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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紀實文學連載--地獄群雄傳 [7.7 清監]

(2007-08-04 12:01:05) 下一個
7.7 清監


  突然襲擊,清監!

  大家亂做一團,靳哥趕緊躥進了廁所。我沒見過這陣勢,也嚇得跟了進去。靳哥迅速掏出了兩個塑料袋——塑料袋可是這裏的寶貝——包住煙,從牆上揪下一根短繩一綁,迅速扔到了茅坑。忽然,他又瞪圓了眼睛——從屁兜裏掏出了打火機——忘了藏了!

  來不及了,已經來開門了。

  “大靳!”是管教在叫。

  “到!”靳哥一把就把廁所門口的“鴇母”抓了進來,把打火機往他手裏一塞,就出去幫著開門。

  “鴇母”毫不含糊,迅速將打火機塞給我,“塞嘴裏!”說完就跑了出去。

  啊?這寶貝塞嘴裏?!

  稀裏嘩啦在開牢門!我無暇思索,把這一次性打火機橫著塞入口中,兩腮頓時被撐了起來。我又迅速把它在嘴裏豎過來,嘴唇還得突出點兒,象猩猩一樣才能含住,後麵正頂著嗓子眼兒,直犯惡心。

  “都坐好,臉衝牆!”一個武警大喝。

  我趕緊出了廁所。

  “站住!幹什麽呢?”

  我一下不知如何是好,無話可說,連支吾都不行。“鴇母”這不是害我嗎?!

  如此窘境,“詩”為證:

瞧著武警和管教,沒法哼哼沒法笑,
含著火機哈哈腰,忍著惡心坐牆角。

   “假金庸”後來編的這順口溜,太形象了!

  幸虧管教上來解圍,“方明,上板兒!”

  麵朝著牆,我吐出了小半截子打火機,叼著,緩解一下嗓子眼兒的壓力,活像條銜著骨頭的狗。

  “監視器!”旁邊兒的“鴇母”小聲提醒。

  倒黴透頂!我馬上雙手抱頭,裝作害怕的樣子,用胳膊擋著嘴。我怎麽混到這份兒上了?口水流了出來,髒稀稀的也不敢咽,真個垂涎三尺,真是“人不如狗”!狗叼骨頭流口水,那畢竟是美味,我又不抽煙,何苦如此下賤?

  “鴇母”小聲說:“石景山(看守所)都這麽幹,沒事兒。”

  以往清監,管教是要提前暗中通知的。號兒裏把違禁品——煙、打火機、筆,交給管教收藏,長繩要塞進被子的棉花裏,而磨的小刀則要塞到前牆的電視和鐵架之間,或者牆縫、板兒縫裏,自製的電視天線——用鐵紗窗的鐵絲搓成的盤在電視上邊的鐵絲圈,周末看電視不看政_府台,偷著調台用的——隻好塞到了垃圾袋裏,用垃圾蓋上。

  武警先去翻風圈兒,聽動靜是把風圈兒翻了一個遍,然後把犯人一個個叫下板兒搜身,搜完的犯人往風圈兒裏趕。最後叫我和“鴇母”時,我一口包住了打火機。

  號兒裏一共有4個武警,都戴著口罩,兩個持槍,刺刀明晃晃,在兩邊兒擺著架勢;另兩個還戴著手套,其中一個手裏拿著——金屬探測器?

  我的娘!要是那玩意兒,我嘴裏這打火機身非漏餡不可。

  沒退路了,“鴇母”趟著鏈兒稀裏嘩啦地上前,我也趕緊跟上,希望他的腳鐐子能分散武警的注意,我和“鴇母”把兜翻了出來,然後迅速脫光。那家夥果然是金屬探測器!武警拿著它對著衣服掃描,現在我已經滿嘴口水了,打火機頂著咽喉,不停地令我作嘔,簡直忍到極限了。

  “走!”那武警手一揮,那一刹那——“嘀嘀嘀——”探測器在他手裏報警了!

  我簡直想哭了!這個委屈受的!我剛要張嘴——

  “我這兒有個金牙!”這“鴇母”反應真快!他用手一指自己的金牙,吸引了武警的注意,我趁機忍氣吞聲地咽了一大口“苦水”。

  武警的金屬探測器對準了鴇母的金牙,果然“嘀嘀”聲大作,還多虧了他。

  我倆抱了衣服,赤條條地跑進風圈兒。我顧不上別的,一吐為快!沾滿涎汁的打火機剛吐到手裏,還沒等表功呢,頭頂上一聲大喝:

  “別動!交出來!”

  一個持槍的武警站在風圈兒頂上的馬道上,眼睛和刺刀都在閃閃發亮。

  一個戴口罩兒的武警衝到了風圈兒門口。馬道上說:“就他一個,我一直盯著呢。”

  那戴著手套的手一把抓過打火機,也不讓我穿衣服、穿鞋,揪著我耳朵就往裏拖。奇恥大辱!我簡直要氣炸了!

  一記右勾拳把他打退,再一個飛腳把他踹進號兒裏,接著一個二踢腳把他蹬上被垛,然後坦然麵對刺刀──盡顯英雄本色!

  我咬牙忍疼,壓著撕破的耳根,蹲在筒道裏做著“阿Q夢”。就算是我有那“夢中”的身手,在這兒也不敢施展啊。

  後邊一個武警又從後邊的號兒押出來一個清監的戰果,那犯人在筒道穿衣服,我也趕緊起來單手穿了衣服——左手還得止血呢。

  今兒可領教了什麽叫專政工具,什麽叫打手了!怪不得獄友們那麽恨武警呢,出手太狠太黑!這些武警,跟海澱的獄友“小武子”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過於單純,黨怎麽灌輸怎麽是,對我們這些“階 級敵人”充滿鄙夷,隨意欺淩,象“秋風掃落葉一樣無情”!可我們還不是罪犯呢,這號裏一大半還沒被判刑呢,隻是“嫌疑犯”——一旦被黨、被“黨的工具”懷疑,就成了武警的“階 級敵人”。

  號兒裏翻了個底兒掉,被褥全部抖開,枕窯全部抖空,方便麵箱子都用刺刀挑了,滿屋子毛塵彌漫。因為雙號監室都有了準備,所以什麽也沒搜出來。我們單號兒的可太倒黴了,幾乎每個號兒都有倒黴的,在筒道裏蹲了一溜。

  “起來!走!”武警吆喝著,押著我們這些“窩藏犯”向外走去。

  我心撲撲亂跳:拿我們單練[1]?咋辦?拿我的美國身份抗議?……還是請管教解圍吧,管教肯定能幫我。可是管教剛才開雙號門時,都沒瞅我們。

[1] 單練:警察單獨打犯人,就象練沙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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