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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紀實文學連載--地獄群雄傳 [8.3 “集裝箱”傳奇]

(2007-08-05 22:46:11) 下一個
8.3 “集裝箱”傳奇

管教糾集外籍號兒的老大,到管教室裏開一周一次的例會。

我們9個牢頭靠牆蹲了一溜,我初次參加還挺不習慣。胡管兒挨個給大家發煙,真象給狗喂食一樣;大家道謝的樣子,真象……我不抽煙,也要了一根塞兜兒裏。胡管兒又遞過電動剃須刀和指甲刀,這可太好了。我不敢拔胡子,又懶得撕磨指甲,早該修飾一下了。

胡管兒問各號兒的情況,大家的回答真可笑——形勢一片大好!胡管兒再次強調杜絕隱患,特別是越獄,而且說了七處對越獄號兒老大的處理意見——加刑2年。

大家一時大眼瞪小眼,我問管教:“那老大串通越獄?”

“不是,他也不知道。”

“那為什麽加他的刑?”

“誰讓他不知道呢!”

“什麽罪名啊?”

“你看你,知識分子摳死理兒!反正是要加刑,什麽罪名不行啊?”

別看管教的回答蠻不講理——完全是中共法院的邏輯!多少法官都是這麽玩冤案的?我陡然感到了當牢頭的壓力。

回號兒我就看到了隱患——新來自稱比竇娥還冤的“鏈兒”。他那雙望眼欲穿的求助的目光,充滿求生的渴望——雖然“鴇母”也跟他一樣一審死刑,等著二審活命,可“鴇母”胸有成竹,滿不在乎。不能再耽誤了,於是問他:“你叫什麽來著?”

“叫我‘集裝箱’吧,這名兒好記!在三區兒他們都這麽叫我。”

原來他是被大陸的海外特務用‘集裝箱’抓回來的。他在意大利一家中國小公司任職,做女老板的秘書。別看公司小,他老板有大後台。今年年初接了一單大買賣,老板跟他到埃及驗貨。一到酒店,他老板就被叫走了。第二天老板來電話,說生意不做了,讓他趕緊撤了,他出門就被“熱情的服務生”請上了計程車,開了沒一會兒,又上來兩個人,和司機一起把他綁架了!他被堵嘴蒙頭地押到了一個車庫,三個中國特工輪番審訊,讓他釣他老板。

他給老板去電話,按特工編的話,沒想到那老板說:“早有人給我送信了!你告訴他們,隻要江澤民在,咱們‘老大’就在!叫他們別玩火!”結果那些特工隻得作罷。

一天他被晃晃蕩蕩地晃醒了,發現自己雙手被銬著,被塞在一個黑咕隆咚的紙箱裏,脖子上掛著個東西,一摸是個手電。打亮一看,周圍有食品和水,紙箱子留著大洞,旁邊有張紙寫著:“你要敢鬧就做了你!”

頂開箱子,發現自己竟在一個集裝箱裏,忽忽悠悠地已經出海了。他敲來了人,是一個特工,鐵鏈拴著箱門開了道縫,算是換氣。就這樣,在集裝箱裏吃喝拉撒睡,便溺用瓶子和垃圾袋。熬了一個月才泊到廣州,然後直飛北京進七處。

審訊讓他摸不著頭腦,刑拘的罪名是【合同詐騙罪】,逮捕的時候變成了 【介紹賄賂罪】,起訴、審判階段又變了,把他老板的罪都壓他身上了——【貪汙罪】、【受賄罪】判他死刑!

我對這個是一點兒不懂,大家見我沒發表高見,就議論開了。

李局看著“集裝箱”的判決書說:“貪汙100萬,索賄200萬,這麽點兒錢就‘帽兒’?開他媽玩笑呢吧?”李局肯定擔心,他貪汙受賄近1200萬,還沒判決呢,真這麽嚴,他也活不成。

鄒處說:“褚時健貪汙2870萬,還有450多萬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才判了個無期[1],你他媽才300萬就‘帽兒’?!你老板得罪誰了?”

老林問:“反腐敗敲山震虎?你老板上邊是誰?”

孟老板急了:“再不立功就活不了了!你知道的大事兒,盡管揭發,先拖下去,活命再說吧!”

“我已經開始寫揭發材料了,原來那號兒有一審判死的就這麽活了!他們也讓我寫。”

“停!別說了,再說該出事兒了!賣主求命,必領極刑!”老林一下鎮住了大家,“下午開風圈兒再說。”


下午開了風圈兒。我把“集裝箱”叫了進去,“我們的陣容你也看見了,你覺得誰能幫你?我把他叫出來,裝著洗衣裳,叫多了可不行。”

“集裝箱”想了想,點了老林和孟老板。

孟老板進來就說:“我可沒啥經驗。不過你這案子可夠蹊蹺的,前後仨罪名,都不沾邊兒!”

我一狠心,給他們一人發了一支煙。“集裝箱”說:“刑拘打的【合同詐騙罪】,說我老板和我詐騙970萬英鎊,這是‘無期’的罪;沒一個月,逮捕階段詐騙罪不提了,變成了【介紹賄賂罪】,最高刑才3年,我樂壞了;可是起訴、審判階段,罪名又變了,讓我扛老板的貪汙受賄,那麽點兒錢就‘帽兒’我?!”

孟老板說:“無期——3年——死刑,抽瘋哪?”

老林問:“你老板叫什麽?”

