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搖曳紫荊，秦風漢韻隨心
紅雨聊起讀《易經》有些暈。“仔細說說，我也喜歡。”秦玉說。 “說明白得半個神仙， 《易經》是民族智慧精華。八個符號由“一”（陽）和“——”（陰）組成，用這些符號組成的八種圖形包含神學，事物蘊含的意義，象征天地水火雷電山澤。可以演繹人倫方位季節等。 特別是，能推算人的命運。”紅雨末尾稍頓，咳嗽一聲，煞有其事望著大家。
秦玉笑說：“怪神秘的，我知道的少了。”暗暗向姐妹們遞眼色。青兒欣然說：“信神則有，不信則無。我來開張，省得紅雨坐冷板凳”隨後報出生日時辰。紅雨豪爽地搖搖手，“自家人不收費了。你洗衣服時把我屋裏筐子的衣服帶上就行，嗯，床底下還有兩雙襪子。” “懶鬼，娘罵你多少次了，看誰敢娶你。”青兒罵道。“肅靜！現在已經入境。”紅雨嚴肅地說，口中念念有詞，眾人一時無語。稍後揭曉：對方是牛，生活平靜和諧。對方是雞，生活不協調，終日打鬧。對方是豬，美滿組合。“哈哈哈------沒準我哥是豬。”眾人嘩然，沒聽清青兒站起來吆喝的什麽。
土路蜿蜒，展開八卦秘密
路旁開滿苦菜花
先祖在盡頭那棵，捂住傷口
點亮自己，照耀不斷疊加的歲月
空中飛滿羽翼
白衣女兒，青衣男子。化為一合
圍繞風車旋轉
蜻蜓男孩，有隔世容顏
在《三綱五常》輪回，香味
從《春秋繁露》滴落。影子
被陽光包圍
秋雨生性沉默喜歡聽別人說話，她把椅子靠向紅雨，生怕漏掉一句話。春雨把椅子搖來晃去，擺弄發辮，觸摸項鏈。按照規矩青兒喝兩杯，大家喝一杯。
“鼠年生人，一旦設定目標，在生意場不達目的決不罷休，雖然挫折很多，依然不屈不撓。因為金錢來之不易，平時比較勤儉，克製自己的賭博欲望。”紅雨抑揚頓挫念道。青兒搶白：“小祖宗，我什麽時候賭博了？”紅雨笑說：“八卦，與解說員無關。再說你賭贏，我可以抽頭。”青兒說：“回去匯報，有人教唆賭博。”紅雨趕緊吆喝：“各位鎮靜。神機妙算，分文不取。”秦玉說：“湊個熱鬧。”秦玉的解語是詩：
從自己名字逃出。臍帶一拽
拽出前世的人
手中的劍沒變，劍指的方向改變
在今生的傷口
黃昏吐下絕句
玉是祖先給的，撿起來
攥緊走出背景
把名字掛回天空
瀉下秦時月光
“秦玉的詩好美，我也參加。先敬半仙，再賀秦玉一杯。”海雨道。姐妹們陪喝，誇讚秦玉風流天成。“都是紅雨的才華，你們倒來取笑我”秦玉敬紅雨一杯，心下不免想起嶺南的姊妹，遂招呼大家共賞海雨的卦：
懷抱柳琴彈唱的烏江，沾著虞姬的血
江東父老的呼喚
你從岸邊走過，三五成群的楊柳
輕喚虞姬名字
你沒有回答，藏進聲音
你被聲音包裹，從聲音發出聲音
一聲又一聲
始終突不破的綠，映出從前
那場壓軸戲裏，你攥緊放開故鄉的炊煙
隨越來越細的煙，被一陣風吹散
落入烏江由浪花重塑，躍上枝頭
母親在江邊洗涮，搗衣砧沾上這些聲音
敲進石頭。她正青春，你正年少
流逝的是水
