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莫名的有點擔心。我怕他和我交往隻是想發展一段男女關係。吃過晚飯後,我要求Y陪我到公園走走。斟酌了一下,我看著他的眼睛,開口問道:“Y,你是個隨便的人嗎?”Y說:“我不是。" 其實誰會說自己是呢?然後我說:我怎麽覺得你挺隨便的呢? Y又說:我不是隨便的人。 我笑了笑說:哥不是隨便的人,哥隨便起來不是人。
Y也笑了。他說:你是個有趣的人,一個人有沒有趣兒對我來說很重要;你為人處事也很reasonable; 長相是我喜歡的類型。要滿足這三點挺不容易的。我們交往的目的是什麽呢?你要是告訴我,我們隻能做普通朋友,我就按照普通朋友和你交往。如果你覺得發展太快,我的意見是談戀愛沒必要等到把對方的祖宗八代都搞清楚了再談。你告訴我怎麽做吧。
我想了想,我飛了幾千英裏,確實不是來交往一個普通朋友的。後來Y再和我牽手什麽的,我也就沒有掙紮了。
老Y很會表情達意。這一點在和他沒見麵之前給我的印象完全不同。他自從和我見麵後,對我言必稱”親愛的“(關於這一點,我曾惡意地想,是不是他交往過很多人,然後怕把名字叫錯了,才這樣的)。在一起時,隻要他有一隻手空著,一定會拉著我的手。 他每次忙完工作,找到我時,都會先和我hug一下。在外麵兩個人一起走路,他要麽牽我手,要麽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他不喜歡我們看起來像陌生人。如果兩個人坐在沙發上,他一定要我緊挨著他坐。我還一直以為,他是個有學者風範的謙謙君子,有著中國讀書人的保守和木訥呢。我在這方麵,做得不夠好。挺拘謹的。他反而顯得更加西化一點。但是我覺得他握住我的手的時候,還有擁抱的時候都非常溫暖,非常sweet.
我幫Y做過兩次飯,感覺他還是很開心的。後來他就不再讓我做了。他說你給我打下手吧,女人不能老是被煙熏火燎的。他還說他想雇個住家保姆,給他做飯打掃衛生,等我以後再來,也給我做飯吃。
Y和我出去吃飯或者去超市買東西,從來都主動埋單。關於這一點,我覺得非常給他加分。雖然我是個挺獨立的人,平時和男同胞在一起吃飯出去玩什麽的都喜歡AA,但是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時,如果對方主動埋單,會讓我有被照顧的感覺。有一次他讓我去超市買點菜,出門的時候,他在錢包裏翻找現金要給我。那種感覺,有點像小時候,我爸爸給我零花錢的樣子,忽然就覺得他很親。看來我還是願意做個小女人。
Y不會刻意地表現出對人好。吃飯的時候,他覺得好吃的菜,他會幾次三番的招呼我吃,如果我不吃,他就把菜夾起來強行放到我碗裏,一次又一次的,嘴裏還嘟囔著“吃!“。
有一次去downtown玩,他想下車去吃點東西。我說好像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在街上遊逛,別去了。他說:有哥在,你怕啥。我心想,別到時候出事了你比我跑得還快哈。但是他那樣說了之後還是覺得他很man。
那天在湖邊靜靜地坐著,有的沒的聊著天,我發現他偷偷拿手機拍我。我擋著不讓他拍,他問為啥,我說長得醜。他說,那就多讀點書。這句話噎得我半天沒上來氣兒。平時的我也算伶牙俐齒的,但是那一刻思維都停滯了。現在我終於知道怎樣回答了,可惜他又不在身邊。我想說的就是“怪不得你拿了兩個博士學位!”。
他有一把釣魚時用的折疊椅,那天出去玩,因為隻有一把椅子,就隻有一個人可以坐下來,他很累,我就讓他坐了。他後來一直嚷嚷著再買一把椅子。所以我想,他還是在意對方的。啊,我怎麽老是把他想得那麽好呢。
Y老是不經意的提起將來。他說他要買個吉普車,那輛奔馳可以給我,或者放在那兒,以後我來了開。他還說要我下次去他那兒的時候和他一起去看房子,他要換個大的。關於車的牌子和款式,房子的樣子,以及家居擺設,他也喜歡問我的意見,但是我說了意見以後,他又說我品味不夠。
接觸幾天之後,就看到了Y的一些問題。不知道是強迫症還是控製欲,他對很多小事都很在意,如果不按照他的意見去做,他會很不安,然後反複說這件事。比如擦手的棉紙應該放在茶幾上麵;吃餃子要先趁熱把餃子湯喝掉;切蒜末不能切太細;炒菜要放味精;他不吃水蜜桃,那麽水蜜桃就不是好東西,我也不該吃;夫妻肺片根本就不好吃,很多人點那個菜就是好奇,根本就不是為了喜歡吃;炒石斑球這個菜不會比紅燒鯽魚好吃,因為沒有魚骨頭......諸如此類的。我真的覺得他有些觀點就是笑話。這事兒要發生在別人身上,我都不能忍,可是在他那兒,我有時候覺得挺可愛的。我一定是患了草癡。但是他會常常因為我和他辯論這些事兒,覺得我和他不和諧。一天傍晚,他要我幫他把一個超大的電視機和他一起從櫃子上搬下來再搬回去。他好連一個信號線。可是沒連成功。後來還是沒信號,其實是搬回去的過程中線又鬆了,他就怪我把線弄掉了。 他在這方麵顯得挺不成熟的。我就猜他不是一個很好的team player. 我懷疑和他長期過日子,可能我要花很大力氣去適應他。
他喜歡我幫他做事,但是又喜歡批評我,我覺得他看到我手忙腳亂,不知所措的樣子會有一種滿足感。他會說“不怕神一樣的對手”,然後讓我接下句,我會反問他我是豬一樣的隊友嗎?是嗎?他就笑而不答。他的口頭語是“ridiculous”和“奇葩”。有一次在超市無聊,他就想考我紅樓夢的一些內容。他問我賈璉和賈寶玉是什麽關係,這個問題so easy。輪到我考他,我說林黛玉的葬花辭,頭兩句是什麽?他回答不上來,連說了五六個“ridiculous”,意思是我問這個問題太不像話了。我那麽喜歡他是個喜歡紅樓夢的人。我的前任們幾乎沒有人好好地看過紅樓夢。我覺得他對我真是個合適的人。
我有時候會有點兒小性子,他最不喜歡這點。他說做女人要像薛寶釵而不是林黛玉。我不喜歡薛寶釵,總覺得她假惺惺的很世故。我也不願意聽他說薛寶釵好。他說了很多次之後,有一次我就發飆了。我說你和一個人交往就要接受她是什麽樣的一個人,而不是想把她改造成什麽人,你要找薛寶釵那樣的,你就去找唄,可惜你找了好幾十年,不也沒找到嗎?
他有一個優點就是兩個人陷入僵局時,他是主動打破僵局的那個人,不管他願不願意。這一點我還蠻感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