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顧劍 (熱門博主)
  • 博客訪問:
正文

歐洲近古名將傳:杜倫尼與孔代傳奇 (上)

(2007-07-26 13:51:04) 下一個
太陽王麾下的雙子星座--法國名將杜倫尼與孔代傳奇

--顧劍

17世紀德意誌三十年戰爭結束之時,歐洲大地的政治勢力版圖已經發生實質性的變化:曾經不可一世的哈布斯堡家族所統治的西班牙和神聖羅馬兩帝國,徹底沒落了。荷蘭從西班牙統治下獨立,瑞士聯邦從奧地利統治下獨立,早已是既成事實,現在就在1648年的威斯特法裏亞和約中得到正式承認。西班牙破產了,其海上霸主地位被英國和荷蘭奪去,德意誌分裂成三百多個小邦,帝國皇室毫無權威可言。(詳見拙作“德意誌三十年戰爭中的絕代雙雄--古斯塔夫阿道夫和華倫施泰因”)

哈布斯堡家族的兩大帝國衰落以後,這個權力真空由誰填補呢?英國還在忙於內戰,荷蘭的獨立地位仍然脆弱,必須麵對西班牙和法國的威脅,俄國當時還是僻處窮邊的蠻荒之地,隻有法國,是歐洲大陸上冉冉升起的又一顆“太陽”。年輕的國王路易十四,1643年以5歲的衝齡繼位,和東方的康熙基本上處於同一時代,他將在位長達72年(死於1715年)。在他統治下,法國不斷向外擴張,成為歐洲大陸最強大的國家,他本人也以“太陽王”的別號留名後世。

在路易十四朝的前期直至鼎盛時期,法國的軍事擴張依賴兩位名將,杜倫尼元帥(Turenne,很多中文書也譯為蒂雷納)和孔代親王(Conde)。這兩個人出道於三十年戰爭的晚期,真正在戰場上叱吒風雲則是在1643年到1675年之間。他們在軍事史上的地位,上承瑞典國王古斯塔夫-阿道夫,下啟馬爾巴勒公爵邱吉爾和歐根親王,數十年間,杜倫尼和孔代所率領的法軍,幾乎戰無不勝,把太陽王的國威推向巔峰。而這兩位名將之間,既是終生的好友和合作夥伴,又曾經在戰場上兵戎相見,作為對手曆經七次大戰,拚個你死我活,最後,還是一同歸於太陽王的旗下,為法國的霸業而戰。

1。杜倫尼(蒂雷納)的家世和早期經曆

杜倫尼和孔代都是出身名門望族。杜倫尼是法國色當公爵的次子,而他的外公,是領導荷蘭獨立運動的奧蘭治親王“沉默者”威廉(不是後來1688年接任英國王位的那個奧蘭治親王威廉,那個威廉晚半個世紀),他的舅舅,是接替威廉指揮對西班牙獨立戰爭的拿騷親王莫裏斯。莫裏斯對早期荷蘭軍隊編製和戰術改革的試驗,直接啟發了德意誌三十年戰爭中最優秀的統帥,“現代軍事之父”瑞典國王古斯塔夫。實際上,莫裏斯親王是古斯塔夫本人崇拜的對象(見拙作“古斯塔夫阿道夫和華倫施泰因”)。

杜倫尼生於1611年,小時候體弱多病,身材纖弱,雖然頭特別大,但是卻有點遲鈍,怎麽看也不象會成為著名統帥的樣子。12歲的時候,杜倫尼的父親死了,長兄繼承公爵爵位,他被送到荷蘭舅舅莫裏斯親王那裏,加入軍隊見習戰爭藝術。杜倫尼從一個普通士兵開始幹起,兩三年內晉升到上尉軍銜,很快顯示了與纖弱的體質不相稱的巨大勇氣和毅力。當然,公爵的兒子和親王的外甥,跟普通士兵不可能一樣,那個時代,軍隊裏的晉升是非常看重門第的,我們也不能指望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在行伍中鍛煉那些爬冰臥雪的作戰技能。不過杜倫尼十五、六歲時作為上尉,親身管理一個連隊,而他的這個連隊,是整支軍隊裏訓練和紀律最好的連隊之一,這也說明起碼杜倫尼和那些在軍隊裏混日子的貴族浪蕩公子不同,他是真正學到管理基層部隊的經驗,也體驗過普通士兵生活的。

