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漢口東北郊,緊靠跑馬場的地方有一座白色大樓,解放戰爭時期,是國民黨的華中“剿匪”司令部,白崇禧就在這裏辦公,當地老百姓有時就把它叫做白崇禧樓。解放後這座樓成為中南軍區司令部所在地。1954年6月7日,這座大樓旁的一座兩層小樓突然失火。當救火人員衝入被反鎖的樓內時,發現軟禁在這座小樓內的一位中年男子已經去世。
死者就是在紅軍時期和抗戰時期鼎鼎大名的中共名將陳光。在戰爭年代,他是人民軍隊將領的群星中十分耀眼的一顆。但在建國以後卻默默無聞。
抗戰時期美國著名作家史沫特萊采訪朱德後寫了一本書《偉大的道路》,該書的中譯本在談到朱德1928年初率南昌起義餘部到達湖南宜章,準備發動湘南起義時,有這樣一段話:
進入宜章縣境,離縣城沒有多遠,他遇到一隊農民自衛隊,大約有幾百人之眾,為首的是一個18歲青年,名叫陳GUANG。他說,他一家人除了自己外,都已被地主殺掉。自衛隊其他人的身世有的和他一樣,有的也差不多。陳GUAHG---在1937年已是八路軍的師長---把他們組織起來,帶領他們襲擊“土豪劣紳”的碉堡式的宅第。自衛隊現在參加朱德的隊伍來了。
陳GUAHG何許人也?譯者鬧不明白,去請教黨史專家。當時,黨史專家研究的結果認為可能是陳賡。陳賡是湖南人。於是,譯者便把陳GUAHG譯成了陳賡。陳賡在一二九師當旅長,於是譯者在師長後麵又來了個腳注:“應為旅長。”其實,這位陳GUANG並非陳賡而是陳光,那個“應為旅長”的腳注自然也是不對的。當朱德向史沫特萊談自己的經曆時,陳光(從1938年3月開始,而不是1937年)已經是鼎鼎大名的第一一五師的代師長了。
當譯者翻譯史沫特萊這本書時,陳光則已銷聲匿跡。這段譯文的差錯,曲折反映了陳光的悲劇性曆史。
營救林彪
陳光,1905年出生於湖南宜章栗源堡的一戶農民家庭,1926年參加農民協會,任農會委員、赤衛隊長。1927年5月“馬日事變”後,遭國民黨通緝,被迫逃亡。同年冬參加共產黨。1928年初率宜章農民自衛軍參加湘南起義,後隨朱德、陳毅上井岡山,成為紅軍中一員驍勇的戰將。
1930年2月,時任紅四軍第一縱隊第一支隊第一大隊大隊長的陳光率一大隊隨紅四軍主力由閩西向江西轉移,在贛南分兵發動群眾。2月中旬,國民黨調集七個旅十二個團對贛西南革命根據地和紅軍進行會剿。其中從湖北調來的獨立第十五旅孤軍向吉安的東固地區搜索前進。朱德、毛澤東立即指揮紅四軍,在紅六軍第二縱隊配合下,先退一步,將該旅誘至吉水縣水南、吉安縣值夏地區,予以圍殲,擊傷旅長唐雲山,俘1600餘人,其中包括三名團長,繳槍2000餘枝。戰鬥中,林彪的指揮所一度被企圖突圍的敵人反包圍。陳光率一大隊不怕犧牲,拚死衝殺,才把林彪搶救出來。此役陳光負傷,同時也使林彪認識了陳光。
關於此事,陳光在1944年4月26日所寫自傳中寫道:“打唐雲山,營救林彪,決心犧(牲自)己救上級,得口頭獎一次。”陳光這一自傳寫於延安整風期間,經過組織審查。審查小組所寫《對陳光同誌的曆史總結》肯定了陳光上述功績。當時林彪也在延安,並且是參加中共七大的山東代表團團長,而陳光是副團長。林彪看過陳光的自傳和審查小組的結論。
出席七大
