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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紀實文學連載--地獄群雄傳 [第九章 信馬由韁,走向深淵]

(2007-08-10 01:26:57) 下一個
第九章 信馬由韁,走向深淵

9.1 狹路相逢黑者勝

胡管兒真不含糊,拿起來手機就說:“我這兒正忙著呢,你跟你姐約吧,晚上全家燒烤。Byebye!”

真是久經考驗的好黨員!臉不變色心不跳。他從容對王所堆笑,“不好意思。”

我蹲著,離管教4米來遠,王所兒看不出把柄,還是有點兒懷疑。

胡管兒繼續解圍,“我把‘艾滋病’放他們號兒去了,他是美國博士,學醫學的,看艾滋病沒問題。”

王所兒也沒理會我的身份,犯人還有什麽身份?他問我:“‘艾滋病’還鬧嗎?”

“早不鬧了,我們輪番跟他聊天,現在很穩定。不過最好還是去醫院。”

王所兒嘴一撇:“這兒不是美國,沒錢。”

給我解圍的,最終還是筒道裏的廝打聲,管教馬上押我去看。

前邊的外籍號兒打架,已經被先到一步的隊長喝止了。管教把打架的提了出來,隊長押去戴背銬。

“學習號兒呢?”王所兒過問上了。

牢頭馬上湊到了門口。

“收拾東西!”管教在王所兒麵前,隻好“六親不認”,撤了牢頭。

胡管兒押我回去,把孟老板調到那號兒當老大,然後把那撤下的牢頭調過來當二板兒。


來人姓陸,北京×××刑警隊長,涉嫌“組織、領導黑社會性質組織罪、故意傷害罪、組織賣淫罪、強奸罪、非法經營罪……一審有期徒刑20年”。原來黑社會老大,惡心死我了![1]

“鴇母”過來跟我說他得走了——他和這新來的認識,不能關一塊兒。但是“黑老大”看了半天也沒認出他。

“鴇母”說:“陸哥,我是××的發小[2],咱還一塊兒……”

“呀喝!磁器!這麽老了?”

“陸哥你真有尿,判20年,我一審‘帽兒’啦!”

“我總刑41年,(徒刑)20年封頂,一下打5折。”

“我一沒殺人,二沒涉黑,就因為牽連公檢法,就‘帽兒’我!”

“磁器,你點[3]我沒?!”

“哪能呢?點了你,你還能……”

“仗義!二審你丫能活嗎?”

“差不多,該喂的都喂了。陸哥,你要不出事兒,我肯定先得信兒,折也折不到這兒;你前腳進,我後腳跟。”

這倆黑社會的上下級還熱乎起來了,我十分不悅。“鴇母”見狀說:“方哥,我倆關一塊兒管教要犯錯誤。陸哥是來當二板兒的,跟管兒說調我吧?”

“鴇母”真滑頭!犯人都不願意調號兒,一到新號兒,就得重新混,常常是從最低地位混起,七處的審判程序長,更沒人願意調號兒了。這“鴇母”分明是不願意照顧“艾滋病”!

“黑老大”果然上當,高興地分給了“鴇母”一套被褥。

管教半天沒過來,我跟“黑老大”開聊,以為這個前刑警隊長能幫我出點兒主意,哪成想他不但出口成髒,法律也不通。既然他幫不上我的案子,留他何用?可他又是管教的人……有了!我問鄒處:“‘鴇母’走了,誰看‘艾滋病’啊?”

“黑老大”嚇了一跳,我再一介紹,看他那相我就知道,妥了!

胡管兒一來,“黑老大”馬上申請調走,胡管兒當然有求必應。“黑老大”卷了行李就跑,管教說:“就一艾滋病,看把你嚇的!你那洗浴中心裏那還少……”

“咱有安全措施啊……”惡心的聲音終於消失了。

狹路相逢黑者勝!“鴇母”沒走成,氣得大罵“黑老大”。

他說那陸隊原來抓過他,他老婆托他“發小”把他贖出來的,那以後姓陸的就成了他的保護傘了,沒少吃他的錢,隻要有風聲,就給他送信兒。後來姓陸的折了,他沒及時換靠山,就被新刑警隊長“樹了政績”,把他開的酒家——妓院給端了。

“鴇母”這次犯案,是他花700元從徐州收容所買了8個女孩,強迫到他的酒家賣淫。審他的時候,他揭發了幾個警察,公檢法不但不理他,一審還給他破格提拔成死刑,判他老婆15年。他上訴加大了揭發力度,撂了兩個這類從警察手裏買女子販賣、賣淫的窩案。不幸的是,這兩個案子他都參與了,他就是陪他哥們兒去廣州收容所、戒毒所買過兩批女孩才諳熟此道的。

我問他:“廣州有那麽亂嗎?”

