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寫文章一向如行雲流水,根本不顧念別人是否看得懂或所謂的邏輯三段論,寫字作文隨心所欲;亦可美其寫作風格之名曰:意識流。
我是到了米帝的大學之後,才逐漸學會如何寫文章的,但寫起漢語文章來,還是有些問題;看看我早期發表在這裏的文字,便可知其一、二。其實寫英文,也好不到哪兒去。因為思維習慣一致,表達媒體不同而已。但我覺得我到目前為止,寫些漢語文字,還是有很大進步。
我當時在浙美的時候,有天突然心血來潮,幼稚地要給美院主辦的外國美術雜誌搞翻譯文章。我於是就從圖書館借了本學校跟米帝訂購的美利堅美術雜誌,從中選了篇文章,就爬起格子來了。進行過程中,明知搞不通的地方,卻也囫圇吞棗地湊數填格子。勉強完事之後,想著該是鉛印發表的時刻了,就去找本係的一位青年教師,想當然地要他給雜誌主編老師,引薦我的譯文。該青年教師當時還是本係的研究生,但已給這本雜誌寫過不少文章,也登載過好多篇。青年教師當下接過我的譯稿,看了幾眼,就說:先擱這,待我下個禮拜有空幫你仔細看看。
我那個時候是很單純的,其實要是跟他提個建議,我寫,他審閱修改,一起發表,可能結局就會好得多。但我是幼稚,對此根本一竅不通。還真的等過了二個星期,就去研究生教室找他。敲門進入,青年教師在瞌睡,不過瞥見我的所謂譯稿,也還真的就擱他身旁。
我就問:此譯稿,尊意如何啊?
青年教師不語片刻,答曰:這樣,吾帶爾先去登門造訪,見見範君某某。。。。
聞之,頓時竊喜;本院的這本外國美術雜誌發行全國, 如果對其不陌生的話,範君某某的名字屬於震聾發聵一類。範君某某就是雜誌的主編老師,獨立發表過好多譯文及評論文章。通常每期雜誌發行,都有他的力作。本院這本外國美術雜誌,基本就等同於主編同誌的自家刊物。和他搭上關係,要發表文章留芳本院並揚名全國美術界,如同小菜一碟啊。或如米帝通常所言:small potato, 或 piece of cake 等等。
興衝衝地跟著青年教師在不大的校園直奔範主編同誌辦公室。還好,主編大人, 也就是範君某某正巧在忙。於是我就恭敬地把譯稿奉上。大人接手,就這麽瞄了一眼,開口就稱:“兄弟,你要把句子寫順了,上句不接下句且詞不達意的。。。。”
就這麽地幾句如此雲雲,猛然就把我聽得麵紅耳赤不知所措,耳朵作響一句話也接不上。其它說些什麽,就根本聽不進去了直到最後臨走之時,就聞主編大人跟青年教師講,要他教我如何把文字組織成章。這一來,我覺得我的翻譯家生涯,就此不可能了 - 連漢語本身都寫不靈清的,你要當誰家的翻譯家啊!主編大人明顯就是不想跟咱發生任何關係了。要拜大人為師之念,立馬就在腦海裏被這麽一句俗語給打消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就此臨走之時,我很掃興也很狼狽更不懂事,一語不發就隨著青年教師跟主編大人的道別之聲,退出了辦公室。
後來青年教師在路上跟我講了些什麽,現在我也記不得了。記得的隻是事後,我並沒有由此對自己的人生意義,產生過多少懷疑或悲觀的想法以至於非得要去西湖投水自盡以洗主編大人羞辱之恥什麽的。不過就是到了宿舍,隨手把譯稿往抽屜裏一扔而已。從此,我就一門心思繼續認真地學習起英語來了。當時用的學習材料,是影印的原版《新概念英語》- New Concept of English,簡稱 NewCon。如此,以致於新上任的係主任後來放言,認為給我的這個入學名額,是浪費了,國家就此少了個美術人才。
青年教師後來及現在很有出息。就他處理我謀想留芳揚名這事兒來看,顯示了非凡的智慧。他是前幾年世博會公園雕塑評審委員會第一把手、總裁、總經理、總指揮、總司令,無冕元帥五星上將,總之,是個說一不二般的人物,也是中國美術學院上海分院的主要領導同誌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