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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熾 - 從民間舊藝人到共產黨的音樂巨子

(2009-01-03 16:01:14) 下一個
劉熾創作生涯是從1939年發表處女作《陝北情歌》開始的,創作了大型作品70餘部,中小型作品近千首,著述了15萬字的多篇論文,出版了作品集14本,中小學音樂教材中收入他的多首歌曲,他作品數量之多,質量之高,流傳之久遠實屬當代音樂家中罕見。作品包括歌劇音樂,大合唱、電影音樂各10部,及其它中、小型音樂作品。著名的有歌劇《阿詩瑪》;大合唱《祖國頌》;歌曲《我的祖國》(電影《上甘嶺》插曲)、《風煙滾滾唱英雄》(電影《英雄兒女》插曲)、《讓我們蕩起雙槳》(電影《祖國的花朵》插曲);舞蹈音樂《荷花舞》等。




童年的回憶


  劉熾從小隨民間藝人學習鼓樂。九歲時身為銀行職員的父親失業,三代人生活堅難。為了減輕家庭負擔,他到西安三仙廟裏打掃佛堂,以此混口飯吃。廟裏有一隻古樂隊,於是劉熾便學起了唐代古樂,師從富振中(在古樂界德高望重)學習了蕭、雲鑼、全部打擊樂器和佛曲領唱。和笛子師傅王六爺(古樂界笛子權威)的笛,這使劉熾成為古樂隊中的“全才”,擅長雲鑼、笙、笛、記工尺譜的演奏的劉熾很早就顯示出他的藝術才華,成了一名優秀的小演奏員,給他以後的音樂創作打下堅實的民族音樂基礎。

12歲時(1933年)因家貧困,考入西京印書館,在鑄字車間當童工。15歲那年西安事變發生,整個西安沸騰起來。劉熾每天上街為印書館賣“號外”從風起雲湧的學生運動中悟到中國大地希望曙光的所在。聽說離西安不遠處有一支紅軍隊伍,就偷偷離家,步行90裏,1936年12月25日到了雲陽鎮,參加了工農紅軍。最初被送進紅軍大學當學員,後又到“紅軍劇社”當小演員。從此,劉熾從一個鑄字的童工成了中國工農紅軍的一名小戰士。在北上延安的途中,劉熾興奮得不能自己,又跳又唱。一位東北軍的軍官說:“這娃像顆小火苗,一張能唱歌的嘴,兩撇又粗又重的眉毛,活像個熾熱的熾字組成的人,叫啥劉德蔭麽就叫劉熾吧!”到延安後,有著傳統封建意味的原名就這樣被人們所遺忘了。

  早在延安時代,美國著名女記者海倫·斯諾觀看了劉熾的歌舞表演,稱讚劉熾是“少年天才”,是“ 最受歡迎的童星”。海倫·斯諾並教會了劉熾西洋舞。海倫·斯諾夫人用攝影和文字多次記錄了這位紅色少年,在她的1952年由美國斯坦福大學出版社出版的《紅塵》著作中寫道:“當我去參觀中國人民抗日劇社學校——該社的社員包括演員50人——的時候,宿舍中隻住著19個孩子……劇社中有三個特別有趣的人物:導演趙品三,劇校主任溫濤和男童星劉熾,當我第一次專訪問劇校時,正式被兩個男童星握手相迎:一個驚人聰明的機靈小男童和他的伴兒王文祥。他是一個強壯的長成的大男童,做著校中的班長……

  “劉熾和王文祥兩個兒童演員是我夏天的小愛人。他們常來訪,堅請我教他們美國式舞蹈,我想不出什麽合適的,除了幾步踢踏舞原是我曾經一度當作一種運動而試學的。我把這跟我模糊記得的孩子時代舞蹈動作湊合起來,但他們以為這功課非常有味。循著留聲機唱片About Quarter To Nine(《大約八點三刻》)勤奮地練習。不久,劉熾教其他同學跳踢踏舞,他們著魔得厲害。然而,他們在劇院中的表演都不是一個大成功——鞋底上沒有裝鐵片是一個大原因。

