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美的西人習俗和東土神州的國人有所不同,是顯而易見的。要說不同,其實也隻是在於所謂上流社會的不同。普通老百姓,都還是一樣的,甚至比神州國人有過之而無不及。在這裏生活久了,聽得多了,尤其是親眼見了,便覺得勞工階層的樸實善良是和神州國的老百姓一樣的。缺點錯誤也是一樣, 隻是更多的時候表現在不同的角度和不同的地方;諸如令人作嘔的毆打家人、父女亂倫、微波烹嬰...等等,不勝枚舉。塞翁這麽說,卻也不願意就把這些現象的根源簡單地歸結為民族的“劣根性。” 要真是這樣一來,這民族確實是非常劣的。君不見那五月花號上載來的,還不都是女王陛下的劣等公民;再看那牛仔電影裏頭,一語不合便拔槍相見,更有史書記載近代背信棄義大肆掠殺印地安原住民的。話這麽說,卻又不見得所謂上流人士或有高等教育者又會好在哪裏,僅逼良為娼還算是客氣的。這上流社會,其中大多數為新大陸暴發戶,但也有少數英倫世襲貴族(暫且不談這“貴族”又是如何而來)的既得利益者,比如那幾個起草獨立宣言腦有反骨的世家子弟。為使其錢財地位的世代相傳,便也就有了 Ivy League (或 Elite Ivy League)。塞翁一介草民,有幸與 Ivy League 的下凡人士有過幾招切磋,結果當然拖刀敗走麥城,先於這裏不表,隻是說說塞翁經曆的一樁小事。那是塞翁當年,寒窗苦讀,課餘之際幫工校園附近一家中餐館。餐館老板娘來自新加坡,原先也就讀本校經管係,後與同係一白人研究生成婚生子育女,不久疏於學業,便由父母出資買下餐館,供其經營。白人丈夫屬有高等教育者,也常來相助。一日下午,生意清淡,有一顯疲憊狀中年白人婦女走進餐館前門,丈夫迎上,也聽不清,隻見一同走了出去。過半,又一同進來。丈夫便走近問我那輛看上去這麽樣又那麽樣的破車是否敝尊坐駕,於是大家又一起出去,看個究竟。原來是這婦女駕著的碩大老爺車,在出停車坪頂端轉向跑上行車道的同時,撞了敝尊那輛破車的屁股。因為星期天下午,生意清淡,諾大停車坪,沒多少車,也沒多少人。婦女撞了車,估摸著車近餐館必是餐館雇員所屬,便進了門,想問明車主好商議賠償。塞翁走近一看,也算不了事故,車沒撞散架,於是便輕鬆了不少。但見這婦女依然內疚嚴肅,與一老婦人,也一臉疲憊和病態地斜靠在那大而破的車座上。明眼人一看,便知勞動階級,不象小康人家。婦女稱陪老母去醫院看病,身無足夠現錢,願留下駕照號碼姓名地址及親筆字據,好方便我日後索賠。丈夫更是把塞翁拉向一邊,輕聲耳語:要她們賠錢、抄錄駕照號碼姓名地址、要下電話及親筆字據,我給你作證。塞翁內心此刻正展開激烈的思想鬥爭:一邊是沒幾張綠鈔票,另一邊是塞翁一息尚存的階級感情。塞翁破車雖破,再破,能跑就行。更想那空無一人的午後,婦女撞了車,完全可以溜之大吉但卻如此的擔當。一瞬間,塞翁便想了那麽多,活該成不了漢至那樣的藝術家。終於,階級感情占了上風,塞翁升華:請婦女和老母忘了撞車的事,一路好走並上帝保佑好人,如是雲雲。婦女同樣回複,千恩萬謝,開著老爺車咣嘰咣嘰地走了。當然,塞翁也回謝了丈夫的好意。
這勞工階層好人不少,尤其是和東土神州國人同樣的可憐天下父母心,也令人潸然淚下,刻骨銘心。記得塞翁在南卡首府哥倫比亞為一家財政貸款公司開發軟件打零工的時候,雖說已離開學校投入轟轟烈烈的資本主義建設若幹年,手頭略有寬鬆,但乃是那類懷褍兩、叁佰刀來美利堅尋求知識的艱苦樸素之士 (塞翁還是有所不同,全蒙塞父人緣好,有海外關係的朋友多,籌得現款遠多於那兩、叁佰刀),不輕易下館子。難得心情好,也是麥當勞之類。一日周末,走進 D 船長的海鮮小館 (類似麥當勞,專賣烤得金黃的貓魚一類。D 船長自己開發研製的海鮮醋,其味醇厚,頗有特色,堪比東土神州的山西老陳醋和江蘇鎮江醋。店堂備有小瓶裝 D 船長海鮮醋另售,南方諸州比比皆是,隻是少見於這北費吉尼亞和馬裏蘭一帶。),給了三、四刀,換得貓魚若幹便準備享用。隻是發現桌上 D 船長海鮮醋告罄,便起身欲向服務員加添,腳步便擦著了鄰座略為靠走道的一隻腳。塞翁正低頭準備道歉,耳邊早收到歉恭的一聲:大人(Sir),對不起!塞翁盡管還未有幸承蒙女王陛下厚愛,加俸進爵,但這一聲從南方民眾口中而出的頗有 class 含意的 Sir,確也有些受之不起。