爾後,陳光在紅四軍曆任副營長、營長、團長,到長征時任紅四軍第二師師長,率部作為開路先鋒,血戰湘江,強渡烏江,智取遵義,占婁山關,克桐梓,飛奪瀘定橋,突破天險臘子口,披荊斬棘,斬關奪隘,立下不朽功勳。但由於後麵就要說到的曆史原因,許多回憶錄對此都避而不談。
在紅軍時期,陳光共在9個地點負傷10次。其中在1930年的文家市戰鬥中,子彈打進他的右膝蓋下,卡在骨頭縫中,醫生給他作了三次全身麻醉,開了三次刀,才將彈頭拔出。
紅軍到達陝北後,陳光曾兩次代替林彪的職務。西安事變後,林彪留在延安,陳光任紅一軍團代軍團長。1938年3月2日,林彪被閻錫山部隊的哨兵誤傷後,時任第三四三旅旅長的陳光奉命代理第一一五師師長,同政委羅榮桓率部進行午城、井溝戰鬥和汾離公路連續三次伏擊戰,隨後挺進山東,指揮陸房突圍、梁山戰鬥、三打白彥、三打甲子山、郯城碼頭等戰鬥,為開辟並鞏固晉西南、魯西、魯南、濱海抗日根據地,建立了殊勳。
1943年,陳光回延安準備參加黨的第七次代表大會。在延安,陳光同從蘇聯回國的林彪重逢。
1944年初,陳光等從敵後歸來的七大代表集中到中央黨校一部學習,陳光任第五支部書記。5月,陳光向組織報告了自己的自傳,他所在的黨小組作出《對陳光同誌的曆史總結》,指出:
陳光同誌由二七年到今天的長期鬥爭中一直在毛主席、朱總司令領導下,親身參加中國革命中兩個階段,一刻都未離開過黨和軍隊。在這十八年的對敵鬥爭中曾光榮負傷十次,並先後得紅星獎章一枚,口頭獎勵兩次(一次係梅縣掩護戰鬥,一次係打唐雲山救出林彪同誌)在我黨軍隊建設上有不少貢獻。
陳光同誌自農民出身,領導遊擊戰爭始到已成為我黨有數軍事人才之一,……他一貫的忠心耿耿,為黨為階級聯係群眾之優良品質,在指揮作戰中機智英勇,曾創造出不少有名戰鬥範例。除上所述外,如長征中的臘子口攻堅,對中央紅軍北上渡出險境貢獻極巨。在抗日戰爭中陳光同誌率我軍一一五師轉戰華北,後於 1939年進入山東,又創梁山滅敵,陸房突圍等有名戰鬥,使我黨我軍威名遠振,魯蘇局麵打開,根據地建立。
陳光的自傳和黨小組所作總結都經林彪看過。
電台風波
1945年10月22日,陳光奉調去東北,和張聞天、高崗、李富春、陳正人、朱瑞、王鶴壽、凱豐、郭述申、劉英及機要員黃友鳳搭乘一架隻能坐11人的美軍小飛機到邯鄲,隨後走陸路,由李富春帶隊,陳光管軍事,沿途或騎馬或坐大車,11月初到達太行山一二九師司令部,劉伯承、鄧小平對他們熱情款待。休息兩日後,劉、鄧又派騎兵連護送。到承德後,乘火車,一路開開停停,於11月20日到達沈陽。
此時,正是中共和國民黨爭奪東北的緊張時期。蘇聯紅軍尚未撤退,中共各個地區的部隊和幹部正從四麵八方通過海路和陸路源源不斷地進入東北。這些部隊和幹部,彼此之間互不熟悉,頭緒紛繁、工作忙亂。要將這些部隊整編好,融為一體,形成一個在東北局統一領導下令行禁止的戰鬥集體還需要一個磨合過程。
11月1日,國民黨軍的全部由美械裝備的第十三軍已由美國軍艦海運到秦皇島,並向山海關發起猛烈進攻。11月19日,先期到達沈陽的林彪帶了由羅榮桓帶來的山東軍區輕便指揮機構,即李作鵬、蘇靜、何敬之等及電台前往錦州前線,準備指揮已經到達那裏的新四軍第三師和山東第一師,抗擊和遲滯敵人的進攻。陳光20日到沈陽後,東北局又決定在黑山、北鎮一線組織第二道防線,由陳光負責指揮。羅榮桓將從山東帶來的另一部電台連同機要人員交給陳光使用。這一部電台是1942年劉少奇從新四軍帶到山東的,功率不小,但非常輕便。