  “他是一個少年天才。劇團裏一個受人歡迎的演員。他會模仿無論什麽。有一大張小調和小販叫賣的節目單。那些都是他小時候零星學來的,他演出一節很好的拳術。他在劇院裏唱得太多了,他的聲音幾乎被毀壞,醫生們有一個長時期禁止他歌唱來恢複它。他機敏的才智幾乎是不可思議的。這是時常使我驚異的地方。“劉熾已有主角傾向,譬如他不穿規定製服,戴一頂有紅星的黑絨便帽……”。

  1980年海倫·斯諾在她的《七十年代西行漫記》中,以專章《中美友誼——四十二年之後》再次記敘了她對劉熾的記憶與交往,從中我們看到了少年時代劉熾的輪廓。劉熾為了感戴海倫·斯諾這位舞蹈教師,1987年當海倫·斯諾七十壽辰的時候,他特意寫了一首歌曲《我們的朋友海倫·斯諾》獻給她。


“科班”學習,成為冼星海的高足


  1939年劉熾加入中國共產黨。4月劉熾考入了延安魯迅藝術文學院音樂係第三期,成了冼星海的高足,開始了他的“科班”音樂生涯學習作曲和指揮。畢業後進入音樂研究室當研究生兼助教。他在後來的回憶中提到了當時錄取延安魯迅文學院音樂係的情景:“我那時考可不像現在。記得我到冼星海老師的窯洞時,隻有他一人坐在那裏,我站在他前麵。他讓我唱歌,我唱了《義勇軍進行曲》,又讓我唱了首《救國軍歌》,讓我談談對這兩首歌的理解。就這麽簡單,我被錄取了。”

  劉熾剛剛入校就趕上學校排練《黃河大合唱》。寶塔山下,延水之濱,在一排排窯洞下麵的山坡上,一位身著短褲,灰色上衣,腳踏草鞋的中年人,揮動著有力的雙臂指揮著百多人的合唱,他,就是冼星海。劉熾早就仰慕冼星海的大名了。這位貧苦船工的兒子,在貧困窘迫中在巴黎師從法國小提琴家帕尼·奧別多菲爾和作曲家保國羅·杜卡學習,回國後,創作了大量聲樂作品和電影音樂,《黃河之戀》、《熱血》,都為劉熾久久吟唱,當他入學不久,在魯藝成立一周年紀念會上聽完《黃河大合唱》後,他便為這氣勢宏闊的大型場樂作品深深震撼了!

  音樂概論、音樂運動、普通樂學、視唱、練耳、作詞法、指揮、自由作曲、作曲法、合唱、器樂…… 劉熾最終迷上了作曲。枯燥的音階在他的組合下變得浪漫異常,簡單的音符在他的編織下產生出許許多多陌生迷人的音響,一種新的語言從他心裏如小溪般流淌出來。冼星海要求學作曲學員每周交一首習作,他的第一篇習作是劉禦作同的《陝北情歌》,冼星海在他的作業本上批:好。第二篇交的是一首兒童歌曲《叮叮當》,冼星海批:很好。第三篇劉熾交了一首混聲二部合唱《打場歌》,冼星海為這孩子的靈氣激動了,興奮地在曲譜旁批道:“非常好,我希望它能在全國傳唱!”“小劉搞作曲,要以民族音樂為創作主體,但還要向歐洲的歌劇、交響樂學習,要兼收並蓄,還要從文學與其他藝術中吸取養料……”於是,他開始接觸巴赫、貝多芬、莫紮特舒伯特、柴可夫斯基的作品;開始讀《安娜·卡列尼娜》、《被侮辱與被損害的》、《少年維特之煩惱》、《羅米歐與朱麗葉》……

  他繼續到民間采風,憑借他獨特的記譜方式,深藏起許多陝北、蒙古、新疆民歌和他家鄉的小調,這些素材猶如條條溪流匯入他心中的音樂之泉。他一直認為:民族民間音樂是取之不盡的,用之不竭的源泉。從在魯藝開始,他的衣袋裏就朝夕不離地裝著一本用粗馬蘭紙裝訂的搜集民歌的小筆記本。他與馬可、安波、張魯、關鶴童在延安被稱為與民間音樂結緣的“五人團”。

  1940年5月,冼星海將赴蘇,劉熾對恩師的離去戀戀不舍,他一直把星海送到南去的汽車上,他捧上手中的《聯共(布)黨史》請星海題字,星海落筆疾書——“忠於祖國,忠於人民,我們中華民族的文藝是為人民大眾的。”這珍貴的題詞,成為劉熾50多年來音樂創作的靈魂。

