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星期六的晚上,參加了生平第一次的籌款晚會。
籌款晚會的參加者,不外乎兩類人。一是打算捐錢的有錢大爺們及其家眷(大奶二奶等等),二是想方設法從大爺們的腰包裏盡可能多的掏錢的一幫子人。我老人家當然不是有錢大爺,這輩子混上有錢大爺的指望也不太大,顯而易見,在五月十二號那天,我是屬於後麵那一幫子人。
這種籌款晚會,癌症中心每年舉行一次,已經有很多年的曆史了。每一次,先由中心的內部遴選出兩個項目,然後拿到晚會後去拍賣。在來聖地亞哥之前,經係上的運作,我老人家提出的一件設備成了今年的首選項目。因而,這個晚會,我不得不參加。
其實,本來在周五和周六的早上,我要在扭腰和花生囤給兩個invited talks。我原計劃於周六的中午從扭腰飛回來,估計能夠趕上晚上的活動。但我的親密戰友小T同學認為不妥,如此重大的事件(白撿三十多萬大洋哪),豈能如此掉以輕心。
受到小T的感染,於是我對這次活動除了有一絲期待之外,也有了一絲緊張。
我們要提前準備的一件事,就是比較正式的著裝。我和小T倒還好辦,提前兩個星期,花一百多大洋,去租了tuxedo。比較麻煩是老太同學和小T夫人小A同學,打著買晚裝的幌子,趁機逛了無數次的商店,順便買了不知多少東西之後,才買到滿意的晚裝。
另外要準備的,就是上台去鼓吹這件設備的重要性,要讓有錢大爺們的心動,然後他們的錢袋才會鬆動。這件光榮而又艱巨的任務,最後交給我們的係主任老M,一位口才便給的英俊中年。這讓我老人家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麵對上百位有錢的大爺,試圖掏他們的腰包,這在我來說還是頭一回,萬一失敗,損失的就大了。
請帖早早的到了,上麵長長的名單,就是聖地亞哥的所謂上流社會了,可惜我們鄉巴佬,除了在一些建築上見過的名字以外,其他的一概不識。
周六那天下午,老太同學花了一百多大洋,去做了一個頭發,化了一個妝。回到家裏,我老人家是完全認不出來了。看見一個朝夕相處的人,變成了一個完全不同的樣子,感覺是很奇妙的。
五點半,因為害怕到早了一個人都不認識,我們幾個鄉巴佬相約同去。到了海邊的一個大酒店,進去之後,先簽到,有工作人員問我是否要參加競拍,我斷然的說了不,但是她還是塞給我一張號碼牌。
晚宴開始之前,是品嚐美食和美酒。今年有十位做法式大餐的名廚師參加,每人貢獻一個拿手菜,一小碟一小碟的放在那裏,任人取食,還有十幾家釀酒作坊,拿出他們的好酒,配著美食,沿著大廳的四壁擺開。我們一家一家的吃喝下去,印象最深的一道菜,是本地一位剛剛得獎的才二十幾歲的廚師做的,燒的五花肉,有點象毛主席喜歡的紅燒肉,放在煮的豆子中,非常好吃,大家忍不住紛紛回頭去取第二碟,老人家當然不甘落後,還順便拿了他們的名片,準備下次攜同小T夫婦去光顧他們的飯館。
一邊吃喝,一邊跟係上的同事,以及偶爾碰到的癌症中心的頭頭腦腦們聊天。正有微醺之意,就聽到有人說開飯了。上樓進入飯廳,跟老太同學兩個感歎了一番,金碧輝煌啊。作為今晚的主角,我們的桌子在最前麵的地方。據說係上為這張桌子花了一萬二千大洋。我環目四顧,心頭竊喜,光數桌子,我老人家的設備的一大塊已經有著落了。
吃飯的時候,有各色人等在主席台上致辭,其中包括我們的女校長。我還是第一次瞻仰到她老人家的玉容,一個長相平平的老太太,口才非常的好。癌症中心的主任也上去講了話。據說他老人家也算是一位有錢的大爺,賣了三家製藥的公司,賺了一百多個米林啊。我坐在下麵想,三十幾萬,您老人家腿上拔根寒毛就可以了,何必弄得這麽麻煩。
吃了飯,就輪到老M上台。他老先生在上麵講得天花亂墜,可是下麵的有錢大爺們鬧哄哄的,不知道有幾個聽進去了。
然後拍賣開始。一個專業的拍賣師,在台上宣布從十萬開始,然後五萬,二萬五,這樣一直減下去,直到五百大洋,有人願意捐多少,喊道這個級別的時候舉他的號碼牌就可以了。有著我們癌症中心命名權的摩絲先生及太太,宣布如果捐到三十多萬,他們願意match,這樣除了我的設備,第二個項目也有了。
十萬大洋,拍賣師在場子裏上傳下跳,就是沒有人舉牌子,我老人家心裏暗叫不妙。然後五萬,也隻有一個人舉了牌子。這樣子一直冷著場,隻有零零星星的幾個人舉牌子,直到一千的時候,牌子們才此起彼落,晚會在拍賣師的挑逗下也達到了高潮。但顯然高潮來的太晚,大勢已去。果然,最後的統計結果隻有二十多萬,離目標還有整整十萬。
拍賣師開始了最後的掙紮,問有沒有人願意出十萬,無人理睬,又問有沒有兩個人各出五萬,還是沒有人,最後說到四個人各出二萬五的時候,我老人家都聽出了一絲心酸。討錢,從丐幫的兄弟開始,到穿著tuxedo的我等,從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正在感歎的時候,摩絲先生突然表態,願意出十萬,顯然這是出於救場的目的。也就是說,加上後麵match的三十多萬,他老人家今天晚上就出了四十多萬,占了七十多萬籌款的一多半,跟第二名的五萬,差的很遠。
對於這樣的一種情況,我也不是很吃驚。畢竟,我們的癌症中心外麵的大牆上刻著摩絲先生及太太的名字,所以呢,中心對他們來說應該有一種自留地的感覺。而其他的有錢大爺們,估計每年要參加無數次的這樣的掏腰包活動,而他們,肯定想把大筆的銀子留給自己的自留地。
籌款的目標達到了,我老人家的三十六萬大洋到手了,皆大歡喜,樂隊奏起了喜氣洋洋的調子,吃飽喝足了的大爺們紛紛摟著老太太們下了舞池,頓時大廳裏一片歌舞升平。
我們沒有下池子,坐在那裏喝酒,聊天,不時有人來介紹不跳舞的有錢大爺,於是趁機套磁,為下一次的掏腰包埋下伏筆。
看著一對壁人般的小T和小A從舞池歸來,我問他們感覺如何,小A笑嘻嘻的,顯然,喜歡熱鬧喜歡交際的她對這種場合是如魚得水,而小T說他很討厭這種應酬,老太同學在旁邊附和,我聽了也是心有戚戚焉。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以後這類的活動肯定少不了。
(2007年5月15日於舊金山至北京的飛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