11月下旬,林彪帶領前線指揮所從錦州撤到阜新,並給陳光打電報,要陳把配屬他的電台和機要人員調到阜新總部。陳光考慮當時形勢緊張,沒有電台無法進行聯絡、指揮,而林彪處已有兩部電台,便回電希望不調。林彪又連續來兩封電報要調電台,並指責陳光扣壓電台妨礙他的指揮。陳光決定顧全大局,便通知機要股長馮學彥和電台隊長黃傳龍,要他們準備,一兩日內帶著電台到阜新總部報到。當馮、黃正準備出發時,錦州、溝幫子之敵向北鎮大舉進攻。馮、黃隻好隨陳光向東轉移至吉林盤石一帶。由於新駐地同總部漸行漸遠,電台沒有調成。後來林彪就指責陳光“無理霸占電台,抗命不交”。
未經批準的長春之戰
1946年1月,陳光任東滿軍區副司令員兼參謀長。3月中旬,隨著蘇軍撤退,國民黨軍東北保安司令長官杜聿明集中了5個軍的10個師兵力由沈陽沿中長路向東、南、北三麵擴張。東北民主聯軍總部決定堅守四平。
為解除後顧之憂,3月25日,中共中央致電林彪、彭真:“長春、哈爾濱、齊齊哈爾等地,你們必須在蘇軍撤出一兩日內控製之。”28日,又連發兩電給彭真、林彪,強調“應力爭數日內占領長(春)、哈(爾濱)、齊(齊哈爾)”。
但是,林彪認為打長春沒有把握。4月11日,他致電中央和東北局:“在敵繼續增兵與進攻的條件下,四平之鞏固與長春之奪取,均無甚大把握。”他認為應隻顧一頭:“建議停止對長春之攻擊,將一切攻擊長春之兵力的極大部分迅速南下,向四平街前進,與此間部隊會合,求得我作戰兵力之集中,以便作戰。”
12日,毛澤東複電同意了林的意見。
此時,蘇軍即將從長春、齊齊哈爾、哈爾濱撤退回國。齊齊哈爾、哈爾濱遠在北滿,國民黨軍鞭長莫及,民主聯軍去收複易如反掌。但長春卻不同。因為國民黨軍在此經營了大半年,已從冀東將偽滿的精銳部隊“鐵石”部兩個總隊空運到長春,並收編了偽滿15個保安大隊、1個騎兵大隊、5個警察中隊,守長春的總兵力達2萬餘人。長春在偽滿時期叫盛京,是溥儀的小朝廷所在地,城內多鋼筋水泥建築,易守難攻。因此,毛澤東和林彪都認為,蘇軍從長春撤退後,要從國民黨軍手中收複長春,並非易事。而如果讓國民黨軍占領了長春,就斷了四平的後路,將大大增加守四平的難度。
就在中央和林彪就要不要打長春進行商討時,陳光準備打長春。他決定趁蘇軍未撤,首先進城摸清敵情和地形。4月13日,他帶上翻譯、警衛員,讓炮兵主任朱光帶路,進入長春城裏,同蘇軍司令部聯絡。蘇軍司令看到東滿軍區副司令員親自出馬,便給他們換上蘇軍的服裝,派一個班護送,在城裏主要街道轉了一大圈。此時,蘇軍雖然還沒有撤,但由“鐵石部隊”搖身一變而成的“國軍”已經占領了城裏各個要衝。為防止八路軍進攻,在路口堆積沙袋做成工事,在工事後麵架起了機槍。但陳光此時仍然鎮靜自若地一麵觀察,一麵讓朱光對照地圖,進行記錄。
陳光回來後,對打長春心中有了數。他立即將偵察所得情況通報各攻城部隊,並親自帶領各部隊師、團首長到長春周圍看地形,布置任務。
4月14日中午,蘇軍撤出長春。下午2時,陳光立即指揮山東第七師、新四軍三師八旅第二十三團等部按預定部署向長春發起猛攻,戰鬥十分激烈。17日,山東第七師從西南麵攻入長春,占領斯大林廣場、銀行。陳光隨第七師先頭部隊進城,同第七師副師長龍書金來到銀行樓頂觀察戰況,進行現場指揮。18日攻城各部在長春市中心會師,殲滅“鐵石”部隊等部1.8萬餘人,其中俘虜日軍200餘人;繳獲飛機1架,各種炮56門,機槍432挺,長短槍1萬餘枝。