  1940年10月,劉熾從魯藝音樂係畢業。


堅持藝術與人民大眾相結合


  解放戰爭時期,劉熾到東北,創辦了音樂學校、星海合唱團,為即將誕生的新中國培養了大批音樂工作者。

  1942年,他們寫成《七月裏在邊區》,把典型的陝北民歌七聲徽調式賦以樂觀、開朗、向上的嶄新情趣,一下子就在邊區傳開了。這一年魯藝成立了“大秧歌隊”,劉熾成了總導演。他充滿樂觀幽默感的《送鹽》又成為新秧歌運動中最有光彩的作品之一。

  1943年,他為秧歌劇《減租會》編曲,巧用陝北的古道情和山西的新道情完成的獨唱曲《翻身道情》一直風行至今,後由郭蘭英在第二屆世界青年聯歡節上演唱,獲得金質獎章。

  1944年,為慶祝反法西斯的曆史性轉折,劉熾與賀敬之合作寫《勝利鼓舞》,他從已掌握、運用得相當圓熟的陝北民歌風中一躍而出,唱出一支振奮人心,具有中國風格中國氣派的和聲商調式進行曲——這裏從“5”七度下行跳躍到“6”,運用了歡呼的樂句,新穎而又極為大膽,自然而又富於邏輯性,強烈而平穩。它第一次解決了這樣一個問題:寫作勇壯的進行曲並不是非用大調式不可。

  《勝利鼓舞》由秧歌隊演出後,很快在解放區傳開,毛主席看了魯藝大秧歌隊的演出說:“很有中國氣派。”

  1945年,劉熾從延安出發,橫跨五省,步行來到遼寧沈陽,擔任東北文藝工作團音樂部主任,他又抓緊搜集挖掘東北民間音樂,在他創作《工人大合唱》、《生產忙》時,新的音樂素材迅速得到了應用。

  “你想讓人民喜愛你的歌嗎,那就決定於你是否熱愛人民喜愛的歌。”

激情年代,創作碩果累累


  新中國成立後調北京中央戲劇學院歌劇團任作曲。

  1951年,周恩來總理交給中央戲劇學院一項任務:為尼赫魯訪華創作一個新舞蹈。印度是世界上最早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家之一,1950年周總理訪印時,受到了印度人民盛大而隆重的歡迎。印度作曲家為歡迎周總理還寫了首優美的歌曲。尼赫魯回訪中國,作為東道主自然應該有像樣的節目啊!

  由劉熾負責作曲。是古希臘歐特耳珀女神給予的靈感吧,他們想到了荷花,在信佛教的印度,釋迦牟尼是在蓮花座上誦經的,在中國,荷花出汙泥而不染,一直是無比聖潔的象征。它既可以說是新中國的象征,也可是中印友好的象征。有了這美好的形象,《荷花舞》很快成形了。程若的歌詞《荷花頌》也已定稿。

  拿到歌詞,劉熾坐下來不到一小時,譜曲完成了。原來,劉熾幾天來就一直琢磨著舞蹈的音樂,他從民歌《揚燕麥》中找到動機,一直在默默哼唱著《荷花頌》。等到伏案工作時已是水到渠成了。午夜一點,他將全部曲譜抄清,次日淩晨交付排練。一周後,《荷花舞》就在懷仁堂舞台上向中央領導獻演了。

  坐在觀眾席上的毛澤東主席高興地鼓掌:“好,這個舞編得好!” 當尼赫魯總理率印度政府代表團訪華觀賞這個舞蹈時,全團的人雙手久久“合十”。中國青年代表團的藝術家把這個舞蹈帶到了第二屆世界青年聯歡節,為中國爭得了舞蹈與音樂兩項金獎。

  1954年,中央戲劇學院將上演歐陽予倩的話劇《桃花扇》。導演、蘇聯專家列斯理對話劇的每個環節的處理都一絲不苟。李香君身陷囹圄後被吊打,老師蘇昆生在大雪紛飛的附近森林裏吹起了《寒冷的大地》,他要用笛聲傳情,讓香君堅強一些,這段4分多鍾的笛子曲,先後請了兩位頗負盛名的作曲家來譜,列斯理聽後都連連搖頭。

