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讀席慕容

上高中的有一段時間, 曾經瘋狂地迷戀過席慕容的詩, 買過好幾本她的詩集.  像 <<七裏香>>, <<一棵開花的樹>>, <<無悔的青春>>等.  曾一書在握, 愛不釋手, 反複頌讀,十足一副文藝女青範.  這種癡愛一直持續到大學畢業後.  隻是熱度有所減低.

記得那時年方二十出頭, 剛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不久. 一次單位搞文藝演出, 我聲情並茂地朗誦了一首席慕容的<<佳釀>>:

要多少次春日的雨 多少次
曠野的風 多少 空蕪得期盼與
等待 才能
幻化而出我今夜在燈下的麵容
如果年歡喜  請飲我
一如月色吮飲著潮汐
我原是為你而準備的佳釀
請把我飲盡吧  我是那一杯
波濤微微起伏的海洋
緊密的封閉裏才能滿貯芳香
琥珀的光澤起因於一種
極深極久的隱藏
舉杯的人啊 為什麽還要遲疑
你不可能無所察覺
請 請把我飲盡吧
我是你想要擁有的真實
想要尋求的 一切幻象
我是你心中從來沒有停息過的那份渴望

原以為, 不說可以叫坐, 至少也能聽聲叫好.  誰知剛下台, 就挨了工會主席大媽一頓訓: 你才多大啊?!佳什麽釀!別把自己搞得跟嫁不掉的老姑娘似的. 這女人不能和酒一樣, 存著攢著到後來就酸了, 不值錢了! 有對像沒有? 我認識好幾個不錯的小夥子…… 我哭笑不得. 這不就念首詩嗎? 又不是我的愛情宣言. 工會大媽還真入戲了!

陰差陽錯的, 我早早的把自己嫁掉了, 當媽了, 出國了. 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內, 沒有再捧起過任何詩集. 席慕容的名字, 就這麽風一樣地從我生活中刮過了, 消失了.  直到現在.

就象席慕容詩裏的一景: 忽然就有那麽一天, 那麽一刻. 遠去的記憶就象潮水般的去而複返, 且洶湧而炙熱.  那些以為早已塵封遺忘的東西, 又向我撲麵而來: 那一棵開花的樹;一朵綻放的夏荷; 一個有月亮的晚上; 一段無怨的青春, 以及沒有年輪的, 永不老去的鄉愁……精美的用詞, 清新的格調, 極具情感穿透力的意象, 對人情, 愛情,鄉情的悟性和理解, 讓我在與它告別二十多年以後, 在經曆了無數的人生動蕩以後, 仍然能清晰地回憶起, 仿佛隻是昨日.

網絡通訊技術發達如今, 再讀席慕容, 變得非常容易. 網上, 智能手機上隨便一搜, 便有我好幾日都消化不了的內容. 於是便有了我這段時間的溫故而知新, 便有了我二十多年後對她的再認識. 原來, 她的人生, 她的作品, 才是真正的佳釀啊! 經得起歲月的沉澱, 熬得住時代的變遷. 芳香悠遠, 曆久彌新.  在今天讀起來依然讓我感動，依舊使我淚瑩.

再讀席慕容, 讀的不僅是她的詩, 也讀她的散文, 美術論述, 歌及生平. 原來並不知道她是一位頗有成就的畫家, 寫詩作文隻是她”累了一天之後的休息”.  難怪她的詩文都美得象畫, 難怪她的詩文裏總有那麽豐富的色彩! 就連我最喜愛的民歌之一: <<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 也出自她的筆下.  

再讀席慕容, 越讀越明白, 年輕時所不能完全理解的情懷思緒, 現在明了如畫, 因為有了生活的沉澱;  再讀席慕容, 也越讀越糊塗. 都說紅顏自古薄命, 才女命運多舛. 多才多情如席慕容,在生活中卻是非常幸運的. 學業有成, 事業順利,兒女雙全, 家庭幸福. 一個女人所能擁有的一切, 她都占齊了.

命運之神為何如此眷顧於她? 莫非, 她前世真的在佛前祈求了五百年? 沒有挫折崎嶇的人生經曆, 她為何能寫出那許多感人至深的經典語句? 莫非, 她轉世時沒喝奈河橋前的孟婆湯,生具宿慧?  在我心中, 席慕容, 和她的作品, 永遠就像那如歌的行板, 那些美麗的如山百合般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