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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紀實文學連載--地獄群雄傳 [第五章 三個貴客 5.1 色眼的代價]

(2007-07-17 01:13:57) 下一個
第五章 三個貴客
  
  看守所裏,判的刑期重稱為“貴”,判的輕,稱為“賤”。隨後的幾天,我又目睹了三位難友晉升“貴客”,都是十年以上的冤%案。


5.1 色眼的代價

  坐牢到了周末,估計見不到大使了,就算萍萍、律師從昨天下午一出看守所就開始運作,見大使最快也得下周一了。

  勞動號給我送來一包衣服,簽收鬼子票——500元?!昨兒萍萍給我看的收據明明寫的是1000元!練功的絕食抗議給犯人換來的權利——自己拿錢的權利,竟被這樣無形地打了折扣。要不是我昨兒看了警察的白條,被這“黑社會”扒了皮,還得讚美文明管理!

  知足吧,拿了總比不拿強啊。我可明白看守所環境為什麽這麽“酷”了——想舒服點兒嗎?交錢吧!

  我把200鬼子票兒給了韓哥,剩下的300塞給了小龍,他推脫了半天,直到我說這是幫他以後給人治痱毒的,這他才收下。

  裝衣服的塑料袋兒已經破了。小龍從坐墊兒裏抽出個新“枕窯兒”給了我。這個半截子襯衣縫的枕頭皮兒,真不錯。
  
  韓哥讓大家準備好了打賭——“新疆”和小武子開庭。老六查了《刑法》後宣布:“新疆”的販毒不到3克,3~7年;小武子是團夥搶劫,10年起步,不過他是案屁。

  中飯後二位回來了。新疆滿臉哭相,蔫頭耷腦;小武子不可一世,搖頭晃腦地問:“怎麽著?打賭不?我倆可都貴客?不打我們吃飯了啊?”

  這神氣勁兒把大家都搞蒙了。小武子這麽趾高氣揚,也自稱貴客?

  韓哥說:“武子,這兒盛不下你啦!風圈兒去!”

  一到風圈兒,“新疆”一屁股坐到地上,往牆上一靠,閉目不動了,仔細一看,“新疆”眼圈兒發黑,看來是偷偷哭過了;小武子活動筋骨,好象要練趟拳腳似的。

  老六說:“都誰打?”

  呼啦一下,十幾個都舉起了手。

  韓哥說:“行行行,都跟著起哄!是不是都猜‘新疆’滿貫哪?”

  大家紛紛點頭,韓哥說:“那甭賭了,這臉哭相指定滿貫!賭小武子。”

  大家看著小武子犯難了。

  韓哥問:“武子,想跟誰‘單挑兒’啊?”

  “沒沒沒,沒那意思。”

  韓哥說:“看你這勁兒,我都沒底了。預備——”

  “等等韓哥,我沒開庭呢!”小武子話剛出口——“滾你丫的!”老六一腳就把他貼到了牆上。

  韓哥強壓怒火:“丫耍我們啊?”

  小武子沒在乎,從兜裏掏出了一大把煙屁。自誇道:“桌兒上的煙盤,叫咱給劫了!”

  老六心花怒放,“小武子,有尿[1]!”韓哥也怒氣全消,賞了他半根整煙。

  小武子已經斷了兩天煙茅了,大口吸著,一點兒煙都不吐,全吞。享受完了,說道:“韓哥,我快出去了,出去給弟兄們捎家信兒,我這還不是貴客?”

  大家這回對他刮目相看了。他又神秘地說:“韓哥,我們開庭臨時往後拖了。我同案‘二告兒’[2](第二被告)說,他親戚剛托上人,打好了關係再開庭。”

  韓哥問:“說放你了嗎?”

  “沒明說,我猜差不多給我弄個拘役。”

  “你猜呀!”虎子說。

  小武子振振有詞,“我們七個同案哪,就算案頭滿貫‘14年半’[3],我身為案屁,也差不多拘役!”

  “你都他媽‘快生了’[4],還拘個屁役呀!”老六說。

  小武子真不含糊,“拘役最長可以1年!”

