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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大劇院再現精品《江姐》- 毛主席不讓江姐死 劉亞樓親定主題歌

(2008-11-06 12:32:54) 下一個


圖為從上世紀60年代至今五代扮演江姐的演員首次相聚在一起,她們是鄭惠榮、孫少蘭、萬山紅、鐵金、王莉。當五代江姐同唱《紅梅讚》時,那跨越時空的歌聲,感動了現場的每一個人。



“紅岩上紅梅開,千裏冰霜腳下踩,三九嚴寒何所懼,一片丹心向陽開……”


前不久,曾經影響了幾代人的民族歌劇《江姐》,在經過空軍政治部文工團全新複排後,重新亮相國家大劇院,一時好評如潮。“線兒長針兒密,含著熱淚繡紅旗……”每當聽到這首曲子,總能勾起我對《江姐》創作和公演的回憶。

上世紀60年代,我任空政文工團副團長。記得《江姐》公演之後,馬上引起轟動,黨和國家領導人都曾觀看。《江姐》主題歌《紅梅讚》和《繡紅旗》等唱段,在當時風靡全國,差不多所有中國人都會唱。據說,周總理非常喜歡《紅梅讚》這首歌,還經常在開大會時帶領大家合唱。作為《江姐》創作和公演的親曆者,我為之感到驕傲。


一、“偶然”的創作經曆

空政歌舞團劇作家、詞作家閻肅創作歌劇《江姐》多少有些偶然。1962年,閻肅寫了一個劇本《劉四姐》,得到領導的表揚,群眾的讚許,連同音樂創作,得了 300元稿費,便和同事們來到北京東來順吃涮羊肉。席間,一位朋友打趣說:“今天咱們吃了《劉四姐》,咱們可不能白吃這涮羊肉!應該再搞一個歌劇。”“是啊,不搞創作也對不起放羊的呀!”“對,再搞個劉四姐之類的戲!”你一言我一語談論得很起勁,閻肅猛然一醒:“我剛看過《紅岩》,裏麵有個江姐,排出來是一出好戲!我正在琢磨……”
說幹就幹,閻肅很快就開始了歌劇《江姐》的創作。

閻肅個人經曆很豐富,生活素材也很多,對創作《江姐》提供了很大幫助。早年他曾隨家逃往重慶,長期生活在四川並參加過學生運動,四川的鄉土風情、國民黨的殘暴統治、地下黨員的英勇鬥爭對他來說都再熟悉不過了。解放後他又在農村參加土改和清匪反霸,歌樂山、渣滓洞都多次去過,對中美合作所更是憤恨之極。閻肅帶著小說《紅岩》,利用他的探親假,18天的時間就完成了初稿。“幾度墨汁幹,木凳欲坐穿。望水想川江,夢裏登紅岩”就是閻肅創作歌劇《江姐》的真實寫照。在空政領導的支持下,閻肅懷揣劇本,和編導人員幾下四川,多次采訪小說《紅岩》的作者羅廣斌和楊益言,並與江姐原型江竹筠烈士的20多名親屬和戰友座談。經數十稿修改,形成了七場大型歌劇《江姐》的劇本。

《江姐》的音樂創作是由羊鳴、薑春陽、金砂負責完成的。他們三人最初加班加點完成的音樂作品,拿到大會上討論,大家不滿意,認為既不像川劇也不像民歌,全部否定。經過反思後,羊鳴意識到:《江姐》的故事固然發生在四川,但此事件是全國性的,影響波及很廣,我國音樂格調豐富多彩,各地都有其特點,要想使《江姐》得到更多觀眾的認可,要搞好《江姐》的音樂創作,必須到各地采訪學習,向地方戲學習,向民間學習……幾位作曲家東奔西走,嘔心瀝血,先後到達浙江、上海、河北等地,並三次入川,學習了河北梆子、川劇、越劇、評劇、民歌等藝術形式,充實創作思路。在創作過程中,他們注意把民族風格、民族語言的抑揚頓挫和表現鄉土風情的韻律結合起來,融合自己的音樂素養,多次推敲、反複琢磨,不厭其煩地修改,最終圓滿完成了《江姐》的音樂創作任務。

《江姐》首先是在空軍內部演出的,並得到了領導機關和部隊的讚揚,這也促使我們想投入社會,進行公演,當時團長、政委都不在家,我在主持團裏的工作,自然是我去請示了。空政王靜敏副主任知道我的來意後,沉思了片刻說:“你能保證主題歌流行全國嗎?”保證主題歌流行全國?這個問題怎麽回答呀?要說“不能保證 ”,公演還能請示下來嗎?要說“能保證?”萬一失敗……猶豫了片刻,憑我的經驗,覺得這麽好的歌劇,如此動聽的音樂,確實為數不多。想到這裏,我堅定回答:“能保證,要是主題歌流行不了全國,撤我的職!”1964年9月4日,歌劇《江姐》在北京兒童劇場首次公演,一時觀者如潮,第一天就座無虛席。