1630年,19歲的杜倫尼回到法國,在法軍中被任命為團長。但是這次他隻是短期回國,不久又回荷蘭舅舅軍中去了。直到1635年,才又最終回到法軍。這一年,隨著德意誌三十年戰爭中的兩位大英雄先後去世(新教一方的瑞典國王古斯塔夫陣亡於1632年的呂岑會戰,帝國的皇軍總司令華倫施泰因於1634年被皇帝派人刺死),和瑞典軍團在諾德林根戰役被帝國軍隊擊敗,站在新教一方的法國再也無法坐視德意誌神聖羅馬帝國皇帝的勢力一步步強大起來,於是法國首相紅衣主教黎塞留從幕後走到台前,使法國向皇帝宣戰,西班牙也向法國宣戰,這樣,三十年戰爭進入第四個階段,法國階段。(有關德意誌三十年戰爭的曆史,請參閱拙作)。

從整個戰略形勢上講,法國當時有四個戰場:東北方向跟荷蘭合作,與駐西屬尼德蘭的西班牙軍隊和帝國軍隊作戰。東方是主戰場,在萊茵河和阿爾薩斯-洛林地區與帝國軍隊作戰。東南方向在北意大利,跟西班牙軍隊作戰,南方在西班牙本土跟西班牙作戰。

23歲的杜倫尼,在法國元帥紅衣主教瓦勒泰(La Vallette) 的軍中擔任marechal de camp的軍銜,相當於現代的準將,瓦勒泰的這支法軍,配合由德國薩克斯公爵伯恩哈德(Bernhard)指揮的法國萊茵戰場主力(大部分由德國雇傭軍組成),與神聖羅馬帝國軍隊作戰。1636年,瓦勒泰的法軍擊退帝國加拉斯(Gallas元帥,在華倫施泰因死後接任皇軍總司令)對萊茵河一線的進攻,保護了正在圍攻Joinville 的伯恩哈德軍的側翼安全。

1637年,杜倫尼隨瓦勒泰的軍團調到意大利北部庇卡底(Picardy)跟西班牙軍隊作戰,26歲的杜倫尼已經晉升為中將軍銜。1638年,杜倫尼再被調回萊茵河戰場,幫助伯恩哈德公爵用8個月的時間,攻克布雷沙赫要塞(Breisach),期間跟帝國的援軍曆經三次小戰三次大戰,這時的杜倫尼,開始以能戰善戰出名。

杜倫尼真正開始揚名,在1639年意大利北部隆巴第獨立指揮的皮埃蒙特(Piedmont)進攻戰。他先是佯攻亞曆山大裏亞(Alexandria)要塞,等皮埃蒙特各地的守軍聞訊組成援軍前來解圍,杜倫尼故意在要塞包圍圈外圍留下一個縫隙,放援軍進城,請君入甕。之後,他卻不去攻城,隻留下少數部隊監視要塞守軍,指揮主力攻占守備空虛的意大利北部名城都靈。

1642年,仍在意大利戰場的杜倫尼已經是法軍意大利軍團的副總司令。當時法國宮廷貴族一次反對首相紅衣主教黎塞留的密謀敗露之後,杜倫尼那個繼承色當公爵爵位的哥哥受牽連被捕,後來雖然釋放,但是作為交換條件,不得不交出了色當公爵領地。因為這件事,杜倫尼多多少少也受些牽連,見疑於黎塞留,和接替黎塞留出任法國首相的紅衣主教馬薩林。1643年,法國國王路易十三病死,年僅5歲的路易十四登基,由母親安娜攝政(就是大仲馬小說”三個火槍手“裏那位首飾送給了情夫英國白金漢公爵,不得不派火槍手秘密取回來的法國王後),實權掌握在1642年黎塞留病死後繼任首相的馬薩林手中。1643年5月16日,杜倫尼獲得法國元帥權杖。

