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的語言

語言是思想的表達，它在陳述了我們每個人的思想的內容的同時，也反映了我們的思維方式特征。比如，一個人在成長的不同階段的思維方式具有年齡的特征，因而他的語言內容也會有所不同，兒童語言與成年人的語言通常就有明顯的差異。類似地，對於成年人來說，不同的語言表達形式也對應著不同的思維方式。與一般的文章相比起來，詩的語言的基本特征是它不象通常的文章那樣受到正規語法的嚴格限製，而且詩文的前後部分也可以有較大的跳躍，不必拘泥於普通文章裏的內容上的連貫性。

其實，人們對客觀世界的觀察理解和記憶本身並不是非常連貫的，也不總是非常明確的。但是在日常生活中，當我們表達我們對外界的觀察理解和記憶的時候，我們所使用的口頭的及正規的文章語言卻需要具有符合一定語法規則的明確性和連貫性。也就是說，我們對於用語言所作的表達的連貫性和明確性的要求與被表達的實際內容的不連貫且不明確的特點之間出現了不一致。這時，詩的語言就可以出來對這一矛盾進行調和。比如說，由於詩的非嚴格性和非連續性，人們可以通過敘事詩的形式來記錄描述一些隻記得或了解了其主要情節過程卻忘記或未能掌握其很多具體細節的事件，而且這樣做還不會使對語法邏輯很挑剔的讀者覺得不舒服。另外，我們知道區別人與動物的兩個基本特征是理智與情感，但是理智與情感之間並不總是能夠有著良好的溝通，理智常會發現情感向它隱藏了很多它說不清楚的內容，而情感也會經常抱怨理智沒能完全把它表達清楚。而詩所賦予人的思維方式正好可以為理智與情感找到一個很好的妥協點，詩的非嚴格性和非連續性使得理智可以心安理得地讓情感保留自己的一部分隱私而情感也非常高興地看到理智把最主要的心裏話都表達了出來。當然，這種非嚴格性和非連貫性還為人類的想象力留下了極大的活動空間。

所以說詩的語言放鬆了我們思維上的拘束，賦予了我們表達上的自由。不僅如此，詩的語言還給了我們另一個特殊的禮物，那就是詩文所具有的特殊的美感。我們之所以常感到詩很美，有兩個重要的原因，一是前麵提到的詩的語言特征與人的內在的不連貫的意識特征之間的匹配產生了一種和諧的共鳴，從而使人覺得很爽；另一是詩的非嚴格性和非連續性使得詩的形式可以非常地緊湊，而這種緊湊的形式為寫詩之人提供了一個把很多漂亮的詞語有機地高濃度地組合在一起的機會，這樣就強化了詩文本身的美感。

在我個人看來，以上這些因素是詩的最基本的優勢，也是詩的生命力所在。至於詩的不同的風格，不同的寫法，不同的表達方式，都不是最重要的。有的人喜歡古詩詞的形式，那也很美。不過現代人寫古詩詞的難度可能要比古人大得多，這倒不是因為現代人退化了，而是因為現代人的語言距離古詩所代表的語言比較地遠了。與古漢語比起來，現代漢語有點像是把古漢語中的皺褶給拉開了扯平了，讓平時習慣了這種語言環境的人用古詩詞裏那種高濃度的語言形式進行表達是具有一定的難度的。當然，不論是寫現代詩還是寫古詩都與寫其它文章一樣，對語言的理解，熟悉，及靈活掌握的水平的不同，可以產生出質量有很大差異的不同的詩文來，而詩的語言的精煉緊湊的特征又使得詩文對一個人在語言文字裏的浸淫的要求比一般文章還要來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