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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18 01:24:50) 下一個

跪舔思聰 山呼“嶽父”:中國賤民再崛起

2014.11.4 第103期 作者 馬小鹽

導語:芙蓉過後,賤客又來。自2014年始,中國出現大量網絡哄客,他們稱權傾朝野者為幹爹、名動江湖者為嶽父(韓寒)、金富天下者為老公(王思聰),創造出“國民嶽父”、“國民老公”等等新名詞。

評論人馬小鹽認為,明目張膽地表達對權力、名聲、金錢的崇拜感、饑渴感、依附感,已成時代的風潮之一,阿Q式的中國傳統精神勝利法,變成了精神自賤法。在一個公知被嚴重汙名化的時代,自尊、自強、自愛的公民已遙不可見。

自2014年始,中國互聯網出現一種古怪的異相,大量網絡哄客玩弄一種自認為幽默的話語遊戲:他們自來熟的稱權傾朝野者為幹爹、名動江湖者為嶽父、金富天下者為老公。這種在公共領域與權力、名聲、金錢無底線的網絡調情,以自甘為人子、人婿、人妻的身份定位,話語口蹄疫一般席卷著中國互聯網。於是出現了“國民嶽父”、“國民老公”之類的新名詞。魯迅小說文本中塑造的阿Q,即若打架,亦要以潛台詞為“我是你爸爸”的方式獲得精神勝利。一百年後的一些中國網民,看上去宛若阿Q的轉基因兄弟:阿Q信奉的是精神勝利法,他們癡迷的則是精神自賤法。在權力、名聲、金錢這三個龐然大物麵前,“我是你爸爸”式的中國傳統精神勝利法,驀然發生了基因突變,變成了精神自賤法。它以螞蟻上樹的抱大腿模式,改變為“我是你兒子”、“我是你女婿”、“我是你妻子”等等撒嬌套近乎的小字輩稱呼,從而響徹互聯網。

顯然,這是繼2005年文化批評家朱大可定義哄客之後,哄客中出現的又一類別。在哄客中的罵客、讚客、笑客,逐漸淪陷為沉默的大多數之後,賤客一躍成為網絡主流力量。在半威權半娛樂的後現代社會,罵客因其罵語道出真相的殺傷力,有可能獲得《紅樓夢》中焦大一樣被捆綁起來、嘴塞馬糞的悲催下場。於是一些聰明的罵客選擇了沉默,而另外一些不肯沉默的罵客則成為現代版焦大。著名罵客方舟子的遭遇,便是頗為生動的一課。在沒有英雄的歲月裏,讚客或被資本所收買,轉化為專職給新上市的電影、電視、書籍等奉獻讚美謀取利益的按摩星人,或成為微信中手指輕輕一按的點讚黨。笑客在嘲笑了數十年的芙蓉姐姐、鳳姐之後,因匱乏新的娛樂偶像,逐漸審美疲勞,笑聲亦漸漸渺茫黯啞。隨著罵客、讚客、笑客在互聯網上活躍度的銳減,賤客群體日漸崛起。他們以打不死的小強般的自輕自賤的生存姿態日益壯大,形成了一道鮮豔靚麗的賤文化彩虹,懸掛在2013—2014年的各大網站上。

互聯網的賤文化早已存在,它在中國生存發育了將近二十年,隻是在2013—2014年,迎來了專屬於它的春天。互聯網賤文化不是大陸的本土特產,而是舶來品,香港演員周星馳的影片便是賤文化的最初母體。1994年《大話西遊》在大陸上映,1997年再度走紅,導致周星馳在大陸有著難以估量的擁躉。每次周星馳影片上映,無論好壞,皆可在票房凱旋。而周式影片中的男主人公,大多為草根階層,他們生活空間逼仄,生存環境惡劣,放棄尊嚴、自輕自賤是其一種基本的求生策略。在我看來,周式影片之所以在大陸走紅,隻因它是半威權半娛樂社會的最佳鏡像:在一個公權力無限膨脹、個人權利無絲毫保障的年代,人隻能以自輕自賤的方式苟活,並用虛假的娛樂笑聲給自身解壓。一些生存境遇與周式影片中的男主人公頗為契合的大陸民眾,無非在影片中看到了自己的鄙賤與渺小。但在1997—2012年之間,因公知群體在互聯網的理性引導,雅文化與俗文化互相製衡,賤文化根本無法成為互聯網的主流力量。其時,這種賤文化隻局限在周星馳的粉絲之間。他們將周氏影片中的台詞拷貝進互聯網對話,宛如識別同類的暗號或密碼,從而形成早期小規模的賤文化群體。

