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紀實文學連載--地獄群雄傳 [5.4 嫖娼教授]
(2007-07-25 00:4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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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嫖娼教授
我說:“大喜?老陳起飛唄!不是後天嗎?”
老陳說:“明兒晚上一過12:00,我磁器就接我來。”
號兒裏今天就開始為老陳出牢籌備了。主要是“玉帶詔”——就是把信或者口信兒寫在一塊小布上,縫進衣服夾層裏,出去給大家郵寄,或者代為打電話捎口信兒。因為看守所是一片紙也不讓帶出去的。
知道小龍快走了,我也請“小四川”給我做一條“玉帶詔”。我沒有帶夾層的衣服,“小四川”拆開了我的褲腳,我扯了一小布條,留了韓哥和小龍的地址,塞了進去,他再扡邊兒——真沒想到,“麻花針”還能扡邊,扡的從前邊還基本看不出來。
送行的晚宴,就是花生榨菜方便麵,韓哥偷著開了三瓶冰紅茶,以茶代酒,給老陳餞行。
這麽多天,我也沒怎麽跟老陳聊過。老陳被韓哥尊稱為“嫖娼教授”,我跟他沒什麽可說的。可是如今的黃色產業,已經是中國的風景線了,怎麽著也得給萍萍搜集點兒這方麵的真實素材,就硬著頭皮開了口:“老陳,你在外邊做啥呀?”
“我賣黃盤的!”老陳感慨地說著,“前幾年,真掙錢,一天就掙4000!就雇那幫傻×給我們賣去。”老陳用手往後一指,就收了回來,他才想起來,那個“黃盤”已經調走了。
那個“黃盤”是個赤貧者,極其“點兒背”!幾天前趕上公宣[1]了,在“大鍾寺”宣了個5年——案由才38張黃盤,老陳說正常判最多3年,趕上公宣就升級破款,從重從嚴。
老陳自豪地說:“有一回,兩個新來的警察跟我犯青皮[2],把我抄了。我拎著兩個大編織袋,押進派出所我就樂了,我磁器在那兒呢,磁器跟那倆‘青皮’說了兩句,就讓我走後門兒了,兩滿袋子黃盤一張不少!往常他們掃黃前,都給我個信兒。那回是我磁器把手機丟了,不知道我電話,沒通知我,他特意在派出所等的我。現在掃黃,就是抓幾個賣盤的窮鬼,回去交差就完事兒了!”
我問:“這回你磁器沒幫上忙?”
“我這回不是因為賣盤。我出手的黃盤都上百萬了,從來沒事兒!這回是我把人家砍了!本來我都進不來,我那磁器知道我小名兒,不知道我大名兒。拘留以後我老婆打托兒去,磁器才知道是我。早知道就不讓抓了!”
“啊?那咋辦啊?”
“用錢砸砸就完了,重傷害,改成‘尋釁滋事’;從3~7年,改拘役5個月!”
韓哥笑了,“長見識吧,方明?”
我真是感慨,“太長見識了!”
這幫公安,抓住黃盤小嘍羅就猛判,既宣傳了公安掃黃的力度和決心,又展現檢察院、法院的執法如山,中|共的法律好不威嚴!
韓哥說:“方明,想做大買賣,得學著點兒,那叫:
“兩腳黑白道,
白道更重要。
“知道蘭哥的事兒嗎?大鍾寺那一帶收保護費的!大鍾寺批發市場做小生意的人,犯事兒進來了,都把蘭哥認出來了。蘭哥領一幫打手挨著攤位收保護費,一家100~200,大攤兒要的更多!不敢不給。不給兩天之內肯定攤子被砸,給了能保一個月平安。前腳收完保護費,後腳就進大鍾寺派出所拍錢去,給派出所那幫‘大哥大’得分一半兒,然後進那兒的市場辦、工商所‘小意思’去。報案根本沒人管,誰告誰準倒黴!蘭哥這是砸攤兒,手下的把人家打成重傷,叫刑警隊給抓的。一路關係打上去,這黑社會的重案,改尋釁滋事,拘役6個月……怎麽樣?
“公檢法稅賽土匪,
白道更比黑道黑!”
我點點頭。看來生意要做大,這公檢法的渾水不得不趟。“韓哥,我要出去了,聘請你做公關部副經理,怎麽樣?我那可是外企!”
韓哥說:“保證勝任,公安這一路,咱平趟!”
老陳指點道:“你領他嫖一次,立馬搞定。現在這警察,多少都是:
‘穿上製服掃黃,
脫了製服嫖娼’!”
韓哥問:“老陳,你整天請那幫警察嫖去吧?”
“隔三岔五地就得去,不請他們去,我這‘黃盤老大’,一天都呆不住!”
老六插言問:“陳哥,今年過年的時候,看守所給號兒裏放的黃盤是你賣的嗎?”
老陳一愣,“這兒還放上黃盤啦?”
老六說,“這筒道裏起哄叫好——跟打雷似的!聽說是值班的自己看的黃盤,沒拿出來,第二天給號兒裏放大片兒[3]給放出來了,後來號兒裏三個月沒放大片兒!”
我努力想起了一點能跟老陳聊的話題:“我去東北打市場的時候,見那幫當官兒的,真有錢。他們說:這兒的老百姓是窮得沒辦法,那麽多人下崗?女的不當小姐,咋活呀?還得養家糊口哪!社會趨勢都是逼良從娼。”
老陳說:“小姐多了,當官的多方便啊!”
韓哥撇著嘴說:“不光窮地方這樣,大地方就不這樣了?大城市就沒有窮人啦?那叫:
“祖國處處都一樣,
沒有小姐不興旺!”
老陳說:“對賣淫嫖娼,黨的政策是:‘明著打擊,暗著保護,偷著發展’。北京大小妓院的後台,除了公安局的頭頭腦腦,就是大官!你看電視劇:誘導性解放。這當官兒的需要,社會就得往那兒變,老百姓就得提供。當官兒的‘四項基本原則’,你知道嗎?”
我說:“這白道的事兒我哪知道?”
老陳掰著手指頭說:“共-產黨當官兒的‘四項基本原則’是:
“工資基本不動,煙酒基本靠送,
消費基本靠請,老婆基本不用!”
“經典!真經典!”我感歎道。
老陳摸著絡腮胡子,“以前我還敢吹:‘北京的這些大小妓院,窯子檔次太低不算,後台靠山是誰,我門兒清!’現在可不行了,妓院多得眼暈!什麽——
“賓館旅社大酒店,歌廳舞廳樂休閑,
桑拿洗浴足療館,酒吧發廊美容院……”
我說:“現在中國的黃色產業世界第一,社會風尚都變了,現在嫖娼都成了身份、地位的象征了!”
韓哥說:“沒錯!三個代表!一個當官的消費一晚上,最少要帶三個婊子!”
我也被逗樂了,說:“你看黨這幫官,互相之間比情人,情人越多越有本事,這在西方都是醜聞,見不得人!可中國現在,總領一代風騷。”
老陳說:“老美,現在我們中國的口號是——
“男的不嫖娼,對不起共-產黨;
女的不賣淫,對不起江 澤 民。”
半夜的鑰匙聲又把我吵醒了,見老陳穿著那件藏著數道“玉帶詔”的舊夾克,光著腳,頭也沒回地出了牢——這是看守所的傳統——出獄不回頭![4]
[1] 公宣:公審大會宣判。
[2] 青皮:不懂規矩窮橫。
[3] 大片兒:影碟裏的電影。
[4] 如果刑滿釋放時,穿監號兒裏的布鞋走,到監區門口就不能換皮鞋了,所以都光腳出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