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網友的一段哲學討論(2)

我在某網站貼出“驕傲與恐懼”一文之後，上次我在“與網友的一段哲學討論”中提到的那位網友又來做了如下的評論：
 

剛剛看到你的文章，我覺得談論驕傲這個概念，要說清楚並不簡單。這篇文章並沒有說清楚。“我為祖國驕傲”和“我為自己驕傲”，兩句話說的的“驕傲”究竟有沒有區別？首先，一個概念必須進行學術探討，而不是進行道德評介。中國自古以來就有春秋筆法，極大地妨礙了中國人的理性思維，幾乎可以說中國人沒有理性思維，包括大部分知識分子。中國人說禮不講理。一說道驕傲，中國人馬上都明白驕傲是失禮了，用不著再講道理了。這個概念牽涉到很強的學術性，我隻能提供這種思路：要探討、要搞清楚“我為祖國驕傲”和“我為自己驕傲”，兩句話說的的“驕傲”這個概念。

我做了如下的回複（稍有修改）：

後現代的哲學的一個特點就是反對定義式的思維，而中國人因為政治課的標點式教育加上高考按要點給分的教育體係使得教出來的人很難擺脫定義式的思維。。從朋友這段評論中可以看出種定義式思維來J。比如有原在中國教哲學課的人自稱創了一門新哲學，如果你去讀的話，整個一個中國政治課教材式的標點式思維的文章，還洋洋灑灑寫了幾百頁（當然主要是標點式地講哲學史故事），看來他很難改那種定義式思維了。不過我這裏要給朋友的挑戰不是關於定義式思維的問題，而是朋友能否看出本文與朋友前一段時期大力宣傳加批判的現象學之間有什麽關係？

該網友回複說：
 

你說的驕傲和恐懼的觀點，在我寫的《論驕傲》一文已經對此有所評論。請你一閱，再批評指正。我反複尋找論述現象學的有關文章，並沒有發現理論上說的清楚論述。任何人有資格對任何理論提出異議，如果隻是顯示出異議人的幼稚，那麽這是他自取其辱，批評他驕傲還算是客氣的。但是關鍵是需要指出他的錯誤。（該網友的”論驕傲”一文貼在本文後麵）

我又做了如下的回複（稍有修改）：

你的“論驕傲”我讀了。且先不談你的文章本身的水平及觀點問題，你用那篇文章來反駁我這篇文章就是特錯了，而且錯在你的思維方式。這種思維方式注定了你很難讀懂複雜高難的包括老子黑格爾亞裏士多德康德的文章，這就是我所說的你已經習慣於定義式思維的意思。所謂定義式思維就是不論是閱讀他人的文章還是自己獨立寫文章隻會按照確定的詞匯的定義式的字麵意思來理解而缺乏對於文章自身的建構的理解能力（指讀他人文章時）或自己的有機的整體的思維能力。一個典型的例子就是在2010年以前的近200來年裏中西方人們，尤其中國的理論界對形而上學的批判。那種批判的標準公式是：“形而上學是靜止地片麵地看待問題”。這種連形而上學是怎麽回事都沒有弄清楚，完全套用一個描述性的定義來批形而上學的做法本身就典型的靜止地片麵地看待問題的例子。
 

但是另一方麵，這種定義式的思維雖然落後卻是中西方大多數人的思維特點。可是如果你真的象你聲稱的那樣對哲學有追求（這點你比公某某要強很多，他一方麵好像表現出對哲學的興趣，另一方麵隻要你一指出他的問題他就大言不慚地說他本人就對哲學沒什麽追求），你就不能滿足於大多數人的思維特點，因為如果你要想成為哲學家，你就要肩負改變大多數思維的使命。而能夠擺脫定義式思維的習慣從建構的整體來理解和寫作文章不是一種高水平而是一種超高水平，是一般人難以達到的，這也就是為什麽包括大量的專業哲學人員甚至有些所謂的大哲學家難以理解老子黑格爾亞裏士多德康德的原因。但是，即便你達不到那種水平，並不等於說你就有理由來藐視那種水平，不等於說你就有理由堅持或甚至鼓吹定義式的思維。