2006年左右,有文章將芙蓉姐姐稱為賤客的代表,這顯然是一種認知錯覺。賤客的本質在於自輕自賤,而非傳統話語中他者的叱罵,諸如“犯賤”、“賤人”、“賤貨”等等。這些詞往往是被動語態,賤客卻屬主動語態,它大多源於主體對自身的身份確認。自出道以來,芙蓉姐姐一直自認豔如貴妃,冷若黛玉。由此可見,芙蓉姐姐是傳統賤文化中的一員,她是阿Q的傳人,傳承的是阿Q是精神勝利法。賤客則是後現代賤文化的主體,他們是阿Q的反轉鏡像。賤客們的偶像是周星馳,賤客信仰的是精神自賤法。一旦遇到惡劣的生存環境,賤客們為了生存安全,不但會“低到塵埃裏”,有時甚至會“低到褲襠裏”,尋求強大之物來依傍,其中的代表性詞匯,首推2013年囂張塵上的互聯網詞匯:屌絲。

由此可見,賤文化盛行的時代,往往是威權管製日漸嚴酷的時代。人有求生的本能,為了生存下去,將直立的軀體放低(尊嚴的象征),對強大之物首先雙膝下跪或者匍匐於地,無非是示弱之意:大爺,我比你矮一截,你放過我吧,讓我活下去吧。2013年,是互聯網賤文化大規模爆發的一年,大量中國網民自稱“屌絲”。彼時,著名導演馮小剛對這種網民將自身譬喻為陽具旁的一根毛的鄙賤稱呼,頗為惱火,發微博直接指斥,卻受到屌絲群體的激烈反擊。屌絲們認為一向頗有幽默感的馮導喪失了幽默感,應該被時代所拋棄。但“屌絲”一詞,在表達自嘲與不滿的話語之路上,已經走的太遠。它已經不是話語的反諷,而是反諷過度之後的自殘。自殘的回旋鏢擊穿了反諷者的假麵,顯露出無知無賴者的投名狀:我就是強權(屌)旁的一根毛(絲),我就是要依傍強權,我還要堅定的簇擁在強權的周圍……

我們仔細回顧一下2013年的互聯網,便會發覺,自稱屌絲與國民幹爹,幾乎是同一時間出現的事物。然而,媒體對這個豔幟高揚的賤文化首席詞匯毫無警覺,甚至大張旗鼓的四處傳揚。2013年,是文化潰敗最為嚴重的一年。恰恰是這一年,賤客們積累了若幹年的賤文化意識形態,從隱學走向顯學,一舉擊破雅文化、俗文化,從而成為互聯網主流文化的生力軍。在我看來。2013年是中國互聯網文化的分水嶺。如果說2013年之前,中國互聯網文化還在媚俗與媚雅之間搖擺,2013年之後,則與此二者皆無大關聯。公知群體的日漸衰落,使得大量網民的認知進入混亂狀況。周星馳影片中隻解構不建構的自嘲式娛樂,令他們在“媚賤”之路上一路狂奔,永不駐足。

2014年互聯網網民忙著與名流們攀親認爹的文化現狀,是2013年賤文化的延綿與繼續。大量在韓寒的微博下高聲昵呼“嶽父”的男性網民、在王思聰的微博下聲聲嬌喚“老公”的女性網民,無非是2013年那些自稱屌絲的同一人群。明目張膽地表達自身對權力、名聲、金錢的崇拜感、饑渴感、依附感,對一個自喻為“屌絲”的賤客來說,顯然不存在絲毫困難。孟子言所言的“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中國古典文化中所要求的人之尊嚴,在此灰飛煙滅、蕩然無存。眾所周知,中國是一個巨大的人情社會。在這樣的社會中,人們往往不是憑借本身的才華、能力、信用、品格等等公平的生活在這個國度,而是依靠各種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因此,找關係、搞關係、靠關係就成了中國人生存法則的三部曲。賤客們在互聯網上找爹認父的舉措,除了娛樂之外,無非是將現實生活的裏的種種醜惡,複製拷貝進互聯網,獲得一種虛擬快感。

在一個公知被嚴重汙名化的時代,自尊、自強、自愛的公民遙不可見,隻有自輕、自賤、自殘的賤客,才能夠蟑螂般生存下來。站立在賤文化大旗下的賤客們,既解構不了現有的任何政治意識形態,又傷及自身的存在與尊嚴。這是空心人的反抗,在猥褻低下的笑聲後麵,是寸草不生的沙漠。2015年,便是新文化運動的一百周年。我們悲觀的看到,一百年過去了,公民社會離中國依舊十分遙遠,賤民社會卻從阿Q到賤客,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馬小鹽:小說家,文化批評家,現在《延河》雜誌任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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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肥乖乖 回複 悄悄話 中華民族被精神閹割了上千年,已經不認得"尊嚴“這個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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