  劉熾熟悉《桃花扇》的故事,也深深喜愛這場戲,蘇昆生以笛子傳情正符合他的口胃,他爽然應允:“好,你把錄音機搬來,我給你即興作曲並吹奏,三分鍾時你舉一下手,暗示一下,最後十秒,再舉一次手,我好完整地結束它……”準備停當,吳堅按下鍵盤,劉熾笛於模吹,一曲憂怨中揉著剛勁的笛聲頓時縈繞於梁下,飛飄向窗外……

  吳堅將錄音送給列斯理,列斯理連聽三遍,一遍比一遍興奮:“比我想象得還要好,還要激情,真正的中國氣派!我一定要見見這位中國作曲家!”

  《桃花扇》正式上演了。觀眾拿到節目單,隻見演職員表上印著:笛子獨奏由劉熾即興作曲並演奏。

  中國青年藝術劇院將上演印度古典詩劇《沙恭達羅》。導演吳雪找到劉熾搬兵:“急人之急,勝過聖賢,為我寫這部詩劇的音樂吧!”

  《沙恭達羅》是印度古代最偉大詩人、戲劇家卡尼婆娑的作品,詩劇描寫了國王豆扇陀與沙恭達羅愛情的悲歡離合。要為這部古代印度詩劇譜曲,難在人們不熟悉印度音樂,也缺乏資料。劉熾接下了任務。他找來《流浪者》、《兩畝地》,《章西女皇》等印度影片的音樂,又從印度使館借來來一些印度古典音樂,一遍遍地聽,如癡如魔地吟唱,他體味著印度音樂的特色,區分著古典音樂與現代音樂之別,然後,一段段,一場場把《沙恭達羅》的音樂攻下來。

  中國青藝在首都演出《沙恭達羅》獲得成功。出席觀看的印度大使館官員說:“詩劇的音樂配得太好了!”

  不久,印度大使館為慶祝印度國慶在和平賓館宴會廳舉行招待會,特別邀請了《沙恭達羅》的導演吳雪、主演梅熹、白姍與劉熾出席。吳雪將劉熾介紹給印度駐華大使,大使握住劉熾的手說:“先生太了解印度文化了,您分得清卡尼婆裟與泰戈爾時代印度音樂的區別!您到過印度嗎?”劉熾搖搖頭:“沒有。雖然我向往印度。”站在他們中間的周恩來總理說話了:“這是我們喝延河水長大的音樂家!” 印度大使恭敬地向劉熾贈送了兩件禮品:一尊金光閃閃的印度舞蹈女神,一套精彩的印度樂器模型。

  1956年,延安時代的戰友,《上甘嶺》的導演沙蒙找到劉熾,看過腳本,劉熾大為振奮,欣然進入創作。為這支《我的祖國》,沙蒙提出:“我希望這支歌隨電影的演出傳遍全國,家喻戶曉,婦孺皆知,經久不衰。過了若幹年,這電影不演了,隻要唱起這支歌,就會聯想起影片中動人的場麵,就會懷念起那些可歌可泣的誌願軍英雄!……”

  沙蒙是很懂音樂的電影導演,他提出的音樂要求相當高,他知道劉熾寫電影音樂是有潛力可挖的,1949年劉熾為《人民的新旅大》譜曲,其中《柔和的陽光》很快傳開。1950年淩子風導演的《陝北牧歌》劉熾譜寫音樂,插曲《崖畔上開花》、《劉誌丹頌》風行全國灌製了唱片。他為兒童故事片《祖國的花朵》譜曲,一首《讓我們蕩起雙槳》,更是在少年兒童中間久唱不衰……

  由林彬、曹辛、沙蒙合寫的《我的祖國》歌詞在劉熾麵前鋪開了——
  祖國啊,我的母親,
  你的兒女,
  離開了你溫暖的懷抱,
  戰鬥在朝鮮戰場上。
  在我們的身後,
  有強大的祖國……

  劉熾讀了幾遍,怎麽也捕捉不到旋律。他覺得這首詞缺少中國詩特有的韻律,按詞譜曲,縱然費九牛二虎之力,充其量也隻能寫成歐洲式的抒情歌曲。於是他坦誠地向沙蒙談了自己的看法。