這位瘦瘦高高臉麵布滿生活艱辛的父親,和他同樣神色的妻子,正安靜的看著他們的三個孩子津津有味地吃著烤得金黃的貓魚、番薯條、和那幾小碟生菜沙拉。三個孩子的臉上刻有往日缺少歡樂的痕跡,卻此刻興高采烈地享受著父母的家長之愛和難有的一頓美餐。塞翁席間用眼角偷偷掃視,倆大人跟前沒有那簡陋餐具,他們沒有吃。隻是偶爾撿起烤得不好孩子們不要的,小心翼翼地沾些番茄漿放進嘴裏眼睛依然望著孩子,慢慢咀嚼著,生怕壞了孩子們的好心情;塞翁見過不少這樣的勞動人民。盡管生活捉襟見肘,卻安於現狀,不會去挖空心思損人利己投機倒把發家致富。這樣的淡泊人生,也造就了南方小鎮特有的安謐。塞翁早先頗具國際無產者精神,和一起做 RA(Research Assistant)的老美同學談起對美利堅勞工階級的敬意,卻未料那仁兄眼一斜,噓之以鼻,稱:不思長進,活該受窮;非此,爾等外來者,何以立足並活得如此滋潤。看來,光靠這階級感情也不是能解釋一切的。有塞翁與家人一時興起,說話多了並在車道上慢了一下,便有階級兄弟或衣著光鮮者,呼啦從邊上飛過,超前,橫上塞翁前頭車道。塞翁於呼啦之間,隱然見諸那階級兄弟或衣著光鮮者抬起手腕,豎起中指。待那車跑前頭,跟後仔細看,果然,那中指還直直地豎著。
這衣著光鮮者應該是受過一定教育的,劣根清淨。但君不見於安然悠閑席間,忽聞一聲長嘯,隨之便似春雷陣陣滾動。尋聲溯源,原是鄰座有衣著光鮮道貌岸然者以餐巾夾鼻,一掃其鼻腔間汙穢!其聲其狀頗具西洋詠歎調之勢,亦堪稱一絕卻實乃東土神州所不齒。然神州於席間的桄籌交錯、幺五喝六也為西人不容。再看所謂高級住宅區附近大型商場及購物中心,寬敞巨大停車坪之間的綠化區域,有商場手推車遍地開花橫遭遺棄。其中有些竟離指定歸集點僅數步之遙。更滑稽的是,遭遺棄的手推車被精心地前輪和大部車身置於綠化地坡上,僅留後輪一小部份,支撐著行車路麵。好似惟有如此,便影響不了別人停車,也可解除公共道德上的負罪感;猶如今天犯下不道德之事,明日教堂懺悔,後天便可心安理得見上帝一樣。如此用心良苦,卻不願抬腿之勞解除商場人員不該付出的勞力,真所謂勞心者治人也!難怪這西土,神堂教院,猶如這商場手推車,宜是同樣的遍地開花(笑話,不敢奉不敬之意)。
這個手推車現象,是塞翁以前在南部諸州見所未見的。南部諸州,少於外來移民,而這北費吉尼亞卻也是各方移民聚集甚多的地方之一。是否外來移民激起了本地白人兄弟姐妹的“劣根性?”還是此處不屬民警叔叔管轄,民風綱紀鬆弛?抑或是南方人口稀少,人們生活節奏緩慢便有閑心把手推車歸還於指定地點?但現今無論南北方還是其它的什麽地方,通常可見有時髦人士,猶其女士,將煙蒂向上優雅地從車窗彈出;於是,那煙蒂便在空中劃了個漂亮弧線,遙遙墜向路邊綠油油的草地或打掃得一塵不染的路麵。如此灑脫,以致於小日本在某些汽車產品上不再如往日的那樣設置煙灰缸。這般現象,是否於民警叔叔忙於抓捕凶犯無暇顧及公眾道德與民風綱紀的約束而導致劣根泛濫?這倒也和東土神州的世風日下有異曲同工之妙。
所以,要說這“劣根性,” 大家都有,隻是表現不同。東土神州可以相安無事,到這西土,便使人難以忍受;這也就是為何桔生淮南則為橘,生淮北則為枳的道理。其實這“根”還都一樣,大家都是從山洞裏跑出來的 cavemen。當然,不談劣根性,也沒必要移師反種族歧視的虎皮大旗之下。各個民族有其各自不同的生活起居言談舉止;彼此難以容忍,不願交往,又難以為鄰,實在談不上種族歧視。更有眾多神州聖民,不注意入鄉隨俗,或者根本不想入鄉隨俗,則真是劣性難改了。
總而言之,既來之,則安之;最主要的是客隨主便,入鄉隨俗。哪兒有主會要自己一改以往清潔衛生良習,隨著來客的習慣,在自家客堂隨地吐痰的。所以,這大溶爐一說和種族歧視之說一樣,都是冠冕堂皇政客們裝扮自己的麵具而已。小民百姓,人微言輕,管好飯碗,才是上策;塞翁瞧那江總書記,往紐約交易所司令台一站,大拇指一豎,嗨,反客為主!那金融大小巨頭代理人還非得一起不知所雲地跟著一個個豎起自己的大拇指:那不是此地主人要和您溶化在一起,那是人瞅您口袋裏錢呢!
revision 1.01
--- 塞翁,於花生屯郊外仲夏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