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大眾的吝嗇：科技進步的社會效應之一

即便是在相對主義比較流行的後現代仍然有很多人認為人類的科技進步一定是有利於文明的發展，且文明的發展一定是有利於人民的生活，因此得出結論說科技的進步一定是有利於人民的生活。當然，也有越來越多的人認識到科技的進步不但不一定有利於人民的生活，甚至可能會危害到人民的生活。人們的這種認識通常是建立在對於科技發展所帶來的戰爭的危險，環境的汙染，甚至食品的安全隱患等的覺醒之上的。其實，科技進步能夠造福於社會也能危害社會，而除了上述提到的人們在過去一個來世紀裏已經比較清楚地認識到的科技進步可能帶來的負麵效應之外，在資本主義機製的作用下，科技的進步還有一個人們普遍忽視了的卻可能對社會大眾的福祉產生重大影響的潛在的負麵效應，本文將通過一些簡單的哲學思辨來幫助大家認識這一負麵效應。

為了本文的討論的便利，我這裏把科技進步分為兩大類，第一類是用於信息，物資和人力的組織及管理的，餘下的為第二類包括醫學上的進步，航天的發展等等。當然，這樣的劃分隻是概念上的大概劃分，兩者之間並沒有嚴格的界限。比如，電話既可以方便人們的日常生活，又可以被用來進行管理。在管理和組織方麵，科技的進步首先被用於企業或團體內部的管理，但是隨著科技的不斷進步，它也正在逐步地被用於大範圍的社會管理，而這一發展趨勢對於社會福祉的潛在影響是本文討論的主要內容。

我在前麵的《沒有了信仰的資本主義》一文中曾經提到，資本主義的根本目的是為資本家追求最大的利潤。這其實是大家所熟悉的一個命題。資本主義的這一根本目的顯然對於科技進步在信息及人力物資資源管理方麵的功效將會產生決定性的影響。在這一根本目的的支配下，資本主義的企業管理目的是為資本家增加利潤和減少成本。這裏對於成本的理解是一個關鍵的因素。站在社會的角度，成本的意義主要是對於自然資源的浪費，但是，站在資本方的立場，成本的意義是一切不能直接為他們帶來利潤的多餘的付出；很顯然，付給員工的薪酬也是資本方的一個重要的成本。因此，資本主義的降低成本的目的包括了兩個方麵，一是物資成本的降低，另一是人力成本的降低。而除了市場上的競爭而社會的輿論之外，妨礙資本方降低人力成本的因素主要是對於人力成本的使用細節的缺乏了解。因此資本主義管理的一個重要目標就是提高對於人力成本的構成的了解，從而更加有效地降低人力成本。日本的汽車製造業首先開創的所謂的現代化的管理方式就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在他們的管理方式中一個有名的例子就是將員工上廁所的時間都計算在了工作效率及成本消耗之中。在沒有高科技的支持下這種把很多生活和工作的細節考慮在內的管理思路也隻能在企業內部的非常有限的範圍內實現。

但是，隨著高速度的電腦硬件及發達的管理軟件尤其是網絡係統的發展，人們所能集中統一搜集的信息量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的人們日常生活和工作的細節可以被納入到單一的數據係統中，因此人們可以對越來越大的係統進行統一的規劃和管理。由於普通老百姓顯然是不具備這種使用這樣的科技裝備的條件，所以科技的這種發展的直接效果便是大大增加了資本方實現資本主義的根本目的，即最大地增加資本方的利潤和減少資本方的成本的能力。

對於社會大眾來說，非常不幸的是，他們不但不能分享人類科技的這一進步為資本主義社會帶來的便利，而相反地常常成為這一進步的犧牲品。其實，這一由高科技帶來的管理水平的飛躍所導致的社會大眾的福利的下降的過程在目前來說還僅僅是一個開頭。隨著管理科技的不斷發展，資本方對於數據的收集和統籌管理將會越來越跨出企業的範圍而進入社會。資本方對於市場信息的了解能力越高，他們降低成本的能力也就越高。因此可以預見，如果沒有一定的社會製約，社會整體的信息掌控能力的大大提高將會導致社會整體勞工報酬的大大降低。也就是說，隨著管理科技水平的提高，資本主義社會對於社會大眾來說將變得越來越吝嗇。其實，這原本不應該是什麽值得奇怪的事情，資本家們大力投資信息產業的主要目的之一原本就是要降低成本，而人力成本是資本方的一個重要成本。當所有的資本方都因為管理科技水平的提高而降低了人力成本之後，除非是市場需求的大大增加，我們怎麽能天真地期待著社會大眾的收入會隨著科技的發展而同步提高呢？實際上，高科技所帶來的數據分析的一個後果便是幫助資本方宏觀地估計競爭的代價，因此不同的企業之間進行聯合壟斷的趨勢將會上升；而任何聯合壟斷的結果必然是與資本方的降低成本相應的普通百姓的福利的下降。

過去幾十年裏經常出現的企業效率的提高導致失業率的提高的現象便是科技發展導致社會吝嗇的一個很好的例證。而失業率的提高又導致社會消費的下降從而使市場需求不增反而受損，這又反過來使資本方受損（自殺原本是人類文明的一個特色。參見“解析自殺之邏輯根源”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