“好卦。滄桑了些，沒的是海雨要嫁將才。”青兒自語。“項羽是楚漢有名的霸王，在曆史有深遠影響。我說海雨怎麽長得白白胖胖，原來是娘娘命，趕明兒發達別忘了姐妹”夏雨邊說邊走到紅雨身邊，推推她說：“大師，快安排學生行不行？”眾人笑說夏雨看到海雨嫁人等不得了，那就遂了她吧。紅雨忙笑道：“好事成雙，甭急。這次拆字，隻用名字”。
“夏花開時大雨落。”夏花開的時候大雨落下，大雨和夏花成為矛盾關係，互相抵消。句頭減句尾剩下開時，花開正當時。夏雨有重要新聞發表嗎？”紅雨嬉皮笑臉要賞賜，夏雨滿臉通紅呸了她一聲。
秋雨覺得拆字更可靠，不等別人說話，馬上報名。紅雨說：“說歸說，鬧歸鬧，往後有的是時間。”秋雨不依不饒，“放心吧，今天打發你們滿意”紅雨拍拍胸脯，又加一句：“大丈夫說一不二。”“哎。我們紅雨大丈夫了。”香雨嚷道。“女中丈夫君子蘭。少見多怪”紅雨豪爽地說。大家鼓掌。
“秋收冬眠。”秋收冬藏改為秋收冬眠，“眠”之後暗含“藏”字，冬天沒有真的消逝，隻是藏起來。紅雨幹咳兩聲，青兒趕緊遞水。紅雨接著說：“藏有幾個意思，一說珍貴。二說希望。三說冬眠。睡著了，就喚醒唄。”大家感覺有些莫名其妙，夏雨接上說“改天專門請大仙指點迷津。”雙手並攏向紅雨作揖。“唔——冬天到了，春天還會遠的意思”紅雨用手指攏攏頭發。說話間店小二提水壺進來添水。“詩吖詞吖說的俺一愣一愣滴。也該輪到俺了吧”香雨端起酒杯擠擠眼，與紅雨碰杯。紅雨翻個白眼，“本店出名的童叟無欺，何況姊妹。”“我也這樣想，要不我們的年畫能傳承幾百年，越做越興旺”香雨立刻說。“這還差不多。老衲掐指一算”紅雨掐著手指尖，眉頭緊皺念道：
“東山飄大雪，西莊落深井”東山，山東，泰山，東山北望一片丘陵平原，村莊相映成趣，顯得微不足道。河水煙波浩渺，兩岸人家青磚白瓦，大雪飄過禪境冉冉升起，俗世緩緩沉落，在看不到摸不著的地方，自然悄悄穿越。有賦《逍遙遊》：上古有木名大椿樹，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後世稱父曰椿，用為男女祝辭。“大雪、深井、禪境、老樹、祝辭，這卦有意思。忘記什麽朝代，有個精通陰陽的學士，為幫助公主推辭婚約，編輯了一部男女婚配相宜、犯克的書，運用五行之術，姓名屬相八字等知識，故弄玄虛，拆散了那門婚約。哦，算中有算，不一般的命運。早知如此，就請香雨做客了”秦玉端起酒杯，與香雨碰杯。香雨回敬紅雨和秦玉，捂嘴笑道：“文好注釋妙。就是白日夢。”大家一笑。
香雨說完大家重新入席。梅子看到牆上栩栩如生的《八十七神仙圖》，靈機一動請紅雨用這幅年畫解字，“聽來聽去，我也著道了。請紅雨姐用這幅畫點破機關。”紅雨說：“不急，我們先吃點東西。”姐妹推杯換盞，不亦樂乎。夏雨調侃：“紅雨擺攤算卦肯定發大財。算卦的老先生擺著《麻衣相術》、《易經》，照樣驢唇不對馬嘴。”“情義無價。你就知道幾個臭錢”紅雨有些不高興。“誇你聽不出來，瞎驢牽到槽子前喂你不知道喂你。沒有我們捧場，你跟誰吹”氣氛變得緊張。“我沒說什麽，紅雨姐。攤子砸了與我無關。”梅子情急之下語無倫次，怯生生看著她們，沒了主意。“誰說攤子砸了。開張。”紅雨大吼一聲。
