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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向方勵之校長要錢的經曆及相關的故事

(2012-04-29 18:52:02) 下一個

著名天體物理學家方勵之教授去世的消息傳出後,在網上我們看到了很多回憶方教授的文章,這也讓我想起了四分之一世紀之前的一次向當時中國科技大學的方勵之副校長要經費的小故事。

上世紀八十年代中葉的中國科大彌漫著在當時的中國大陸很難得的一種特殊的自由氣氛,它誘發著一種興奮,一種令人躁動的興奮。在這種氣氛之下,科大出現了兩股與當時中國的主流文化格格不入的文化蘇醒,甚至可以說是一種靈魂的蘇醒;其一是對於民主自由的意識的蘇醒,其二是對於超自然現象的意識的蘇醒。前者主要表現在隔三差五地在大禮堂及後來建成的水上講演廳舉辦的由方勵之,溫元凱還有其他的一些不固定的演講者所給的關於改革與民主的演講,以及在校園裏流行的各種宣揚民主自由的小報和刊物;而後者在當時主要表現在對於一些科學無法解釋的人體超常現象(當時對這類現象的俗稱叫做特異功能)的熱情。

1986年的下半年這兩種文化意識的蘇醒在科大校園內達到了高潮,前者是掀起了遍及全國各大城市且最後導致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下台的86學運;而後者則是在科大校園內舉辦的第一屆全國人體科學會議,其間不但當時人體科學的領軍人物張震寰來到了科大,而且包括傳聞中的張寶勝等各路特異功能高手都雲集科大。這兩個事件幾乎是前後腳發生的,先是人體科學會議,那個會議剛剛結束,方教授的一位碩士研究生童姓同學(出於對幾十年未交往的真實人物的尊重,本文後麵將隻引用人物的姓而不公開人物的名)的第一張匿名大字報就出現在由食堂通向當時的四牌樓(科大老校園的男生宿舍區)的布告欄裏。

唯物主義者們常說性格決定命運,而有信仰的人則常喜歡在這個問題上將命運一詞拆開為命和運兩個字,認為人的命決定了性格而隨後性格在運當中反映了出來;而中國古人更總結出了五十知天命的說法。不管怎麽說,過去幾十年的人生讓我知道我的個性使我能夠站在旁觀的立場上而成為對這個世界的深層邏輯的一個很好的觀察者和思考者,卻不適合成為一個社會活動者。但是,一方麵因為二十六年前的我並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這個天命,另一方麵現在看來也是命運的使然,原本不適合進行社會活動的我不但直接或間接地參與了這兩場表麵似乎毫不相幹但實際上卻有著內在聯係的文化蘇醒運動,而且在某種意義上還算是相當的積極。

我當時在科大校園內主要參與了兩項社會活動,一項是參與了當時由科大八係的龔教授任理事長的安徽省人體科學學會下麵的學生組的活動。因為在小組成立的時候,我是唯一的研究生,其他都是本科生,所以我就被選為組長。對於這個小組我印象最深的是,組員都是一些非常聰明而且好奇心很強的人。現在還記得其中有來自八係八四級的羅同學和仲同學,二係八四級的蔡同學,二係八零級的張同學楊同學和吳同學,還有後來接任我的組長位置的五係八一級的高同學。另外,可能因為這個小組是掛在八係的龔教授領導的人體科研會的下麵的緣故,八係的另外兩個姓陳和姓程的同學也常與仲同學及羅同學一起來參加我們的小組活動。

小組成立後麵臨的一個問題就是經費的問題。當時有人提出向主管科研經費的方勵之校長去申請,經過一番聯係之後,我們還真得到了方校長的約見。但是與方校長的交談的結果卻使我們大失所望。我還相當清楚地記得當時我們去見他的幾個人與坐在辦公桌後麵的方校長的一段對話。

方校長:“我不能給你們經費去搞人體特異功能研究。”

學生:“聽說您曾參加過一些特異功能的測試,您是否相信存在這種現象?”