毛澤東獲悉長春解放後,喜出望外,於4月19日致電林彪、彭真並轉周恩來、陳雲、高崗,指出:“長春占領,對東北及全國大局有極大影響,望對有功將士,傳令嘉獎。”
長春解放的這一天,四平保衛戰打響。陳光還專程到四平北麵的梨樹看望林彪,並將繳獲的武器送到四平前線。此時,陳光正因打了勝仗而興高采烈,並沒有意識到林彪要調電台由於形勢變化沒有到位,而打長春又未經他批準,已經在他這位上級心裏埋下了疙瘩。
新戰、拉法戰鬥
5月18日,民主聯軍在堅守四平一個月以後,為擺脫被動,保存實力,在當日深夜主動撤出四平。23日、28日,又先後撤出長春和吉林。國民黨軍在進到鬆花江南岸時,已成強弩之末。經談判,6月6日,國共雙方達成從6月7日起,在東北停戰15天的協議。
6月5日,國民黨搶在停戰協議生效前,出兵北犯,以其第七十一軍第八十八師一個團又一個加強營於6日搶占吉林市以東的新站、拉法,7日在停戰協議已經生效的情況下繼續迫近蛟河,並炮擊城區。
新站、拉法是拉濱(拉法至哈爾濱)、拉圖(拉法至圖門)和拉吉(拉法至吉林)三條鐵路的樞紐,戰略地位十分重要。如果讓國民黨軍在新站、拉法待下去,就會卡斷東滿和北滿的鐵路交通,榆樹、舒蘭的糧食將無法運到哈爾濱,而蛟河的煤運輸也會被切斷,對東滿軍區也形成嚴重威脅。陳光認為是敵人先開的炮,在政治上我們有理;敵人隻有一個多團,孤軍深入,而我們有兩個師,兵力是敵人的6倍,在軍事上我們有利。他建議調集撤退到此地的山東第一、第二師進攻占據新站、拉法的這股孤軍深入之敵。東滿軍區司令員周保中、政委陳正人表示同意並發報向總司令部請示。此時,一師和二師的領導也有這一想法,他們也向總部發報請示,同時著手部署。由於東北停戰協議已經達成,林彪對他們的建議未作答複。
陳光抗戰時期代理一一五師師長達5年之久,是山東第一師師長梁興初、政委梁必業和第二師師長羅華生、政委劉興元的老首長;新站、拉法又在東滿轄區之內。雖然第一師和第二師直屬民主聯軍總部指揮,建製不屬東滿軍區,但既然他們要在東滿地區作戰,陳光參與指揮,責無旁貸,義不容辭。他和梁興初等人商量後,決定不等上級的答複,立即抓住這一有利戰機,向敵人進攻。他把二師副師長賀東生找來說:“賀猴子,你帶一個團到拉法西南麵,把老爺嶺堅決守住,保證主攻部隊側翼的安全。”接著又讓執行主攻任務的一師副師長李梓斌和副政委吳岱到一團進行戰前動員。
7日晚,我軍發揮夜戰、近戰特長。由一師的兩個團向拉法進攻,至8日清晨,占領拉法,殲敵一個營。9號拂曉,以一師和二師4個團的優勢兵力進攻新站。裝備精良的敵人負隅頑抗,我軍傷亡較大。有些幹部怕敵人增兵,有些猶豫。陳光堅持原有決心,迅速調整部署,命令調來一門日式三八野炮,親自下令向新站守軍炮擊,打中敵人據守的房屋,引起敵人慌亂,企圖逃跑。9日黃昏,我軍再次發起進攻。陳光親自到一師二團,要二團團長江擁輝帶5個連從南麵進攻。敵人兩麵受攻,支持不住。至10日淩晨,全殲敵第二八三團,擊斃團長韋耀東,繳獲大批武器,狠狠打擊了敵人的囂張氣焰。在進攻新站期間,林彪、彭真、羅榮桓曾致電一師師長梁興初、政委梁必業和副師長李梓斌,提出:“望立即停止對新站的攻擊,以免國民黨控告我們。”但這時仗已經打得差不多了,這一電報就沒有執行。
戰鬥結束後,國民黨果然通過媒體一通鼓噪,說共產黨違反了東北停戰協議。“三人小組”的美方代表伯克中校還到蛟河來調查,結果被詢問的老鄉異口同聲的說,是戴青天白日帽徽的軍隊先開的槍,在蛟河又揀到標有英文的炮彈皮。老鄉們說,這就是7號國民黨軍打過來的炮彈。伯克中校無言以對,掃興而歸。