1643年12月,消息傳來,在萊茵主戰場作戰的伯恩哈德公爵,大敗於圖林根地區,被打回阿爾薩斯,公爵本人也因天花或水痘一類的病而死。1644年,杜倫尼受命危難之際,獨立指揮法國萊茵戰場。杜倫尼一生都是一個非常好學,善於總結經驗的人。這時的杜倫尼,已經從三位上司和有經驗的將領身上學到了不少東西。按照他本人的回憶錄的說法,他從莫裏斯親王舅舅那裏學到了如何選擇陣地,和進行圍城戰的技巧;從伯恩哈德那裏學到了不驕不餒的氣度,和隨時總結經驗的習慣;從瓦勒泰那裏學到了怎樣與士兵交流。現在,是輪到他來運用這些經驗,獨立應付複雜的局勢的時候了。

讓杜倫尼沮喪的是,他這次接手的這支軍隊,新敗不久,士氣低落,而且法國本土拒絕增援。這一點讓我很費解:既然萊茵河戰場是主戰場,為什麽法國要分兵於四個戰場而不突出重點呢?如果是因為朝廷並不信任杜倫尼,那麽為什麽又讓他出任主戰場一支主力軍團的統帥呢?自來成霸業者,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種主次不分,半心半意的做法,實際上反映了那個時代歐洲軍事學普遍的戰略指導水準,當時隻有極個別的軍事天才才能不囿於這種通病。

杜倫尼花了四個月的時間整頓部隊,然後從洛林出擊,小勝一支帝國方麵巴伐利亞選帝侯的軍隊,提高了士氣。於是他率領這支軍隊出發麵臨一次真正的考驗,以5千步兵,5千騎兵,20門大炮的實力,試圖解邊境重鎮弗賴堡之圍。他的對手是帝國方麵巴伐利亞軍主力Mercey元帥。但是他的軍團素質仍然太差,打不起硬仗,杜倫尼首次獨立指揮一個戰場,卻出師不利,又丟了弗賴堡,法國宮廷震動,馬上派來一位剛剛在法國東北戰場取得輝煌勝利的年輕王族將軍,帶1萬兵力前來增援,並接替杜倫尼的指揮權。這位新來的將軍,就是孔代親王。杜倫尼和孔代的恩恩怨怨,將從此開始,並糾纏30年之久。

2。 孔代親王的早期經曆和洛克羅伊會戰(Rocroi)

杜倫尼的出身已經很顯赫了,孔代的門第則更高,實際上孔代的真名叫作“路易。波旁”,跟曆代波旁王朝的路易國王同名,他的家族實際上就是王室的一個旁支。所謂“孔代”Conde,實際上不是名字,而是法語“親王”的意思。嚴格地說,1643年的時候,孔代還是公爵的封號,隻有1646年他的父親死後,他繼承親王爵位,才能正式被尊稱為“孔代”。不過史籍中約定俗成,軍事史上提到此人,一般都稱“孔代親王”而不名,本文中也就依照這個習慣了。1641年,20歲的孔代由父母作主,跟首相黎塞留不滿13歲的侄女結婚,這段充滿了猜忌和憎恨的婚姻毫無幸福可言,可能對後來孔代跟黎塞留、馬薩林兩位紅衣主教首相的政治矛盾和衝突也有影響。

跟他的王室血統十分相稱,孔代是個十分驕傲的人,也是個出奇英勇的戰士。他常常都會在最危險的戰場帶領騎兵衝鋒,每當有進攻敵人的機會,孔代也從不放過,在那個大多數將領講究機動技巧、避免正麵作戰的時代,孔代充滿攻勢進取精神的指揮風格,實在要算一個異數。1643年,22歲的孔代,就在法國東北尼德蘭戰場(今荷蘭、比利時) 取得了他一生中最輝煌的一次會戰勝利。