梅子解語是《八十七神仙圖》，用一副對聯演繹：一世刀筆，無人能手書。千古史才，諸神用靈塑。吳道子的八十七神仙造型優美，姿態飄逸，將諸神的氣派在梨花木版上刻畫得淋漓盡致。吳帶當風，是尚家莊《八十七神仙》所證的最高境界。海雨說：“不怕你們笑話，我失眠時拿本書看看就睡著了，小時候讀書，經常挨罵。沒想到梅子會有大才，也有紅雨的才分。咱共同敬她們一杯，沾點光。”秋雨接上說：“海雨在謙虛-----”桌底下的腳被誰踩了一下。大家一飲而盡。
“好一個刀筆姐姐，果然不同凡響。妹妹唯求一款。”春雨期盼地說。“若以吳道子的《鍾馗鎮宅》《八十七神仙圖》為界，神類年畫之前有彌勒佛、觀世音、灶神，之後有天地全神、牛王、馬王爺、土地爺、車旗等，天上的神被賦予人間感情。文財神比幹頭戴烏紗帽，手執如意，身著蟒袍。挖心剖肝後因服薑子牙的丹藥沒死，到人間繼續為老百姓服務。萬物為神。何不來點自然中象征吉祥的年畫更妙”青兒提議。“青兒嫂子果然高見。不如我先當靶子，後麵的姊妹再上” 春雨道。“到底親骨肉，你就當炮灰吧”夏雨說。
春雨的解語是《喜鵲玉蘭》年畫，一群喜鵲在玉蘭花樹嬉戲，樹枝呈現s型律動，喜鵲上下前後呼應。黑色的喜鵲與白色的玉蘭花形成恒久的美，合中有分，分中有合，虛實相生，動靜統一，與太極陰陽圖有相通之處。香雨認為這幅畫寓意極好，玉蘭花開二三月對應春，繁花對應雨，喜鵲包含吉利喜慶之意。不同位置的關聯，表達好運常在逢凶化吉的祥兆。紅雨反問：“玉蘭花謝，喜鵲飛走怎麽辦？”“綁上人造花。”“沒見過。”紅雨撇嘴。“喜鵲玉蘭是比喻，為什麽拆開？”香雨反問。紅雨指著落款說：“你沒看明白：桃月鬧春，喜鵲玉蘭花中舞。夕陽歸巢，杜鵑柳絲叢上啼。”兩個人正爭論著這是佛化的意境，還是隱喻什麽，香雨忽然想了想說：“”今天不知怎麽了，老與紅雨爭吵，成了意氣之爭。也許紅雨的意思是喜結連理，白頭到老。”“這就對了。也怪我好勝。一個人叫人，兩個人叫從，三個人叫眾，人多力量大”紅雨舉起酒杯敬眾人。“一個鬼叫小鬼，兩個鬼叫大鬼，三個鬼叫鬼鬽，四個鬼叫魑魅魍魎”青兒說完吐吐舌頭。紅雨朝青兒做個鬼臉，食指上勾示意繼續。
紫月的解語是一幅畫。左邊黑色的山，右邊紫色藍色的雲和大地，若隱若現中體現自然多變，命運無常法則。筆墨彩互相滲透，交相輝映，無序中尋求變動韻致。“墨團團裏黑團團，墨黑叢中天地寬”正如李可染的詩意。落款：墨滿青山，孔子寫春秋。朱開綠水，莊生說逍遙。“文如其名，高遠清奇，有種神秘的味道，符合紫月的性情”秦月稱讚道。有人笑問“好是好，世間這等好事，沒的是讓我們姊妹碰上了？”“大年五更死了驢，不好也好唄”香雨接上說。