此時,蔣介石正忙於進攻中原新四軍,對在東北發動新的進攻尚未做好準備,因此盡管有新站、拉法戰鬥這一插曲,東北的戰事還是停了下來,並在停戰15天後又繼續延長,維持了4個月。
發起新站、拉法戰鬥事前雖未得到林彪批準,但事後得到了民主聯軍主要負責人的肯定,並將此戰例通報全軍,以鼓舞因從四平撤退而降低的士氣。6月11 日,林彪、彭真、羅榮桓致電各部隊並報中央,通報了新站、拉法戰鬥的情況,並指出:“可見敵人愈分散,愈便我殲滅,其進入山區尤便。我指戰員決勿因敵占我一些城市而感覺恐慌。須知我軍在現時的作戰條件下,在不得已時放棄某些城市,以誘敵人分散,換取滅敵機會是有利的。我各部須準備在半月停戰期滿後,繼續組織對分散之敵采取各個擊破的戰鬥。目前應加緊此種作戰的一切準備。在停戰期,如敵不犯我,我亦不犯敵;如敵犯我時,我亦可犯敵。”
在發出這封電報時,彭真和羅榮桓在哈爾濱主持東北局工作,而林彪卻在哈爾濱以南百餘公裏處的五常。從事物發展的邏輯說,這封電報應該是在哈爾濱主持東北局工作的彭、羅起草的,至於他們是如何征得林彪同意的,現在已經搞不清楚了。但是,這一仗又是陳光在未得到林彪的授權和同意的情況下指揮的,卻再一次引起林彪的不快。
“不要等待縱隊命令”
1947年6月16日,中共中央致電東北局,決定以林彪為東北局書記、東北民主聯軍總司令兼政治委員,以彭真、羅榮桓、陳雲、高崗為副書記兼副政治委員,以林、彭、羅、陳、高五人組成東北局常委。隨後,高崗和譚政到五常把林彪接到哈爾濱主持東北局工作。
9月,東北民主聯軍進行整編,山東第七師和新四軍第三師第七旅編為第六縱隊。陳光任縱隊司令員。對這一任命陳光有二喜。一喜是他渴望打仗,渴望回到野戰部隊。到六縱滿足了他這一願望。二喜是交給他指揮的部隊他非常熟悉。第三師第七旅前身即是紅軍時期就是陳光任師長的紅二師,抗戰初期改編為一一五師六八五團,而山東第七師是由山東軍區清河部隊編成,其老底子有一部分是由肖華抗戰初期帶到冀魯邊的第三四三旅直屬隊和第六八五團二營。這些部隊的師團幹部大都是陳光的老部下,陳光深信,一定能同他們緊密團結打好仗。於是一心撲在部隊建設和打仗上。
為了策應南滿鬥爭,南北呼應,使杜聿明首尾不能相顧,林彪準備趁鬆花江冰凍時期,南下作戰。陳光率部隱蔽開到鬆花江北岸的陶賴昭一線集結待命,隨後陳光親自帶領三個師的師長到鬆花江觀察冰凍情況,並親自帶偵察連去江南農安縣偵察地形。就在這時,林彪得到一個情報說,杜聿明即將進攻哈爾濱。林彪提出改變原計劃、讓部隊撤回的設想,並就此征求陳光的意見。陳光判斷,敵人正忙於南滿的戰事,不可能北上,乃命令繼續偵察。林彪認為陳光不聽招呼,便越過他直接發電報給六縱的各師,命令他們由陶賴昭後撤。電報中還有“不要等待縱隊命令”的字樣。於是,三個師都撤走了。在鬆花江南岸進行偵察的陳光卻蒙在鼓裏,被孤零零地甩在前線,有被敵人包圍的危險。直到縱隊司令部派騎兵通信員送給他通知後,他才明白是怎麽回事。三天後,他才返回縱隊司令部。陳光對林彪這一做法極為不滿,為此大病一場,隨即離開第六縱隊,到哈爾濱養病。從此離開了他心愛的野戰部隊的指揮崗位。
1947年8月,陳光被任命為鬆江軍區任司令員兼哈爾濱衛戍司令員,負責在鬆江省維持後方治安和組建二線兵團。
九爺府會議