當時,年僅輕輕的孔代因為他的王室出身,擔任了東北戰場的統帥,跟駐尼德蘭的西班牙軍隊作戰,他僅僅從軍三年,談不上有軍事經驗。一般來說,以出身門第任命指揮官,是那個時代的一個弊病,但這一點並不適用於孔代身上。當時的形勢,西班牙駐尼德蘭總督梅洛斯(Melos)元帥率軍2萬7千人圍攻法軍據守的洛克羅伊要塞,孔代率2萬3千人前往解圍。洛克羅伊要塞周圍是一片平原,西班牙軍隊在此駐紮,平原外圍則是茂密的森林,隻有幾條放射狀的林間大道通向要塞周圍的平原。那個時代的歐洲軍事有一條不成文的禁律,就是不能在林間作戰。其實山林地帶作戰在戰爭史上並不新鮮,古羅馬時代有,後來的拿破侖戰爭、美國南北戰爭時代也有,更不用說兩次世界大戰了。但是在17和18世紀,火槍不發達,隻能靠集火齊射才能發揮威力,因此保持線式戰術隊形非常重要,穿越林地,就意味著一線式隊形被打亂。因此,孔代的最關鍵選擇是:會戰之前怎麽樣才能穿越林地開到中間的平原上?

這個看似複雜的戰術問題,在年輕氣盛的孔代麵前卻非常簡單:他根本不在乎戰爭的清規戒律,以極快的行軍速度到達森林外圍,然後一馬當先,毫不停頓地就率領全軍穿越林間道路,想以速度給對方一個出其不意。而西班牙元帥梅洛斯,恰恰是一個經驗豐富,但有點循規蹈矩的將軍。一方麵,他的確有點措手不及,他的一部分兵力(六千人)還遠在森林外圍征糧沒有歸隊,另一方麵,梅洛斯有自己的算計:他正確地估計到孔代兵力比自己的總兵力少,而且兵員素質不如自己身經百戰的西班牙軍團,如果把對方放進這塊四麵森林的絕地,對方一旦戰敗,不可能有秩序地撤退,自己可以一戰成功。因此,梅洛斯一邊召回己方兵力,一邊故意不去截擊法軍,讓孔代毫無困難地越過森林,在平原上紮營。第二天,1643年5月18日,雙方出營列陣準備會戰,雙方的炮火準備都非常猛烈,持續了一整天,結果反而沒有真正交鋒。5月19日,決定性的會戰來臨,孔代和梅洛斯,各自都在己方軍隊的右翼,開戰之初,他們兩人的主攻方向各自都擊敗了對手麵對自己的左翼。一時間,似乎雙方都處於危機中,在崩潰的邊緣,但雙方都還有勝機,就看誰堅持得更久了。起決定作用的,畢竟還是年輕的孔代的活力:他在將西班牙左翼騎兵逐出戰場之後,又率領法軍騎兵兜一個180度的大圈子,從西班牙的陣線背後繞回來,打擊在正在乘勝追擊的西軍陣線另一端背後,這一下,西班牙軍隊騎兵全部潰散。但是西班牙的中央步兵方陣主力畢竟是身經百戰的精兵,巋然不動,處在法軍包圍下,他們用一排步兵遮蔽敵人視線掩蓋住己方炮位,法軍衝到50步之內才突然散開露出炮口,猛轟法軍進攻隊形,就這樣打退了對手三次進攻。但是這已經無法改變戰局了,因為他們沒有騎兵,不可能利用法軍衝鋒失敗的短暫混亂發展勝利,而法軍可以從容地撤下來重新編組。最終,在法軍步騎兵的重重包圍下,這支精銳的西班牙主力軍團被全殲,主帥陣亡,而且,梅洛斯為孔代準備的陷阱最終害了西班牙軍隊:因為這象牢籠一樣的地形,戰敗的西班牙軍團無處可退,除了逃散的騎兵,被圍的方陣步兵幾乎被紅了眼睛的法軍殺光。這一戰,西軍1萬8千步兵,9千人陣亡,7千人被俘,死亡率相當驚人,在那個時代的戰役中聞所未聞。此次壓倒性的勝利之後,孔代作為法國名將的聲譽鵲起,立刻就成了宮廷的戰爭明星。正當杜倫尼在東部萊茵戰場遭受挫折之時,法國宮廷很自然地就調孔代前往統一指揮東戰場,接替杜倫尼的指揮權。