沙蒙善解人意,很快按劉熾選定的詞作者請喬羽重寫了一首《我的祖國》:
  一條大河波浪寬,
  風吹稻花香兩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聽慣了艄公的號子,
  看慣了船上的白帆……

  詩情畫意很快把劉熾帶進一個新境界,他開始有了信心,著眼對音樂素材的捕捉。他一直認為:民族民間音樂是取之不盡的,用之不竭的源泉。開始譜副歌了,田園風的抒情畫麵,一躍變成了勇壯的英雄群像式大幅濃烈油畫,對祖國的深情懷戀要升華為提起祖國就感到驕傲與自豪的情感。祖國,多麽博大,多麽可愛,她有光輝悠久的曆史,她的高山,峽穀,長江,黃河,森林,牧場,平原,田野,是那麽遼闊,那麽瑰美!為保衛她而流血犧牲也是壯美的!劉熾覺得自己心中也升騰起一股對祖國的摯愛之火,他的筆在五線譜上上下滑動著,開闊的長音,從弱拍起大調的典型進行……與前五句詞對比強烈,更加壯美的副歌音樂產生了。





  自古男兒有淚不輕彈。劉熾是個硬漢子,但在《上甘嶺》的曲譜堆裏,他卻止不住落淚了。當他寫作七連指導員犧牲場麵音樂時,他淚如雨下。以雙管管弦樂隊加大鑼演奏出的這段雄渾悲壯交響音樂,震蕩多少人的心弦?呼喚多少人心靈深處的感情?當劉熾把它譜就時,他眼前呈現的不隻是誌願軍戰士壯烈殉身的場景,他的思緒還飛回到14年前抗日烽火燃遍黃河兩岸的日日夜夜。

《我的祖國》在影片《上甘嶺》中隻是首插曲,《英雄頌》才是影片的主題歌。迎著總攻擊令的衝鋒號,誌願軍戰士們從坑道裏打出來,向前猛衝,直到影片結束。這是一首加入鋼琴伴奏多達十多分鍾的混聲大合唱,劉熾把它處理成一首壯烈雄健的男性美的合唱,表現誌願軍威武不屈,驚天動地,英勇頑強,氣貫長虹的風貌和氣概。

  當影片音樂錄製完成後,一位藝術界的前輩對劉熾說:“我聽出來了,你在上甘嶺陣地上找到了一個優美深情的女兒,又找到一位英勇頑強的兒子!”麵對“知音”劉熾笑開了:“是的,你很理解我的苦心,我把《我的祖國》當成柔美明媚的女兒,把《英雄頌》作為威武不屈的兒子,他倆各有風貌,性格,但共同點都是民族的,而不是俄羅斯的,法國的和德意誌的,這是新生的共和國的!”

  《上甘嶺》電影音樂的成功,使劉熾成為電影導演心中的一傑,關鍵時刻常來找他“捧場”。王震之導演《三八線》也來找他,劉熾掂掂作品,卻謝絕了。他對王震之說:“都是抗美援朝題材作品,我寫《上甘嶺》已是精疲力盡了,音樂上恐怕難有突破。”

  偏偏又一個抗美援朝戰爭題材的作品找上門來,《英雄兒女》的作者,昆明軍區文化部部長毛烽和電影導演武兆堤專程赴沈請劉熾再度出山。對於事業心強的藝術家,這壓力常常變成動力。劉熾接過《英雄兒女》劇本,讀了三遍,王芳、王成、王文清、王複標四位誌願軍指戰員和老工人的形象很快在他眼前晃動起來。再拿起老搭檔公木送來的歌詞《英雄讚歌》,他已按捺不住自己感情了。這詞,寫得好!深情,壯麗,博大而磅礴。