1948年6月,為圍困和解放長春,東北軍區組建第一前線指揮所,肖勁光任司令員,肖華任政委,陳光任副司令員,參與了圍困和解放長春的指揮。
當時,正處於大決戰的前後。在戰場馳騁,為黨和人民捐軀當作自己最大願望的陳光卻被迫置身於戰爭的邊緣,他內心的鬱悶可想而知。
1948年11月,陳光隨東北野戰軍機關入關,1月底,進入北京。不久,毛澤東簽署命令,任命陳光為第四野戰軍副參謀長。陳光又為之一喜,他終於可以直接為戰爭做一些事了。
當陳光準備隨軍南下,在革命鬥爭中貢獻自己力量的時候,3月27日至4月5日,第四野戰軍司令部在朝陽門內的九爺府召開了高級幹部會議,傳達七屆二中全會精神。林彪在會上作了《論團結》的報告。他首先講了團結是無產階級戰勝敵人的武器,隨後結合七屆二中全會決議的精神,講了反對驕傲自滿和加強集體領導的問題。在講話中他卻把陳光作為驕傲的典型而予以點名批評。陳光當時就坐在台下第一排。性情剛烈、暴躁的他聽到林彪突然點名批評他,毫無思想準備,很快起身,匆匆離開會場。林彪這篇講話的題目是《論團結》,但他這種點名的方式顯然並非為了同陳光團結。
正興衝衝準備參與南下作戰的陳光,突然又被林彪兜頭一棒,他的情緒又一次降到冰點。
被軟禁的日子
1950年1月,陳光被任命為廣東省軍區副司令員兼廣州警備區司令員。廣州離他的家鄉湖南宜章較近,宜章有一些親戚朋友,烈士子弟慕名來找他,其中有的人同當時在海南島的國民黨軍的頭麵人物有聯係。陳光想通過他們對海南島的國民黨軍進行策反。海南解放後,陳光仍同海外一些人士保持聯絡關係。在這些關係中難免有良莠不齊的現象。他還開辦過招收知識青年的訓練班。在這些他並不熟悉的領域,工作中也難免有失誤。這些錯誤並非敵我矛盾,他卻受到不公正的對待,被撤職、開除黨籍。
向他宣布撤職時采取了突然襲擊的方式。7月23日,當時任廣州軍區參謀長的李作鵬以老部下、老戰友的身份邀請陳到荔枝湖公園劃船散心。陳走後,保衛部的幹部立即進入,查抄了陳光的住處,繳了陳的警衛員的槍。陳光一回來,就在他居住的二樓臥室內向他當麵宣布撤銷廣東省軍區副司令員和廣州警備區司令員的職務,他被軟禁起來,警衛人員全部調換,隻留了一個老炊事員給他做飯。1950年10月,又把他轉移到武漢繼續軟禁。
1951年2月,陳光被錯誤開除黨籍。在對陳光的處分決議中把1946年因形勢變化,電台未調到總部說成是“將聯絡大部分部隊的電台無理霸占,抗命不交”,將1947年初帶偵察連到鬆花江以南進行偵察說成是“自作聰明,不按總部部署調動部隊,竟於危急之際,按兵不動”,還無中生有地說他指揮部隊第一次解放長春後“繳獲大量偽滿幣和煙廠,也據為己有,不交上級”。解放長春後緊接著就是北撤,進行新站、拉法戰鬥。顯然,陳光不可能身背著煙廠和偽滿幣上前線。
在這些指責後麵,可以看到林彪的影子。
陳光在被軟禁以後,曾一度拒絕理發和刮胡子,同皖南事變後的葉挺一樣,蓄發蓄須以明誌。他除讀書外,還寫了不少東西,有用鋼筆寫的,也有用毛筆寫的。從內容看,有成段的回憶錄,也有隨手寫的片言隻語。寫這些東西主要是為了排遣自己的孤獨和憤懣。他那一腔悲憤無人可以訴說,隻有付諸筆端了。他通過這些反思了自己的一生,也反思了他和林彪的關係。在回憶同林彪結識的水南、值夏戰鬥時,他寫道:
我說他(指林彪)無品質的人,我說他無修養的人,我說他無氣量的人,我說他沒有共產黨道德的人,為什麽如此呢,說他不(無)呢?