3。三十年戰爭末期:雙雄聯手五戰五捷

孔代接到增援杜倫尼的命令,以其一貫的雷厲風行作風,率一萬法軍晝夜兼程,13天行軍180英裏(現在看來不算什麽,但在那個時代是個了不起的速度了)與杜倫尼會合,並立即成為全軍統帥,他手下除了杜倫尼,還有其他幾位法軍元帥。盡管孔代比杜倫尼年輕10歲,當時年僅23,戰場經驗也不足,但是杜倫尼並沒有顯露出任何嫉妒的跡象。相反,兩人惺惺相惜,都能認識到對方的才華,很快成了私人朋友。

會合以後,法軍開始向對手,Mercy元帥的帝國巴伐利亞軍所占領的堅固陣地發動強攻,兩人各指揮一翼,杜倫尼在左,孔代在右,法軍原本士氣不高,孔代手下的士兵一度被巴伐利亞軍的炮火打散,孔代本人竟然親自帶領身邊的法國將軍們上陣衝鋒,重整隊形攻下敵軍的堡壘。這次戰役總的來說,法軍沒有取得壓倒性的勝利,但是孔代的咄咄逼人的氣勢嚇住了對手,當夜Mercy元帥率手下撤出戰場,承認法軍的勝利。第二天,法軍追上巴伐利亞軍,又一次強攻敵方預設陣地,還是沒有取得突破,但是巴伐利亞軍又一次撤退,在那個時代,習慣上誰先撤離戰場,就算失敗了。但是當地的地形不宜法軍窮追不舍,於是杜倫尼獻計,經過孔代同意,兩人分兵,杜倫尼帶人順萊茵河而下,直取對岸的戰略要塞菲利普斯堡(Phillipsburg)和美因茨地區(Meinz)。這次勝利意義重大,從此以後1百年,每次法軍侵入德意誌的土地,都是由菲利普斯堡出發,這裏成了法軍開疆拓土的戰略基地。

1645年戰局,孔代和杜倫尼分兵,Mercy元帥繼續緩慢退卻,杜倫尼率軍1萬1千人追趕,在Mergentheim附近分散了兵力,被對手殺一個回馬槍,吃了一次敗仗,退至黑森-卡塞爾(Hesse-Karsel),又一次會合孔代的援軍。這一次孔代仍然一如既往地信任杜倫尼,兩人合作無間,全沒有宮廷中那樣的互相猜忌掣肘。1645年8月6日,也增加了7千援軍的巴伐利亞軍隊和法軍之間,爆發了這一年萊茵戰場最大的戰役,第二次諾德林根(Nordlingen)戰役。

當時巴伐利亞軍1萬6千人,法軍稍微多一些,雙方主將位於戰線正中,整個戰役期間都不分勝負,孔代組織法軍衝鋒5次,自己的胸前中彈,幸虧有胸甲保護才幸免於難,座下5匹戰馬相繼被擊斃,身邊所有參謀幕僚人員非死即傷,但還是拿不下巴伐利亞軍的中央陣地。杜倫尼負責指揮的法軍左翼擊敗了巴伐利亞軍右翼,但是巴伐利亞軍的左翼韋爾斯元帥(Werth)也擊敗了法軍右翼,並且俘獲法國元帥格拉蒙特(Grammont)。但是巴伐利亞的韋爾斯元帥畢竟沒能象孔代在洛克羅伊會戰中那麽果敢,直接迂回法軍戰線後方,當他獲悉己方右翼吃緊,即放棄擴大戰果,返回戰線從正麵阻擋杜倫尼的突進。這樣,巴伐利亞錯過了一次大好戰機,戰役又進入膠著狀態。最終吃不住的還是巴伐利亞軍,趁夜色退出了戰場,此戰法軍死傷4千人,巴伐利亞損失4千人,另有2千人和所有大炮被俘獲。