二、總理、主席“突襲”觀看

公演的第二天,外交部副部長劉曉和夫人觀看了演出。劉曉讚不絕口。事後,他告訴了周總理。9月6日,周總理和鄧穎超沒有通知空軍,也沒有帶隨行人員,晚飯後散步到兒童劇場,在售票窗口買了兩張戲票。門廳裏的工作人員一見周總理,扭頭就往裏頭跑。口中直嚷:“周總理來看演出來!”我們一聽說總理來了,又驚又喜,忙跑出來迎接,請周總理和鄧穎超在前排入座並陪著看演出。演出中間,總理聚精會神地看戲。隨著音樂旋律,他的手在椅子扶手上輕輕地打著拍子。當看到戲中蔣對章把口中的煙杆嘴在袖子上擦了一下遞給沈養齋時,周總理和鄧穎超都笑個不停。幕間休息時,我們的同誌請周總理作指示,總理笑著把臉轉向鄧穎超說:“ 你就說說吧!”鄧穎超高興地對在場的人說:“你們演得很好,情節很感人,歌曲也很好聽。這個戲很教育人。總理很滿意,謝謝同誌們。”話語雖然不多,但是我們很受鼓舞和鞭策,內心的激動也溢於言表,並下決心要把這場歌劇演得更好。時隔不久,又有一件讓我們終身難忘的事情。

1964年10月12日晚,《江姐》劇組演出後,疲憊地回到了文工團駐地。當時空政文工團團長黃河、政委陸友正率領藝術團出國訪問演出未歸,我作為文工團副團長主持團裏的工作。晚上,正準備休息時,值班幹事匆忙地向我報告說:“毛主席明天要來看演出,地點定在人民大會堂三樓小禮堂……”我感到事情重大,馬上給空軍政治部副主任王靜敏打電話,並報告司令員劉亞樓和政委吳法憲。又急忙叫起所有的有關人員開緊急會議,下達第二天的演出任務。

王靜敏要求暫時對演員保密,並再三強調要“保證安全”。“保證安全”四個字,讓我犯開了嘀咕。我記得飾演“江姐”的三個演員的親屬好像都有一點“問題”,那時候是講成分、講出身的,階級鬥爭的弦繃得都很緊,弄不好要犯政治錯誤的。我趕緊召集有關人員來開會,詳細布置和安排明天的演出任務,然後回來連夜查看相關演員的檔案。不查則已,一查“問題”還真不少!毛主席明天看演出,臨時換演員已經來不及了。三位江姐的飾演者各有所長、又各有不足。萬馥香唱念做打基本功紮實、形體動作也好,缺點是後半場嫩了點,很難說得鏗鏘有力;蔣祖繢學過西洋唱法、嗓子好、底氣足,缺點是沒學過戲曲表演,對於如何演唱民族風格的歌劇缺乏學習和經驗;鄭惠榮學過歌劇,各方麵比較全麵,但相比前兩位“江姐”的長處,又略顯不足。三位“江姐”誰上誰不上,我不敢擅自做主,再一次打電話請示。王靜敏考慮片刻,作出了決定:“萬馥香演上半場,蔣祖繢演下半場。”

開演前一小時,空軍保衛部長帶領兩名幹事陪總政保衛部同誌,檢查我們演出的一切設備,詢問我們安全保衛的情況。不久,空軍領導陪同中央保衛局的領導幹部,來檢查我們的一切用具。提出我們天幕燈的電源線太陳舊,怕漏電失火,必須拆除舊線換新線。倉庫裏沒有備份線,隻好臨時差人去買。此時離開幕還有十多分鍾,中央領導朱德、賀龍、聶榮臻等已經陸續來到大廳,我急得直跺腳。突然,掌聲大作,毛主席神采奕奕步入小禮堂,還頻頻向大家揮手。舞台上,大幕裏的工作人員聽到長久的掌聲,知道是毛主席來了,紛紛跑到前台窺視,有的還違規撥開幕縫窺視,就在這時,新買的電源線也到了。大幕開了,鮮豔奪目的朝天門碼頭襯景在燈光的照射下分外耀眼,我懸在半空的心慢慢有了著落。

毛主席觀看《江姐》時非常入戲,全神貫注。江青不時地在他耳邊說些什麽,毛主席無動於衷,看到警察局長和蔣對章那場戲高興得開懷大笑,看到江姐被捕犧牲時,又非常動情地說:“江姐那麽好的一個同誌,為什麽讓她死了呢?實際上是我們勝利了嘛!”演出結束後,他在接見演職人員時說:“你們的歌劇打響了,可以走遍全國嘛。”他同時也指出:歌劇結尾的時候,解放大軍開始入川了,所以,是不是不要讓江姐就義。主席的浪漫主義情懷讓他覺得美好的事物不應該被毀滅。但是,要改的話,可能全劇結束時,那種震撼人心的力量就會有所欠缺。劇組左右為難,因國務活動未能觀看首演的劉少奇後來看了演出,大家征求他對結尾處理的意見,他沉吟著說了一句話:“革命悲劇,壯麗感人。”歌劇的結尾也就未做改動。