  用什麽種子或動機?他開始尋找腦海中記憶的庫存。在鄂爾多斯草原伊克昭盟搜集的300多首當地民歌的旋律在他耳際縈繞了。

  《巴特爾陶陶呼》,是他蒙古族幹媽阿姐花(銀花)教他的一首民歌,幹媽阿姐花是烏審旗方圓百裏有名的歌手,這首民歌阿姐花在四胡、三弦、微子、大正琴伴奏下,唱得十分博大。劉熾聽後對陶陶呼這位蒙族英雄敬仰備至。於是,一個種子迅速發芽了——起、承、轉、合,劉熾順利完成了第一段歌詞,接下來去該重唱第二段了。但劉熾覺得在音樂的舒展中,言未盡,興正濃,若馬上反複則有半途而廢,未推上高潮的感覺。情之所至,劉熾顧不上找公木同誌,自己續上了一段副歌歌詞:“為什麽戰旗美如畫,英雄的鮮血染紅了它;為什麽大地春常在,英雄的生命開鮮花。”他用強烈對比的方法;把歌詞和音樂升華再升華,把英雄氣概用浪漫主義手法推向感情的高峰,使唱者與聽者,對英雄的崇敬和熱愛達到尖端的程度。公木果然是知音,他認可了。公木說:“續得很精彩,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貝多芬說:“當我作曲時,總是在心裏描繪一幅圖畫,順著那個輪廓前行。”劉熾覺得,不但有一幅畫,還有一條感情的曲線,循著這條曲線情感不斷向峰巔衝去,直到心靈得到滿足。作者如斯,唱者亦如斯。歌唱家唱到《英雄讚歌》的副歌時,也覺得淋漓盡致,聲情像火山噴迸般爆發了!像《我的祖國》一樣,《英雄讚歌》又一次博得了億萬人民群眾的厚愛,許多女高音歌唱家把它視為能體現自己的藝術水平的獨唱保留節目,在全國盛為流傳。

  音樂,使劉熾有了一個傾吐感情的窗口,多少年來,他不斷地在五線譜上滑行,用心靈,去創造如詩如花的生活!

  1957年,中央新聞電影製片廠攝製完成大型彩色寬銀幕紀錄片《1957年國慶》,請劉熾譜寫電影音樂。劉熾站在開國大典的觀禮台上,看著那徐徐升起的五星紅旗,他覺得自己也是編織這麵招展的紅旗的一條經線,一條緯線……是的,他也難忘 1948年他在哈爾濱為迎接全國工人第六次代表大會召開趕寫《工人大合唱》的情景。為了謳歌工人階級為解放全中國日夜奮戰的業績,他與胥樹人深入到車輪廠、紡織廠、鐵道工人一、冶煉廠……在轟鳴的馬達聲中,他寫完《工人大合唱》,最後一章的標題就是《建設新中國》,合唱隊演唱到這兒時,自豪地引頸高歌:“要把舊世界徹底改造,新中國繁榮又富強……”

  劉熾多麽渴望寫一支成功的祖國頌歌啊!就在開國大典的觀禮台上,他第一次確立下這個目標。轉瞬八年。當他看過《1957年國慶》毛片,拿起喬羽的新詞《祖國頌》的時候,他的情感天馬行空般在祖國的藍天馳騁了。

  1958年元旦,影片定為《祖國頌》在全國獻映,這首主題歌強烈地扣動了億萬人民的心扉,於是,從喀拉昆侖哨所到東海之濱,從烏蘇裏江畔到“天涯海角”到處回旋著《祖國頌》這雄偉遼闊、優美動人的歌聲。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喜愛上這首歌,多少年來每當“五一”、國慶這樣盛大的節日,都要播放它。

  從1959年起,劉熾幾乎用了四年時間來譜寫由李堅、酈子柏18次易稿完成的歌劇《阿詩瑪》。

  《阿詩瑪》原是雲南圭山地區彝族分支撒尼人當中流傳的長篇敘事詩。聰穎美麗的阿詩瑪與勇敢機智的阿黑哥的動人愛情故事,深深感動了易於動情的作曲家劉熾,他發誓要用音樂創造出不朽的撒尼族姑娘阿詩瑪的形象。

  創作出第一個歌劇《塞北黃昏》之後,劉熾又參加過《血淚仇》、《周於山》、《白毛女》等幾部曾震撼億萬人心靈的大型歌劇的創作。但這幾次創作,他都是合作者之一。《阿詩瑪》是由他自己獨立完成的一部大型歌劇作品。

  幾年間,他采錄、整理了大量彝族撤尼人民間音樂,深入到雲南圭山撒尼聚居的地方體驗生活,回到沈陽再進入新的創作過程。他的案頭堆起小山般的譜稿,最後完成的歌劇總譜長達815頁……

