 我下來見到一位餐館裏認識的年青
的中國人. 我記得他姓李是大學畢業學經濟的, 以前在大陸的海關工作, 現在在餐館打工
. 他請我去一家有卡拉OK的餐館喝酒. 我覺得這個人還算明事. 就和他一同出來, 叫了一
輛計程車到了那家餐館. 幾杯青島啤酒下肚, 倆人話多起來. 這時候那家餐館的老板過來
, 是個四十來歲的台灣人, 胖胖的中等身材, 眼睛不大轉動的挺有神. 原來小李要托老板
幫忙偷渡到美國. 老板講解了大致的方案: 找人辦一份真的委內瑞拉護照, 用這個真護照
偽造一份假的美國入境簽證. 委內瑞拉海關沒有電腦係統, 無法驗證美國入境簽證. 他讓
小李在飛機上把這個假護照銷毀. 飛機到美國後在機場申請政治避難. 這份有美國簽證
的護照開價一萬美元. 小李沒有答應也沒有不答應. 老板周旋幾句到其他客人那邊去了.
小李問我如何. 我說你不就是想到美國機場嗎? 你用中國護照買一張經由美國到中國的
機票, 也在飛機上把自己的護照銷毀 到美國機場還不是一樣. 小李想一想, 點頭稱是. 小
李問我是否可以搭乘我們的小飛機去美國. 我一聽笑了. 我告訴小李, 上次我們飛機回卡
拉卡, 因為超重, 飛行員不得不放出兩桶已經加進的汽油. 小李歎了一口氣, 說看來隻能
坐船走. 我告訴他前些日子一瞍叫金色冒險號的船從大陸偷渡到美國, 被攔截在公海,
多人跳水身亡, 剩下被遣返. 小李又歎了一口氣不說話了. 正事談完, 大家輪流唱歌, 小李
嗓子不錯, 高歌一曲 美麗的祖國. 唱的我淒然淚下. 不由勸小李:這裏日子難, 還是回國
吧. 小李說: 好馬不吃回頭草. 再說這裏幹一年好歹能攢五六千美元, 國內還不如這裏.
夜深了, 我帶著醉意回到旅館. 燼管開著空調機, 躺在床上還是輾轉反側, 難以入夢.
打開皮箱, 拿出古文摘抄. 信手翻開一頁. 見到一行:
子路曰: 何為不去也? 婦人曰: 無苛政, 夫子曰: 小子至知, 苛政猛於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