這幾次戰役,是杜倫尼和孔代最初的合作,孔代盡管年輕,但是已經擁有一次大會戰勝利的榮耀,在合作的過程中,孔代一直是杜倫尼的上司,從戰場表現來看,孔代也比杜倫尼更勝一籌,有兩次杜倫尼新敗之後,都是孔代趕來救援他。當他們合兵一處,可以說是屢戰屢勝,但是筆者覺得這些戰役的勝利缺乏決定性的成果。跟同時代的名將瑞典國王古斯塔夫相比,他們這個時期的戰役,從戰略上缺乏一個明確而堅定的指導思想,戰術上也不象古斯塔夫那樣善於把戰場上的上風發展成決定性的勝利。所以盡管打了很多勝仗,卻缺乏戰略上的成果。他們都還年輕,各自還有很多東西要學。

1646年,孔代和杜倫尼再次分開,孔代回到東北尼德蘭戰場,而杜倫尼則留在萊茵戰場,作出了一個對結束三十年戰爭真正有意義的戰略大舉動:他橫渡萊茵河,兩次巧妙地繞過前來阻擋的德意誌皇軍總司令、皇儲利奧波德大公的軍團,於科隆附近跟常年戰鬥在德意誌腹心地區的由蘭格爾元帥指揮的瑞典軍團會合,然後向巴伐利亞進軍,迫使巴伐利亞退出戰爭。這一舉動是對神聖羅馬帝國的致命一擊。從三十年戰爭開始,巴伐利亞就是皇帝所倚重的天主教聯盟的首領,從此,皇帝不得不僅僅依靠自己的軍隊和有限的財力跟瑞典、法國兩強周旋。但是此時法國宮廷又開始掣肘,法國畢竟是舊教國家,新任首相馬薩林不願看到天主教的帝國失敗,強令杜倫尼和瑞典軍團分開,自動撤回萊茵河左岸。杜倫尼大聲反對無效,隻好廢然而返,巴伐利亞公爵也乘機撕毀條約,又一次加入戰爭。1648年,杜倫尼再次受命渡過萊茵河,重複1646年的有效戰略。這次他首先會合蘭格爾的瑞典軍團,再占巴伐利亞全境,最終兵臨茵河(Inn),兵鋒直指維也納。皇帝承認失敗,簽訂了威斯特法裏亞條約,德意誌三十年戰爭終於結束。