回到你回避我給你提出的問題而用你的什麽“論驕傲”來反駁我的文章這一點。很顯然你所暴露出來的是因為你的定義式思維方式而無法理解本文的內容。我說過，哲學就像打拳，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或許你不服，或許你認為我這是驕傲，甚至你還可能認為我這是狡辯。但是我相信隨著你自己的能力的提高，你會越來越體會到在哲學上水平的高下並不像那些盲目批判形而上學或盲目否認哲學的人以為的那樣是沒有標準的，隻是這裏的標準不易把握而已。以我而公某某的一次辯論為例，我一上來僅憑他文章中的一句話，一句不起眼的話就指出他是典型的科學主義思維。他很不服氣，說我隻會批評而不會說理，但是在我和他的一來一往的辯論中他越來越多地說出表現他的科學主義思維的話來。其實，這裏的高下就像兩個拳手一樣，高手一伸手就能知道對方有多少斤兩。

如果你讀到這裏感到既不服又困惑而且還憤怒，如果你因為我舉了半天的例子還沒有說出為什麽我說你是定義式思維而憤怒的話，那麽你又要注意了，因為哲學的一個特定就是要把相互間的關聯性指出來，既然我是在說你的思維特點問題，那麽就需要關於哲學性的思維多說點。當然，說多了的可能有兩種後果：一種是你不耐煩了就不讀了，那麽你或許本來就不應該讀，因為不是每個人都能練成高水平的哲學思維的，就像大多數人都沒有耐心去讀老子黑格爾亞裏士多德康德的書，甚至沒有耐心去讀羅素伯格森那樣的有趣味性的書一樣；第二種就是你最後耐心地讀了下來，那麽對你就會真正地有益處。舉個簡單的例子來說明一下哲學交流如拳手過招一樣高下立判的道理：如果今天有人洋洋灑灑地寫了一篇幾萬字的文章，而你在其中讀到一句說地球是平的不是一個轉動的球，那麽你不用再去讀他餘下的部分就可以知道他不是生活在今天的世界了。而哲學既然是關於思維的學問，那麽哲學上的高下立判的重要內容就是關於思維方式的判斷。。那麽習慣於定義式思維的人讀到這裏最關心一個問題可能是：你敢肯定你說的高下立判100%準確嗎？回答是：當然不是。我可以感受到有些人聽到這個答案時的失望或嘲弄或憤怒。這不奇怪。前麵所說的哲學交流猶如拳手過招的高下立判其實與所謂高手本身的水平以及兩者之間的水平對比有關，高手水平越高，兩者之間的水平差越大，這種高下立判就越準。

好，現在回到你因為定義式思維而未能理解本文這個議題。其實，如果你去翻字典，字典上關於驕傲一詞本來就有很多解釋。而你卻因為我隻討論了其中一個意思而沒有討論驕傲這個詞的其它字麵意思就不但回避我給你提出的問題而且還用什麽論驕傲來否定整篇文章，這是典型的定義式思維表現。當初和公某某的討論中我根據他的一句不起眼的話判斷出他的科學主義的思維方式，這裏我根據你的這種做法指出你的定義式思維特點。你可能注意到我這裏用了“指出”而不是前麵所說的“判斷”一詞。這是因為經過這幾個月的交流我對你的思維方式早有了解，所以這裏用“判斷”一詞不公平。

讀到這裏你恐怕開始罵我驕傲了。其實，我這麽寫並不能帶給我什麽滿足，甚至讓我覺得多少有些浪費時間。但是，從你過去不止一次地在關於對哲學的判斷上所發表的評論看來你在這方麵有很大的困惑，記得你先是用
“話語權”來表示哲學和科學一樣，它的判斷標準在於公開確定可重複。然後你又通過說哲學的標準不統一來表達你對哲學的判斷標準的困惑。沒錯，人們今天對於什麽是哲學恐怕都不易找到統一的滿意的答案，但是這記不等於說哲學沒有判斷標準，更不等於說哲學要象黑格爾所誤導的那樣走科學的道路。其實你的這種困惑本身又是主流社會整體對於哲學的一個困惑，甚至是曆史上人們對形而上學猛批了兩百來年的一個主要的原因，而我現身說法或許能讓你更好地體會一下我在前麵的文章中已經提到的對於哲學的欣賞和判斷的意思。同時，有可能的話也能幫助主流社會的其他感興趣的人了解哲學上判斷和欣賞的特點。