南歌的解語是一幅畫。畫家隨意潑灑墨彩，按形狀加想象繪製，在有無之間暗藏天意。《青城山》以詩入畫，追求意境表達，注重點線麵的傳統變化，峰如墜石，泉如飛點，整幅畫蘊涵天地人合一韻律。落款：靈雨峽穀，有風濤接古今。雲霧大地，更草木關山河。秋雨說：“無力不達，無願不成，因為虔誠的佛光。”“秋雨姐姐說的有理。可是靈雨下到峽穀，峽穀比較窄，無法與古今，還有下聯的大地、山河呼應。再者靈雨有歌的意會，下聯沒有明確南的意思。有些照葫蘆畫瓢瞎侃了，姐姐海涵。”梅子插了一句。“梅子真是才女。何不來一聯,反正遊戲。”紅雨伸出大拇指，慷慨誇讚梅子。“雨落瀟湘，南嶺文墨悠遠。名震梨園，北觀笙簫分明。”梅子想了想給出一聯，“寫的不好。請姐姐們批評。”“看來我老了，以後讓賢。”紅雨有氣無力地說，低下頭撓撓頭皮。“誰叫你擺擂台，別怪梅子”香雨拍拍梅子，也伸出大拇指。“這會兒就要大功告成，紅雨反倒退了。怕了，需要嫂子幫忙嗎？”青兒關切地問紅雨，又替她斟上酒，“要不要壓壓驚，別被小妹妹嚇傻了。”青兒把酒杯遞給紅雨。“嫂子，你好煩人！”紅雨宣布遊戲繼續。
白冰的解語是古詩謎語，“刪減去繁二月花”答兩個字。大家猜來猜去，海雨猜到了。刪減去繁就是刪除字主體以外部分，白刪除後成為日，冰去掉兩點水是水。日與水寓意流水歲月。秋雨冒出一句：“照這個方法，都成什麽了？我是禾（杆），柴火棍。”眾人失笑。“可不，尚家莊成了口塚土。我們生活在什麽地方”誰跟上一句。“姐姐，看準點好嗎？塚多了一點，”紅雨吆喝。“不就多一點，早晚都得歸去。沒有什麽大出入”青兒悠悠地說，忽然有種盛宴過後的落寞。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心裏頓時涼颼颼的，又覺得不過玩拆字遊戲而已，各自裝出無所謂的樣子，把話題岔開。
金雨在微信群看熱鬧，忍不住要求參與。她的解語是紅梅傲雪圖。氣成勢，勢依氣，起承轉合順勢而生。畫外款題在“詩溏”：梅花雪，佳人秋千起。梧桐雨，才子竹笛落。這樣的意境，包含人與人關係的思考，顯得意味深長。現實中人們討厭孤獨，就有佳人才子秋千竹笛梅花雪梧桐雨。紅雨受民間文化影響頗深，喜歡鮮明靚麗的文字，輕快活潑的節奏，在空間時間現場中寫出弦外之音。
若雨的解語是鄭板橋的竹：“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右邊題句：一杆黑白，九年九月九日。半道丹青，七紅七綠七紫。紅雨說：“若雨造化，什麽時候請吃飯？” 香雨留言：“猴年馬月。”若雨打出兩行長淚表情，“虧大了。香雨為什麽給紅雨時間？”姐妹大笑。“十一人，還有沒有算的？”紅雨問。青兒笑說：“民間十二釵，還差一個。你湊個數。”大家跟著起哄，紅雨無奈認賬。
紅雨的解語是《秋山紅樹》。墨色為主，突出萬綠叢中一點紅。醒目的紅如畫龍點睛，從厚重的石色掙脫。潘天壽說：“淡而能深沉，豔而能清雅，濃而能古厚。”落款：華嶽雲開，門迎飛來石。峨眉雨落，寺接萬佛頂。莫非是現實之上或背後的一麵，說不出其中的蘊涵，涅槃還是神思飛揚，覺得心裏一亮，以至於忘記解語。青兒提議：“宴席總得要散。大家也累了吧，不如改天再聚。”
姐妹方才回過神來，紛紛離開座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