“更亂的你都不知道呢!廣州火車站那兒的賊、搶匪,都跟警察是‘一家子’,按月上供,警察放養他們,他們在市麵兒上收保護費,那叫維持治安。警察他娘的管啥?就知道往收容所抓農民,硬說你三證不全,按抓的人頭兒管政府要補貼,家裏來贖人又他娘掙一筆。收容所的醫院更黑,從那兒贖出來還得交治療費。去年報紙登的那個在收容所醫院被輪(奸)了的女的[4],你以為就一個呀?海了去了!就是沒報案,報了也白報,人家叫你拿出證據來!誰敢為你作證?你敢去哪兒取證?不上報紙,誰他娘管?!”

“鴇母”繼續罵:“你看電視往刑警隊臉上貼金!他們就知道抓人、打人,抓人時候‘劃拉’的越多,手越狠,越掙錢。抓錯了你,你家裏求他們放人,得上供!

“街上的小偷都結幫,幫主都是警察的磁器!真要抓賊了,警察都先給磁器們打招呼,抓的就是沒‘戶口’的野賊。那些收保護費的,收完了,第一個給派出所上供;我們開酒家的,不買黑、白道,甭想混!黑道的混混兒,都是警察的線人,警察就放著他們,哪要破案了,先把線人叫上來,讓他們報線索!”

我問:“那實在沒線索呢?”

“沒有就懷疑唄,懷疑就抓來唄,然後逼供唄!管你冤不冤?破了案再說!那是任務。”

“集裝箱”問“鴇母”:“二審你能活嗎?”

“鴇母”嘴一撇,“上上下下都喂了!咱還檢舉大案了呢!”

要是剛來,我會天真地以為他能立功免死,可這半個多月學的真知灼見,反而讓我覺得他得被滅口了。


[1] 大陸官方網站2006年報道了《北京首個黑社會性質組織覆滅 保護傘是城管隊長》,給人的感覺是:北京2005前沒有什麽黑社會組織,而且黑社會與警察無關。

我01年在海澱看守所和七處遇到的黑社會老大,一個是警察鐵哥們,一個本身就是刑警隊長。我相信他們也不是首個黑社會團夥。

[2] 發小:自幼的好友。

[3] 點:舉報。

[4] 後來我查到:2000年7月26日《中國青年報》報道了這個案子,題目是《誰製造了慘絕人寰的輪奸案》:農家少婦蘇萍在廣州火車站,光天化日之下被搶劫,呼救後警察卻當眾把她齊全的證件扔掉,強行收容,還當做精神病關進指定的康寧醫院。隨後蘇萍遭到“牢頭”等十幾人、幾十人次的輪奸。後來她丈夫從外地趕來,塞給醫院主任紅包、護理費,才將蘇萍贖出。報案後,警方立刻和醫院放走十來個強奸犯,隻留了李某一人頂罪。

蘇萍夫婦狀告公安局、康寧醫院都被法院駁回,法院隻以強奸罪判了李某4年。民事賠償被駁回,連康寧醫院收取蘇萍的500元護理費都不予退還。他們的抗訴、上訴均被駁回,進入了遙遙無期的申訴程序。

廣州收容所一係列虐待、輪奸、虐殺收容人員的事件相繼被曝光後,2002年3月,《羊城晚報》又曝光了廣州戒毒所販賣戒毒女子為娼的黑幕。公安係統立刻銷毀了該戒毒所的有關曆史檔案,懲辦替罪羊。2003年孫誌剛被無辜抓進廣州收容所後打死,在全國憤怒的聲討中,中共吃人的收容所才壽終正寢。

曆經上述事件的廣州市公安局長朱某,不但獲得連任,還蟬聯人大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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