4。投石黨戰爭:杜倫尼和孔代的較量

德意誌境內的戰爭雖然結束了,但是西班牙並不認為自己戰敗,繼續跟法國在西班牙本土、尼德蘭、和意大利北部展開較量。法國西班牙戰爭遷延下去,不過這場戰爭,雙方都打得半心半意,誰也沒有全力以赴。倒是法國國內的局勢出現戲劇性變化。人民對馬薩林政府的財政措施怨聲載道,巴黎人心浮動,而貴族上層也反對馬薩林的各項政策,尤其是反感他的貪吝,於是巴黎市民和宮廷貴族形成了一個反馬薩林首相的政治運動,史稱“投石黨”(Fronde),最初,孔代和杜倫尼由於切身的政治利益,都是反政府的投石黨份子。但是馬薩林控製了政權,能夠左右攝政王太後和年幼的法王路易十四。於是巴黎民眾和貴族起義,法國內戰爆發,孔代作為投石黨的領袖,被馬薩林逮捕投入監獄。杜倫尼則逃亡荷蘭,跟法國的敵人西班牙合作,帶領一支西班牙軍隊進攻法國。這在今天的眼光來看,是不折不扣的“法奸”了,在那個時代也是叛國罪。不過其實沒有那麽嚴重,從道德上,那個時代的民族國家概念不象今天那麽強,出於自己利益或者客觀形勢改變效忠對象,為外國服務的比比皆是,例如神聖羅馬帝國的曆任皇軍總司令,除了皇儲以外,幾乎就沒有德意誌人,這多少有點象中國春秋戰國時候的情形。不過這一次,杜倫尼所率領的西班牙軍隊作戰不積極,被法國的杜普萊西斯公爵(Duplessis)在1650年的Champ Blanc戰役打得大敗。1651年,馬薩林作出妥協,同意自我放逐,全國大赦,杜倫尼也回到法國,孔代被釋放。第一次投石黨內戰結束。

沒過多久,巴黎投石黨人再次暴動,把王廷逐出了巴黎,第二次投石黨戰爭爆發。這一次,杜倫尼鐵心站在宮廷一邊,率軍保護流亡的法國國王和王太後,而孔代則是反叛的投石黨首領。從他們初出道的三十年戰爭末期,直至整個軍事生涯中,其實都沒有遇到什麽像樣的對手(隻除了二十年後的帝國皇軍總司令意大利人蒙特庫庫尼之外)。現在,兩位朋友站到了對立麵,他們就要麵對一生中最強大,也是最了解自己的對手了。

兩人第一次過招是在巴黎城外進行的。最初,杜倫尼隻指揮兩支王軍中的一支,而孔代指揮的反軍則以一貫的速度和主動性先行擊潰了另外一半法軍,再挾勝勢撲向杜倫尼。杜倫尼了解孔代的速度和衝力,沒有被打個措手不及,預先占領好陣地擋住孔代的進攻路線,保護住宮廷的安全。孔代看到不能速勝,就隻身回到巴黎,安撫那裏不穩的民心。杜倫尼就乘機突然離開自己的陣地,快速行軍,把孔代的反軍主力和巴黎城及孔代本人隔開,因為這個勝利,杜倫尼重新獲得宮廷的信任,被任命指揮所有勤王法軍,的確,此時馬薩林和路易國王都認識到,除了杜倫尼,他們也沒有什麽將領可以用來對抗孔代這位當時法國最負盛名的統帥了。

就在這個杜倫尼大占上風的時候,馬薩林又作出令人啼笑皆非的掣肘行動來:他召來洛林公爵的軍隊勤王。洛林原本是法德交界處一個獨立的公國,前代洛林公爵,曾經是法國胡格諾宗教戰爭期間天主教聯盟的首領,主持了臭名昭著的“巴托羅繆之夜大屠殺”。後來法國在加強王權的過程中,黎塞留剝奪了洛林的領地並入法國,這位洛林公爵流亡德意誌,在三十年戰爭中為帝國和西班牙效力,曾任皇軍司令,一直就以法國為敵。這次馬薩林在優勢之下出此昏招,居然引狼入室招洛林前來勤王。洛林率軍趕到戰場,倒也幹脆,直接就進了巴黎倒向投石黨一方。不過洛林對投石黨的立場也不感興趣,他所想的,就是搶劫而已。等他把巴黎劫掠一遍,就又出城屯兵巴黎附近,立場曖昧。杜倫尼本來就反對馬薩林請來洛林公爵,現在不得不收拾局麵,率兵突然出現在洛林的大營外,在炮口下逼迫洛林簽約同意永遠離開法國領土。這之後,法國宮廷又給了洛林無數財物,才打發走這位瘟神。