從另一方麵來說，對你或社會上其他人來講，你是更在乎我個人言語中的驕傲呢還是更在乎我的言語中的道理可以給你帶來的益處呢？如果你在意的是前者，那麽表明你其實是被你自己的驕傲所捆綁的，或許你本來就不應該來這裏讀這些內容，因為這對你來說是沒有益處的。如果說我的言語在表現出一些驕傲的同時還能使人受益，你若因為驕傲而隻在意我個人是否驕傲而不是我的言語中的益處的話，那麽那種驕傲是真實的，而且是消極的。當然我本人也要注意在言語會被認為是驕傲的同時內心不應該驕傲，這也是我應該經常告誡自己的。本段中前麵這些討論很多隻是一種假設性的討論，而這種假設本身可能是不成立的。

最後回到你對本文的定義式的思維問題。很顯然，如果我在文章開始的時候把字典上關於驕傲的各種意思列出來，然後明確指出本文隻討論所列的意思中某個意思的話，你用你的什麽論驕傲對本文的反駁就完全不成立了。那麽你會反問：“難道我們就根本不需要定義了嗎，難道我們在文章和討論中就不需要把我們所討論的對象交待清楚嗎？”答案是：當然需要！我們不但太需要在文章中把討論的對象交待清楚，而且我們也在很多時候也需要借用定義來幫助我們更好地溝通。但是，這裏需要明確一個邏輯問題：有效地運用定義來幫助表達意思和交流不等於說隻會用定義來思維！明明人家在沒有給出一個明確完整定義的情況下通過上下文或文章整體的建構來表達清楚的意思，你卻因為人家沒有給出定義不但讀不懂還理直氣壯地指責人家沒有能夠給出一個清楚的定義，這不但表露了你因定義式思維的理解力的局限，而且也犯了一個簡單邏輯錯誤。

不好意思，我這裏的話可能直了些，但是過去幾個月裏你來我這裏進行的討論告訴我這樣可能更有效率些。。謝謝！

附錄：該網友的“論驕傲”一文：
 

我在QQ空間曾經寫過一篇文章，轉帖在此。請你批評指正。論驕傲什麽叫驕傲？“驕”指馬背拱起，不讓陌生人騎。“傲”指人昂首抬頭的樣子，引申指居高臨下的態度。詞義：

①自以為了不起，看不起別人，驕傲自滿。②自豪：我們都以是炎黃子孫而感到驕傲。③值得自豪的人或事物：古代四大發明是中國的驕傲。④西方基督教所認為的七種最嚴重的罪惡之一。

根據以上詞義，驕傲有以下三種情況，：

 1.自負而輕視他人。2. 自豪。3. 值得自豪的人或事物
 

驕傲在詞典上，一般作為中性詞，但是在日常生活中，這個詞往往是貶義詞。特別是我們在說別人滿懷豪情或者是得意洋洋的時候，說 “你這個人太驕傲”，總是包含了批評或者是指責的意思。特別是作為中國人來說，在為別人或者是集體你感到驕傲的時候，人們會讚美你這種驕傲。如果驕傲是你本人，那一定把你的驕傲看作是貶義詞了。
 

其實，自豪和自傲是很難區分的，因為1.是很難證明過去，2.是更難證明將來，3.特別是沒有區分兩者價值觀的標準。如“我祖上出了狀元”；“我要考年級第一名”；“我的理論將達到世界一流水平”；等等這種說法。日常生活中，我們常常可以觀察到孩子們驕傲的情況。
 

價值觀的標準很難統一。奇怪的是這種驕傲的標準在中國是統一的，即自己不能被別人說驕傲，這裏肯定是貶義詞。如果說自己為祖國驕傲，那麽這裏肯定是褒義詞。

漢語裏相同的意思，因為價值觀不同，常常有兩個，甚至有更多的褒義詞、貶義詞來表達。如雄心壯誌和狼子野心，成果和惡果，美豔和妖豔，等等。同一個詞，即是褒義詞，又是褒義詞的很少。

需要特別指出的是，驕傲這個詞在中國常常出現在批評別人的場合，在西方常常出現在表揚別人的場合。這是令人玩味的現象。應該是集體主義和個人主義價值觀的區別吧。

其實驕傲是樹立了讓人批評的靶子，除了不懂人情世故的孩子，很少有人驕傲地表現自己。而孩子隨著一天天長大，驕傲的氣質幾乎消失了。
 

其實創新的能力和驕傲的氣質有很密切的關係。世界上中國人的學習能力可以說是是聰明的，但是創造能力不足是很明顯的。
 

怎麽能夠揚棄驕傲的優缺點呢？從孩子的教育開始，不能片麵的表揚或者是批評所謂的驕傲，要表揚的是有誌氣、有決心，要批評的是看不起別人和沒有努力爭取。
 

大人，又何嚐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