方校長:“是的。我不否認這種現象的存在。”

學生:“既然您也相信特異功能現象的存在,為什麽不能給我們撥研究經費?”

方校長:“科大是進行科學研究的學院,而你們所研究的屬於靈學的範圍,不屬於科學的範圍。”

。。。。。。

老實說,我當時根本聽不懂方校長在說什麽,相信當時一同去的幾個把所謂的特異功能當作科學研究範疇之內的自然現象的同學沒有一個聽得懂方校長所說的靈學到底是什麽意思。直到很多年後,我成為了基督徒之後回想起當初方校長的那番話才明白其實在那個唯物主義一統中國的江山的時候,作為共產黨員的方勵之校長其實已經認識到這個世界並非是一個真正唯物的世界。可惜的是,據說方校長後來一直也沒有能夠相信上帝。。。。。。

在方校長那裏碰壁之後,小組並沒有放棄爭取經費的努力。後來作為小組的上級學會理事長的八係的龔教授給了我們幾十元人民幣的經費,小組還真地用這筆錢著實進行了一些有趣的活動,看到了一些讓唯物論者們無法相信的現象,在這裏就不多敘述。而讓這個小組的成員最為興奮的一件事還是在隨後科大主辦的全國人體科學大會期間負責接待諸如傳奇人物張寶勝,楊某女士,索朗頓珠(西藏活佛)等江湖各路的特異功能高手。

除了人體科學的活動,我當時參加的另一個活動是科大的研究生雜誌的編輯活動。我們這一屆的雜誌編輯部組成的時候的主編是九係的楊同學。在楊同學任主編的期間該雜誌所做的最主要的一件事是發行了一份增刊專門介紹台灣的民運先軀伯楊與李敖的關於民主自由的言論。楊同學來自湖南,好像圍棋下得不錯,而且喜歡寫詩,有一股湖南人特有的倔勁。不過與編輯部裏可以口若懸河的科學史的研究生相比,主攻地球物理的楊同學的國語口才就顯得有些遜色,這為日後編輯部發生政變埋下了一個主觀上的伏筆。記不清具體是因為什麽,方勵之教授的碩士研究生王同學和其他幾位編委與楊同學之間出現了不和,最終導致了我們那一屆的研究生雜誌編輯部內部的一場政變,政變的結果是楊同學被罷免了主編的職務。罷免楊同學之後大家就需要推選一位新的主編;其實,當時論個人背景和文筆口才,方教授的碩士生王同學都應該是繼楊同學之後當仁不讓的主編人選。但是,或許因為他是推翻楊同學的主力,為了避免落個取之不義的口實,他硬要拉我做主編,最後折中的結果是王同學與我同為主編,所以本性並不適合參與社會活動的我又掛了一個並列主編的頭銜。

由於同為編輯部主編的緣故,我與王同學的來往就多了起來,並通過他認識了他的宿舍室友,當時的安徽省副省長楊紀珂的博士研究生老華。後來有一次王同學告訴我前麵提到的童姓同學,老華,還有另外幾個方勵之教授的研究生組成了一個哲學研討小組,定期在一起交流讀書心得,並經常請方勵之,溫元凱,楊紀珂等當時的改革風雲人物給他們辦講座,他問我有沒有興趣參加。一方麵因為已進入論文階段的我當時還積極參與著人體科學小組的活動,一方麵也因為我本人缺少政治上的敏感度(這也決定了我一生隻能成為思考者而不是活動者),我沒有接受王同學的這種非正式的邀請。

