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紀實文學連載--地獄群雄傳 [11.3 “閻王”]
(2007-08-25 19:1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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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閻王”
小閻嚇得一吐舌頭。
我們趕緊對隊長嘿嘿嘿嘿,隊長也沒再追問,把紀哥叫走了。看來是人人心裏有杆秤。
小閻又說:“小周,你丫要敢殺了老江——我敢說,全國人民都得給你上香!”
小周一笑,“不是跟你說了嘛,我們不搞暴力。”
下午醒來,小閻去透視。李護士特意來告訴我們:小閻被隔壁的結核傳染了,讓我們小心,還得對小閻保密。
我問:“紀哥,隔壁有肺結核?”
紀哥道:“還有肝炎呢!”
怨不得紀哥讓小閻上那屋搞衛生呢,敢情是他怕自己被傳染!我又問:“那‘艾滋病’也在傳染區?”
“七處就四間病房,男隊長占一間,女犯女隊長占一間,傳染的可不都關一塊兒唄。”
“這不催命嗎?”
“早一天省一天,反正他也活不成,還給他花這冤枉錢?”
小閻透視回來了,啥也不知道,還挺高興。
現在我有點兒精神了,想從小閻這兒了解一下四區死刑犯的內幕。因為那兒是北京的腎源基地——中國的腎來自死刑犯,這是公開的秘密——我的組織配型試劑盒,就是給死刑犯和器官需求者做配型的。
他原來搶劫出租車,把司機砍成了重傷。按故意傷害罪、搶劫罪刑拘,又趕上不久前有人連殺了兩個出租車司機,民怨正大的時候,按刑法最低判他15年。可是他家有親戚是大官兒,給下邊兒遞了話,逮捕改成了“尋釁滋事罪”,然後又帶他到法醫鑒定中心做了個假鑒定——說他是神經病,才判3年。餘刑還剩2年,調到北京唯一能大限度減“小刑期”的地方——七處四區,看護死刑犯。他減刑最多——10個月,下個月該起飛了。
我稱讚他“點兒正”,他卻長歎道:“真後悔去那兒,膽小點兒得嚇瘋了,你可不知道怎麽熬過來的。號兒裏每天早上6點起床——比別的區早一小時,死刑犯快速洗漱,天天就等著‘上路’。如果倆鍾頭還沒被提走,就是又能活一天。那時候坐板兒,死一樣靜!”
小閻又說:“整天麵對十來個戴鏈兒戴揣的活死人,啥心情啊?最難受的時候,就是鬧死的那個,別看有的殺人不眨眼,到時候真有害怕的,有的都得號兒裏製服了他再扔出去!都得先打一針,不然不老實。”
“打什麽針啊?”小周問。
“鎮靜劑唄。”
我搖搖頭,“不全是,還有肝素,抗凝血的呢。”
“你咋知道?”紀哥問。
我說:“要腎啊!”
“怪不得走板兒不讓我們打腰呢!”小閻說。
紀哥說,“我聽說,是凡捐器官的都不一槍打死,活開膛!”
“啊?!”小閻驚呆了。
“看你嚇的,還在‘死區’當牢頭呢!”紀哥輕蔑地說。
小閻大瞪著雙眼,搖著頭說:“在四區我號稱‘閻王’,這一看,敢情我就是一個小鬼兒!”
紀哥問:“老美,你是不是探聽情報好……”
“紀哥你可別開玩笑,”我馬上截止了他,“我在外邊兒是賣器官移植試劑的,組織配型用。”
“這肯定賺錢啊!”紀哥說,“給咱好好講講,我原來也是大夫。”
“咱先聊這個,”我拉回了話題,“小閻,還不讓打哪兒?”
“你真老外!”小閻說,“心、肝也不讓打。真是活摘呀?”
我說:“外國的腎源是屍體腎,大陸的腎源是活體腎,所以都到大陸換腎。國際上移植一個屍體腎3~6萬美金,中國一個活體腎有的地方隻要6萬人民幣。”
紀哥對小閻說:“回去別瞎說去啊!”
“我哪兒敢啊?他們要知道這個,還不都炸了?得給我加刑了!”
紀哥問:“你賣的試劑,腎移植必須用嗎?”
我委婉地說:“最好是用。”
紀哥說:“我有個哥們兒原來專做腎移植,我沒聽說他用啊。”
我笑了,“大陸腎移植手術的成功率是世界最高的,因為中國的腎源是最好的,但是原來大陸移植的腎,一年以後就壞死,因為以前大陸隻配紅細胞血型,不配‘白細胞血型’——就是不做組織配型,所以移植的腎一年以後就壞死了。我這個試劑盒,就是配白細胞血型的。”
“紀哥,沒液了!紀哥——”樓道裏傳來了隔壁的叫聲。紀哥狠勁擂了兩下牆,隔壁立刻住了嘴。
紀哥問:“那真是必須得買呀!這可太掙錢了!現在多少公司做這個呀?”
“有兩三家,我們的市場最大。”
“哎呀呀,不得了啊,得特別好賣吧?”
我有些不耐煩了,“前期可不好賣,你得說服他們用這個,好多醫院不懂這個,特別是小醫院,對上血型就移植,一年以後腎壞死,還賴病人沒保養好。你……”
我想示意他去叫護士,他卻饒有興致地說:“那你生意得多火呀!我都坐了快7年了,下月減刑一到我就出去了,出去了我也給你打工,賣這個去行嗎?”
“好啊!你……”我言不由衷地說。
紀哥又說:“我可跟他們不一樣,我是冤進來的……”
我實在忍不住了:“你先看看那輸液的吧,回來咱再聊。”
“嗨!就是叫護士人家也不一定馬上來啊。”紀哥出去叫了護士,馬上回來塞給我本、筆,讓我寫上電話。
虧你原來還是大夫呢!就你這麽沒同情心,那屋病人叫你找人換液你都不理,還想給我打工?這麽冷酷的勞改犯,我能要你?敗壞我名譽!我把楊義和他家的電話給他寫上,讓洪霞去回絕他。“我是美國供貨商,我在中國沒公司。這是我朋友的電話,他公司就賣我的試劑。”
紀哥問:“快放你了嗎?”
“差不多了,扯皮扯到最後了。”
“砰——”門被踢開了,一個美眉護士拎著兩個輸液瓶姍姍而來。口罩掛在她一邊兒耳朵上,像是故意露出那嬌美麵容。我正在賞心悅目,她突然發火了——
“誰叫你們調液體啦?!這得輸啥時候去?!”
這靚妹過來就把輸液開關開到最大——這心髒咋受得了?血管也得得靜脈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