  韓哥罵道:“你懂個屁!雙拘役才能1年呢!丫給我歇!”

  小武子沒在乎,哼著小調,橫著膀子進了號兒。

  韓哥要過“新疆”的大票一翻,“我的媽呀!10年半!”

  “不是3到7(年)嗎?”老六問。

  我湊過去:“新疆”這三個維族同案,案頭攜海洛因9.5克,二告兒攜4.5克,他是三告兒,攜2.5克,打成了共同犯罪,不分主犯、從犯,三人合計攜帶毒品16.5克……每個人都是10年半。

  “還有這麽判的?真新鮮!”老陳說。

  韓哥疑惑地說:“頭回見!共同犯罪也得分主犯、從犯哪!哪有案屁、案頭一般兒沉的?單位犯罪才能不分主犯、從犯哪。”

  虎子說:“當年我們販毒也打的共同犯罪,案頭10年,我6年,案屁3年!‘新疆’咋這麽倒黴呀?”

  “新疆”這才睜開眼睛,用洋式普通話大吼:“我要上訴!”

  “你丫訴個屁!”虎子說,“這麽多年,我就沒見誰訴下來過!”

  “新疆”說:“那你49克粉兒能判幾年?”

  虎子說:“我這是‘非法持有’,跟你那不一樣,我這情節不惡劣,最多3年!”

  “地保”恍然大悟似的說:“是不是老‘新疆’那天,色迷迷地看那美人兒,把那檢察官惹火啦?”

  茅塞頓開!老六當即跑到號兒裏去,不一會兒就眉飛色舞地跑了回來,興奮地說:“就是那個‘檢爺’訴的他!他沒見那美人!”

  幾個柳兒爺都樂了。韓哥說:“‘新疆’這色眼夠貴的啊,瞅了幾眼,加了7年半!”

  “新疆”衝進來問:“韓哥,你說我這麽貴,是因為看那個靚妹?”

  “法院湊刑期,貴了是業績!”韓哥說著遞給“新疆”一根煙。

  “新疆”終於得到了“安慰”,跟大家噴了起來。

  偶一抬頭,我的天!一個警察正在頭頂的馬道上虎視眈眈!我碰了碰韓哥,他扯得正起勁兒呢。我指了指頭上,全傻了眼!

  大家馬上撚滅了煙,韓哥這個老油條開始耍花招了,“李科兒!”

  高高在上的李科長哼了一聲,“煙掏出來。”

  韓哥馬上掏出煙,繼續賠笑。

  “三5?!”李科兒雙眼如鷹,瞧得倍兒清,“丫麵兒大呀?”李科的語調有所緩和。真是“打狗看主人”,這煙價就是犯人的身價,那‘托兒’當然也不一般了。

  大家賤賤的等著發落。李科食指往上勾了勾,韓哥會意地把把煙平著旋頂欄,被彈了回來。那10公分寬、50公分長的間隙,這麽扔煙分明是不想扔出去。

  “丫岔[5]我哪?!火兒呢?!”李科兒發怒了。

  韓哥弄巧成拙,隻好掏出了一次性打火機,這還是虎子帶來的新家夥呢。

  “摔炮兒!”

  我還沒明白什麽意思,韓哥把打火機掄圓了一摔,“啪——”一聲爆響——

  “啊!”老陳一聲大叫,捂住了眼。

  那一瞬間,有人往我褲頭後邊別了一把東西——煙。


[1] 有尿:有種,有本事。
[2] 二告兒:第二被告。
[3] 北京判刑上15年的案子都要交給北京中級人民法院,犯人也要押到“七處”,各區的法院審理15年以下的案子,所以海澱刑期的最高權限是14年半。
[4] 快生了:(坐牢)快10個月了,象十月懷胎一樣,臨產了。大陸公檢法的訴訟程序漫長,常規的案件要坐牢9~10個月以上,刑拘、起訴、判決都要拖到適用於特大案件的最後期限,因為拖延的時間就是公檢法向“犯人”及其家屬展示自己權力的砝碼。
[5] 岔:打岔,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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