毛主席觀看歌劇《江姐》的消息旋即在全國各大報紙發表。發表消息的同時,各大報紙在頭版頭條顯著位置刊登了毛主席和我們合影的大照片。團裏把這些照片洗印了很多張,分發給了團裏的同誌。同誌們非常珍惜,我們知道《江姐》是毛主席在新中國成立後觀看過的為數不多的一部歌劇。眾所周知,那場演出的3天後,發生了兩件大事: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蘇聯赫魯曉夫下台。伴隨著兩條震驚世界的消息,《江姐》在北京連續演出26場,場場爆滿,各報記者和觀眾紛紛撰稿讚揚。不僅如此,越劇、昆曲等其他劇種的文藝團體也紛紛改編劇本,上演越劇版、昆曲版的《江姐》。公演不久,歌劇《江姐》就開始走出北京,在南京、上海公演,同樣引起轟動,1964年11月至1965年2月,《江姐》在南京,上海連演三個月場場爆滿,很多觀眾都是站著看的。為了買一張票,觀眾有時冒著大雨排隊,大家爭先恐後,竟然把劇場門窗玻璃都搞碎了,劇場經理以此為由要求我們加演了很多場,為了滿足觀眾的需要,我們當然是盡力而為,上海一度還流行起江姐的發式和服裝。在深圳公演時,也震動了香港,香港居民紛紛過境專門來看《江姐》,看後還要求麵見演員,獻花、簽名、送紀念品,他們還買了很多《江姐》劇情的材料打算回去送給親朋好友。《江姐》熱逐漸傳遞到全國各地,《紅梅讚》的歌聲響徹大江南北,用“紅梅香飄千裏外,《江姐》牽動萬家心”來形容《江姐》公演的影響再恰當不過了。


三、群策群力推精品

黨和國家領導人,特別是毛主席和周總理觀看演出,對空政文工團的同誌們鼓舞極大。但是,我們感到壓力很大,決心把《江姐》排演得更好,做到聽讚美更能聽批評建議,重演出更重修改提高。

《江姐》公演之後,我們文工團領導特地組織了一個十幾人的簡報組,采取不同方式,聽取各種不同反映。演出時,他們分散在觀眾席裏,聽取觀眾反映;散場時,他們夾在人流裏,同觀眾一道往外走,聽議論,有時甚至與觀眾一起上公共汽車,跟到家門口。每次演出散場後,劇組演職人員都連夜整理出收集到的觀眾意見,然後逐條研究,能改的第二天就改。劉亞樓特別規定,這要成為以後演出中的一條製度,長期堅持。空政文工團對《江姐》演出中的批評意見,努力做到事不過夜,認真修改,不斷提高。

《江姐》的劇本出來以後,劉亞樓一再強調文章不厭千回改,藝術就是要精益求精。例如,第一場蘭洪順有兩句唱詞:“粉身碎骨不退後,誓把敵人全殺光。”劉亞樓司令員指出,“不要‘全殺光’,全殺光不好,要改成‘消滅光’。”文工團按此,在唱詞上改為:“粉身碎骨不退後,誓把敵人消滅光。”劉亞樓留蘇期間,看過《天鵝湖》、《卡門》等名劇,對西洋歌劇的套路頗為了解,也懂得民族唱法,所以他在《江姐》排練中提出了不少意見,非常有見地,而且經常能說到點子上。對此,劇組人員都服他。

《江姐》的修改不知有多少次了,連閻肅都認為差不多可以了,可有一天,劉亞樓對他說,人家歌劇都有主題歌,《江姐》也要想辦法寫一個主題歌加進去。按照劉亞樓的意見,閻肅寫了一段歌詞:“行船長江上,哪怕風和浪……”劉亞樓看後不滿意,認為這不太適合江姐這個人物角色,劇組上下也都跟著搖頭。閻肅寫了數稿,都未能通過。苦思冥想之後,他從衣兜裏掏出一頁稿紙,向司令員報告:上海音樂學院有位教授叫我寫個關於梅花的歌詞,我取名叫《紅梅讚》,離《江姐》怕是遠了點,您看能不能當主題歌?劉亞樓要閻肅念來聽聽,閻肅便抑揚頓挫地吟誦起來:“紅岩上紅梅開,千裏冰霜腳下踩,三九嚴寒何所懼,一片丹心向陽開……”聽完,劉亞樓當即定下了《紅梅讚》這首主題歌。

羅瑞卿副總理看了《江姐》之後,對《繡紅旗》唱詞提出修改意見:“熱淚隨著針線走,說不出是悲還是喜?”改為:“與其說是悲,不如說是喜。”創作組同誌對這句歌詞做了修改。改後,在歌詞方麵不但押韻上口,而且是更顯文采。《江姐》的編劇閻肅對此都直叫絕。文工團政委曾主張去掉繡紅旗一場,說悲悲切切,沒什麽意思。閻肅堅持,我支持閻肅,最後還是保留了繡紅旗一場,至今繡紅旗一場還在傳唱。

《江姐》的成功是集體智慧的結晶,劇本在反複修改不斷打磨中日趨完美,凝聚著許多人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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