  1963年元旦,遼寧歌劇院在遼寧藝術劇場首次公演《阿詩瑪》。在舞台上初綻頭角的青年女高音顧企蘭的阿詩瑪,一出場就閃爍出光彩,《天上的鳥兒》流暢而優美,《阿黑哥,等著我》深情而婉轉,久久地震顫著觀眾心靈的琴弦。

  “阿詩瑪!一”劇場裏呼喊著這個名字;藍天上呼喚著這個名,字,仿佛大西南的山穀中也回蕩著“阿詩瑪!一”這催人淚下的呼喚。

  1989年10月10日,北京展覽館劇場,劉熾創作50年大型作品音樂會——《祖國萬歲》在這裏舉行。
  太陽跳出了東海,跳出了東海,
  大地一片光彩,一片光彩。
  河流停止了咆哮,停止了咆哮,
  山嶽敞開了胸懷,敞開了胸懷……
  圓號、小號、長號、大號奏出了抒情的引子,短笛、長笛、雙簧管、大管隨即加入,小提琴、中提琴、大貝司、低音貝司的弓弦同時發出柔和的顫音,一曲《祖國頌》在優美的旋律中開始了。整個劇場靜極了,隻有樂音在回旋,在縈繞……

坐在觀眾席國家各部委領導和劉熾老戰友賀敬之,艾知生、穆青、鄭拓彬等人中間的,有一位黃發長髯的外國友人——伊利·赫米維茨,著名的美國鋼琴家,他是專程與翻譯趕未聽音樂會的。舞台上由中央樂團著名指揮家嚴良堃指揮的龐大交響樂隊,100多人的多聲部合唱隊,使他神迷。他聆聽著,聆聽著,發出驚歎:“多麽豐富的音樂!多麽磅礴的氣勢!我沒有想到中國有這麽好的樂隊,這麽好的合唱團,這麽出色的大合唱!……” 這驚歎,恰似二十多年前類似驚歎的重演。

  劉熾的創作生涯是從1939年發表處女作《陝北情歌》開始的,到目前為止,已創作了大型作品70餘部,中小型作品近千首,著述了15萬字的多篇論文,出版了作品集14本,中小學音樂教材中收入他的多首歌曲,他作品數量之多,質量之高,流傳之久遠實屬當代音樂家中罕見。比較有代表性的作品,歌劇有《白毛女》(曲作者之一),《減租會》《果園姐妹》《牧羊姑娘》(與人合作),《火》,《阿詩瑪》等;電影音樂《陝北牧歌》、《上甘嶺》、《祖國的花朵》、《風暴》、《英雄兒女》、《大渡河》、《哪是我家》等;大合唱有《工人大合唱》、《邊疆戰士大合唱》、《祖國頌》、《天天向上》等,還有《荷花舞》、《牧笛》,第三、六套廣播體操音樂,管弦樂《哀樂》等。又為孩子們寫了童聲大合唱《英雄少年》,還有《天鵝之歌》、《山穀裏的回聲》、《蘭天和大地》、《金色的小船》等。他的歌曲《翻身道情》、《崖畔上開花》、《讓我們蕩起雙槳》、《我們在大地上栽種鮮花》、《我的祖國》、《英雄讚歌》、《新疆好》、《祖國頌》等幾代人共同傳唱,其中《翻身道情》、《新疆好》、《菏花舞》獲世界青年聯歡節獎。《祖國的花朵》獲電影音樂獎。《讓我們蕩起雙槳》獲各種全國獎。《我的祖國》獲全國首屆金唱片獎。《祖國頌》已成為各種慶典必唱歌曲之一。新近創作的《衛士的搖藍》《礦工是人類的太陽》獲全國歌曲金獎。劉熾十分注意把創作的根深紮在民族音樂的土壤裏,並吸收古今中外一切好的技法,以祖國、人民、中華民族為永生創作主題,從而形成了他鮮明的藝術特點,旋律雋永優美、樸素情深、氣勢磅礴、民族風格濃鬱。因此他的音樂深受人民的喜愛。劉熾年逾七旬,至今壯心不已,筆耕不輟,為祖國人民、中華民族流淌著河一杯的旋律。

  98年10月23日逝世,享年77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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