插曲過後,孔代重整軍隊,出巴黎城與杜倫尼交戰。孔代的兵力較少,但他從來都不以兵少而避戰。但他身後的巴黎城,剛剛遭受過洛林公爵的搶劫,這時民心又變,趁孔代出城之機,又再背叛,關起城門拒絕投石黨或者王軍任何一方入城。顧劍笑言:巴黎的民眾,真是曆史上最富有起義傳統的民眾,後世法國大革命時代和普法戰爭時代一次又一次的起義,原來早在16、17世紀就有這個傳統了。孔代和杜倫尼接戰於巴黎城外,孔代不利,身後城門又畢,處於危境之中,幸虧一位貴夫人出麵,說服守城的民眾,開城放進孔代。孔代此時雖然有心據守巴黎,但是城裏民心難測,二來經過幾個月的圍城和搶劫,巴黎已經沒有糧食供應軍需,因此不久撤出巴黎。杜倫尼保護著法王路易十四入城,重占巴黎。這一回合,以杜倫尼勝利告終。

孔代撤出巴黎以後,跟西班牙合作,1653年搬來西班牙援兵希望反攻巴黎,跟杜倫尼又一次交戰,最初不分勝負。但是西班牙軍隊的統帥和孔代不和,缺乏合作誠意,致令孔代無功而返。

1654年,杜倫尼和孔代第三次交手於阿拉斯戰役。此時孔代已經是西班牙國王任命的法國東北部西屬尼德蘭戰場(今荷蘭比利時附近)總司令,指揮自己的投石黨軍隊和西班牙軍隊。但雙方合作仍然常出問題。孔代率聯軍圍攻法國的阿拉斯要塞。法國一方有三支軍隊來援,除了杜倫尼,還有當年杜倫尼的老上級,瓦勒泰公爵,和法國元帥霍金科特(Hocquincourt)的兩支兵力。三名法國司令官商定8月24日至25日夜間偷襲聯軍駐地。但屆時離會合地點最近的霍金科特卻沒能趕到。瓦勒泰和杜倫尼決定無論如何都發動攻擊,結果大潰西班牙軍隊營地。孔代聞訊,反應也很快,立即集合本部人馬夜間出營反攻法軍,擊潰了勝利之後秩序紊亂的瓦勒泰軍,但杜倫尼所部非常穩定,等瓦勒泰重整部隊,霍金科特也隨後趕到,孔代受三麵圍攻,不得不敗退。此戰聯軍死傷3千人,63門大炮全部丟失。善於學習的杜倫尼每一戰必有提高,現在已經證明了自己與昔日的老師瓦勒泰相比是青出於藍,此戰之後,被任命為戰場總司令,統一指揮三支法軍。

1656年,孔代與杜倫尼再次交手。現在,杜倫尼和瓦勒泰各率一支軍隊,由杜倫尼統一指揮,圍攻謝爾德運河(Scheldt)上的Valenciennes,總數將近3萬人。西班牙方麵,委派了國王菲利普四世的私生子唐胡安為尼德蘭戰場總司令,孔代為副。胡安年輕沒有什麽戰場經驗,有沒有出色的軍事天分,孔代實際指揮解圍戰。他先利用地勢,打開運河上的水閘,使下遊河水猛漲,切斷分據運河兩岸紮營的杜倫尼和瓦勒泰兩軍的聯係,使法軍忙於防洪。2萬西班牙軍隊由孔代率領集中於杜倫尼營壘當麵,孔代天天夜裏都出兵,小規模地襲擊杜倫尼營壘的不同地點,以疲憊法軍。7月9日至10日夜,突然集中全力,夜襲瓦勒泰大營。瓦勒泰連日來忙於防洪,又以為西班牙軍隊進攻的是杜倫尼,完全沒有防備,杜倫尼被河水所隔無法及時救援,結果孔代在一個小時之內就大獲全勝,瓦勒泰的一支法軍幾乎全軍盡沒,僅僅逃出2千人。這一次交手,孔代雖然沒有直接跟杜倫尼過招,但成功地證明了,除杜倫尼之外,即使法西兩國最好的將領,也無法望其項背。

(未完待續)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