不久以後童姓同學就在校園內貼出了第一張呼籲民主直選的匿名大字報,其後的數日之內整個科大校園出現了鋪天蓋地的要求民主改革的大字報,很快合肥的另外幾所大學也出現了大字報,而且這個消息通過當時還相當落後的通訊手段迅速傳遍了全國各大城市的高等院校。在童姓同學貼出第一張大字報一周之後,科大的同學們再也按耐不住激動的情緒,舉著旗幟準備上街。情勢的這種一發不可收拾的快速發展顯然出乎方勵之溫元凱以及當時的校長管維炎的意料。記得在同學們要上街的那一天,方副校長管校長以及溫元凱教授都拿著話筒堵在學校門口試圖勸說同學們不要上街。但是,他們自己多年來播下民主的幹柴所燃起的這把火顯然不是他們通過話筒的幾句喊話能夠遏製得了的,同學們根本不顧校長和老師的勸告,浩浩蕩蕩地走上了合肥的街頭。沿途上,很多合肥的市民都以一種既好奇又興奮的心情觀看我們的遊行。記得每當我們向空中撒出一把傳單的時候,就有數不清的手同時伸向天空如同搶什麽寶貝一樣地來搶落下的傳單,我們甚至可以清楚地聽到在爭搶中傳單被撕碎的聲音。

後來我從王同學那裏了解到了這樣一個精彩的內幕:原來這把火就是當初他邀我參加的那個哲學研討會的同學們所燃起的。童姓同學貼出了第一張大字報之後,並沒有立刻得到小組之外的人的相應,接著小組中的其他同學就接二連三地帖出了題為聲援的大字報。由於所有大字報都是匿名的,所以一時間在校園裏造成了好像大家都起來聲援第一張大字報似的聲勢,於是很多不是該小組的人也開始跟進,很快就在整個校園出現了鋪天蓋地的大字報的場麵。

現在回想起來,當初方校長他們在校門口勸阻同學們不要上街的時候恐怕已經預見到了那場學運馬上將要麵臨的結局以及將要對中共中央內的改革派造成的連累。當學運傳遍全國各大城市之後,政府下達了一號文件,中央總書記胡耀邦因為在這場學運中站在了學生的一邊而被免職。三年後,胡耀邦在北京去世,北大的學生在胡耀邦火葬的那一天開始靜坐而發起了比86民運規模更大的89民運。89民運的發展比當初的86民運更加迅猛,而且很快首都北京的各界人士都上街遊行。89民運基本上可以劃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戒嚴前的階段,第二階段是戒嚴後的階段。我當時已經在中關村科學院的某研究所作助研。當第一階段的學運發展到最高潮的那一天,我們研究所的不知哪位領導出麵組織去天安門遊行,當時我也興高采烈地參加了遊行,遊行中一度還過了把舉旗的隱。就當我們的隊伍走到新華門前麵的時候,傳來一個謠言說是鄧大人出麵支持學生迫使李總理已經辭職。遊行隊伍中頓時歡呼雀躍,一些早有準備的人開始在遊行隊伍中放起炮竹來。但是,熱鬧了不到半個小時又傳來一個完全相反的消息說是這次運動被定義為動亂而且北京開始戒嚴。。。。。。

現在回想起自86民運以後發生的一些在世界上驚天動地的事件來,我又似乎看到了洛侖茲的那隻煽動著翅膀的蝴蝶。幾個學生在一起研討哲學,適逢中國將要召開人大,而當時的萬裏居然破天荒地同意讓科大進行人大代表的差額選舉。但是,那幾位接受了民主思想的學生認為差額選舉不夠民主,隻有直選才是真正民主,於是幾張自相聲援的大字報就掀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民運,最後讓總書記胡耀邦下了台;下台後的胡耀邦三年後鬱悶而終,引發了89民運;民運期間前蘇聯的戈爾巴喬夫訪問北京親眼目睹了絕食靜坐的學生,後來在得知了六四的流血事件之後,盟發了解散蘇共的念頭,接著而來的就是蘇共的解體和柏林牆的倒塌。。。。。。再過了二十來年,有一天中國人民一夜睡醒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儼然被世界推為老二。

俱往矣。四分之一世紀過去了,這個世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這些年來接受了主耶穌的我的世界觀也早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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