“徐萍。”

老林道:“果然是她!你們老板的‘老大’誰呀?”

“我哪知道?”

“你不說實話我不管啊!你要寫揭發材料立功保命,你肯定死!”

“集裝箱”馬上誠惶誠恐地討好。

老林輕蔑地問:“徐大管家……可有來頭兒……她傍著誰?”

“集裝箱”憋了一會兒,憋出了李嵐清。

孟老板都吃了一驚!老林卻毫不意外,“你整個口供,撂了你老板的爛事兒沒有?”

“沒有,我撂了就把我套進去了,那我老板也得弄死我。”

老林再問:“那你現在準備點她了?”

“不檢舉她,我咋活命啊?!”

老林說:“開始打你們‘合同詐騙’970萬英鎊,那是徐大管家給李嵐清在海外收的錢,對吧?”

“集裝箱”點點頭。

老林說:“朱鎔基反腐敗,要碰李嵐清了,所以才動你們!徐大管家跑了,應該是李嵐清派人送的信兒。抓你回來,李嵐清那邊趕緊保你,所以逮捕才給你換成了一個可以緩刑的輕罪……”

“嗯。”

“可是朱鎔基那邊兒不幹了,他們插手了,用貪汙、受賄的重罪起訴你。誰要整死你?”

“朱鎔基唄,打不著老虎拿貓撒氣唄!”

老林搖頭,“老朱沒傻到那步,他要打老虎,把貓滅口?”

“啊?哪……”

老林說:“應該是你老板怕你扛不住刑咬她,李嵐清也怕最終捯出他來……”

“集裝箱”冷汗下來了,“我沒出賣她啊?她怎麽……”

老林道:“李嵐清先插手,朱鎔基再插手,李朱交手,李強朱弱,一審才要滅口的!”

我不解地問:“李嵐清怎麽壓過朱鎔基了?”

老林說:“靠鎮壓啊!李嵐清老滑頭。原來他支持,你們知道嗎?鎮壓前,他視察內蒙,大加讚揚,都錄了相了。老江要鎮壓,六大常委開始都反對,李嵐清是第一個被江澤民拉過去的,他把柄在老江手裏,他兒子案值10個億呢[2]。

“江澤民赦免了李公子,李嵐清就成了江澤民的鐵杆兒,鎮壓的610辦公室——中國的蓋世太保,李嵐清是總頭。這一下李嵐清就硬起來了!朱鎔基同情,他可慘了。”

孟老板反駁了,“老朱在電視上不還是挺牛的嗎?”

“那是表麵!你看他到公安部視察、到信訪辦視察,都是給說話去了,那幫警察就應付他,拿總理當猴兒耍!”

我說:“鬧半天,貪官靠整還硬起來了?”

“硬起來的何止李嵐清一個?你看羅幹視察天安門什麽派頭?新聞聯播上怎麽給他播?多少人想靠著運動往上爬!江澤民這一鎮壓,公檢法軍特不夠,還新成立國保局、610,原來的閑人可找找事兒了,要整人了,有經費了,有獎金了,玩兒吧!開足馬力對付,什麽反腐、什麽治安,都次要的了,多少貪官高舉大旗整去了?那是向江澤民效忠啊!”

“集裝箱”拉回了話題,向老林求教活命之道。

老林說:“你想想:你要再寫材料揭發你老板,想用出賣李嵐清的人立功,這能活命嗎?”

“林哥,我明白了,我馬上撕了。”

孟老板問:“那要按他揭發材料,引渡他老板還費事啊?”

老林笑了:“引渡?啟動國際刑警組織,平均費用50萬美金!中國哪花得起呀?為啥用集裝箱抓他出埃及啊?中國外逃的貪官多少!引渡回來的屈指可數!”

孟老板問“卷錢太多了引渡也上算啊!”

“貴是理由,也是借口。引渡回來,牽扯中央,中央誰願意啊?都給自己留後路。”

孟老板又問:“這借口也說不出口啊?”

“更好的借口是——怕造成國際影響,有損黨的形象!”

我恍然大悟之後,看著老林百思不解。他什麽來頭啊?這麽多“真知灼見”,還知道那麽多內幕啊!?

“那……我咋活啊?”

老林長歎一聲,“我咋跟你說了這麽多呀?”

“集裝箱”抓著老林的胳膊,“林哥,你不能見死不救啊。”說著就跪了下去。老林趕緊把他扶了起來。

老林歎道:“別看我這麽說,我要有轍也到不了今天。你就記住‘賣主必死’就行了。你都一審了,不會再攔著你請律師了。你現在寫明信片兒請律師,方哥,管教哪兒發沒問題吧?”

我說:“沒問題,我那找律師的明信片,胡管剛都給發了。”

老林轉身對我使了眼色,手貼在胸前指了一下他後方的孟老板——他是提防孟老板。

打開水了,我讓孟老板、老林都回去。然後向“集裝箱”轉達了老林的“啞語”。“集裝箱”眼睛一亮,看到了生的希望。


[1] 褚時健,紅塔煙草集團董事長,1999年1月9日,雲南省高級人民法院以以貪汙罪(折合2870萬元)、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403萬元、港幣62萬元)判處無期徒刑,沒收財產20萬元了事。但2002年褚時健就保外就醫了,判貴族的無期徒刑,不過掩人耳目。
[2] 濟南中國重型汽車集團,95年與瑞典合資,投資41億人民幣,有40億洗來洗去蒸發了,其中的10億元跟李嵐清的獨生子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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