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腳的科學

戴榕菁

今天的科學在令人目不暇接的的表麵榮景下其實早已是一個踏入末途的跛腳老叟。

在曆經了幾千年的孕育之後，當現代科學萌生之時，她有著基本健全的三足：哲學（形而上學），數學，和實驗觀測。

但是，隨著專業哲學界墮落為頂著哲學光環的遊戲俱樂部時，科學家們也把科學的原生三足中那最重要的哲學（形而上學）當作一根無用的臍帶而切割了出去，從而使得科學成為了缺少一足的坡腳獸。

前兩天有位貌似專業心理學家的人士發給我一份email，號稱欣賞我的“The Logic of Dreams”一文，並給了我一個他的網站的鏈接。我點進去一看，一上來就像是經典的傳銷網站的風格，幾篇客戶讚揚該君的留言赫然其上。他的文章倒是不少，而且還是一個心理及哲學遊戲的發明家，有一大堆他發明的遊戲在他的個人網站上。

不過此君的email內容又讓我感到他有些象一位網軍，盡管一般的網軍列不出那麽多的硬核幹貨來。

此君在email上揚言要構造描述夢的數學模式來。這讓我覺得這隻是一個難以實現的宏偉夢想，因為盡管他說他有一些跟他敘述夢境的病人或客戶，但他對夢的基本邏輯特征缺乏深刻的了解。在第二封email中他更是聲稱強烈的夢具有分維（fractal）的特征，因此可以用數學來描述。我回複說，“如果你不能掌握夢的全景，即便是你試圖建立一個關於夢的分維的模型，你又如何來研究諸如那個分維的維度（dimension）這樣的特征呢？而且，夢的特征是其內容飄忽不定，其邏輯線索前後不一致，這恐怕不是任何需要多於一個人的遊戲所能具有的，因為如果遊戲具有隨時可以變化的特點，那麽在多於一個參與者的情況下就無法保持基本的公平性”。

或許是他的網站以及他短短的email內容並不足以反映他的宏偉的夢想的具體藍圖，但是，他的這種在沒有能勾畫出夢的基本特征的前提下，僅憑手頭幾個實驗對象或夢症病患的口述就要建立夢的數學模型（哪怕隻是大體上的托樸模型）的做法屬於典型的以為科學隻需要數學和實驗觀測手段而不需要哲學思辨（即形而上分析）的思維方式。

對問題的哲學特征缺乏基本的了解的前提下就試圖找出一個宏大的數學模型的做法在今天的跛了腳的科學界已經是一個常態。而人工智能的巨大潛力的展現更加重了科學的跛腳症狀，讓本已缺乏健壯的哲學之足的科學家們以為自己也可以象機器人一樣，不需要哲學的思辨，就可以直接從數據中找出全麵深刻地描述現實的數學模型來。但他們忽略了一個基本的事實：他們不是機器人，因此他們不具備從大量數據中看出複雜數學模式的能力，而他們也不可能讓機器教會他們那樣的模式，因為其所有判斷都是基於大數據計算的機器人本身也根本不知道人類的思維所需要的數學模型。恰恰相反，即便是具有了高級Deep Learning的人工智能也隻能對非常局限的目標所涉及的自由度範圍內的邏輯進行計算分析，而無法完全把握開放的無限維的現實中的全麵的邏輯；即便是他們在功利性的遊戲上能打敗人類，甚至有一天當掌握了高級武器之後能傷害人類，也仍需要具有哲學思辨能力的人類為之提供對於高深的抽象問題的解答，這是因為AI本身就是功利性的產物這一點決定了他們無法擺脫功利的目標去理解完全抽象的不具直接功利性的概念。

所以，盡管今天的科技界在過去幾百年奠定的基礎上仍不斷發放著異彩，但在表麵的榮景下，已經因為缺少了哲學一足而無法勝任人們近來常聽到的所謂文明升級的要求。因此，科學的發展所帶來的不是平和而是混沌甚至戰亂的景象也就不會令人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