我與他接觸最早。打唐雲山之戰就與他相認了,直到現在。當時的景況應由他自述好了。在當時情景是水火不相容的,是你死我活或是我死你活或是他死你我均活的景況。當時(他)的臉色如何,我在當時看見如此,以自己性命全拋在九霄雲外,一切不顧來挽救……
當時你、我、它三者如何?你當時的表情如何,我的表情如何,它的表情如何?敵我所處水火不相容的情景:(是)你死我死它活呢,(是)你活我死它活呢,(是)你死我活它活呢,(還是)你我均活它死呢?最後決定它死,你我均活。才得有今(天)的勝利。否則如當時沒有看清這點,哪裏有今(天)的勝利呢?……
陳光寫這個東西主要是為了抒發自己的憤懣心情,而不是寫給別人看的,因此表達不是很清楚。但從字裏行間可以看出:(一)當時形勢很緊張,是你死我活的形勢;(二)林彪當時表情也很緊張。從陳光用“臉色”這個詞可以判斷林彪在敵人圍困下甚至有點驚慌失措。(三)如果當時不是陳光拚死相救,林彪性命難保。
在陳光被軟禁時,林彪的錯誤和罪惡還沒有發展,更沒有暴露。但是陳光從林彪整他的行動中直覺地感到林彪有問題。一次,蕭向榮去看望他後,他寫道:“我對林(彪)恨透了。”他還寫道:“你(指林彪)去蘇返國以後我覺(得)有許多變化。”他也曾向同他談話的幹部直言不諱地表示對林彪的不滿。他曾說:“林彪有錢有勢”,“林彪把我害得這樣苦”。他還說:“我的前途隻有三個字:第一是罵,這個階段似乎已經過去。第二是臭,現在就是臭的階段。第三是死,陳光不死,林彪的紗帽是不會取下來的,我死了同情就會傾向於我的。”這些話又被作為罪證寫到給他的處分決議和處分決定中。
他在痛恨林彪的同時,對黨的領導人和戰友又懷有深情。他寫道:“毛朱劉周羅兄(作者:指毛澤東、朱德、劉少奇、周恩來和羅榮桓。)談及我,我認為對他們沒有辜負之處,因此我無意見。”他又表示:“我不願意改戎裝,我不願意解甲歸田,也不願意改行其他工作,也不願意遊山觀湖,任何人不能波動我的意誌。我情願繼續為共同綱領搞到底。”這說明他並不願意死,他還要繼續鬥爭。
到1954年6月7日,悲劇還是發生了。他所住小樓失火,他被煙熏,窒息而死。在以後很長時間內,人們對他的功績諱莫如深,因此才出現了翻譯和黨史專家都不知道陳光是何許人也的事。
人民不會忘記
1986年,熟悉陳光的十餘名老同誌聯名上書中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第一書記陳雲,請求根據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平反冤假錯案的精神,重新審查和處理陳光的案件。1987年,中紀委、中組部、總政治部和軍委紀委聯合調查了陳光的案情後呈報中央。1988年4月,經中共中央批準,恢複了陳光的名譽,撤銷原來強加於他的反黨的結論,恢複了他的黨籍。
1989年7月27日,第一一五師的老同誌陳沂、蘇靜、林月琴、王宗槐在《人民日報》發表《曆史不會忘記---懷念陳光同誌》。從此,陳光的名字又頻繁出現在黨史、軍史的著作之中。
人民永遠不會忘記我軍曆史上這位驍勇的戰將。
1949年任四野副參謀長的 陳光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