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裳率五千軍士,日夜兼程,取道不周山一條人跡罕至的小路,他們神不知鬼不覺,數日後抵達戎勒都城。
此番出兵北鄢,矢尉犁自信滿滿,誌在必得,他求勝心切,傾巢而出,隻留下守城軍士不足千人。此刻,丞相笪菽麥正在城樓上觀敵瞭陣,見敵軍如神兵天降,聲勢浩大,竟嚇得肝膽俱裂,他擔心北鄢軍得手後屠城,便趕緊回宮與女兒笪王後商議。
笪菽麥憂慮身家性命,誇大其詞,稟道:“北鄢軍十倍於我,且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拓跋同裳此番領兵殺到,想必是為了報他先前在我國為質之仇,大王率軍進攻北鄢,待他得到消息回軍,至少也得月餘之後,而我守城軍隻有區區數百,敵我力量懸殊,若我守軍拚死抵抗,恐城破之日便是你我父女命喪之時。”
笪後不悅,問:“父親,您意欲何為?”
笪菽麥婉轉進言:“敵軍已兵臨城下,戎勒危在頃刻間……天命既如此,半點不由人,娘娘,還是及早打算,以退為進吧。”
笪後斷然拒絕:“父親,大王臨行前將國事重任托付給您,您食國家俸祿,當替大王分憂,怎能臨陣畏懼,不戰而降,將都城拱手相讓於北鄢?!讓本宮日後有何顏麵與大王相見?生死事小,失節事大,萬望父親以社稷利益為先,勿負大王重托。”
笪菽麥辯解道:“無謂抵抗好比以卵擊石,隻能讓更多的人枉死。拓跋同裳已兵臨城下,攻城在即,投降隻是權宜之計,我欲先穩住他,待大王班師,我軍再裏應外合,將其一舉殲滅。”
笪後心堅意決,斷然拒絕:“父親,女兒生為大王妻,死為戎勒鬼,此生不事二主,此身絕不降北鄢,女兒寧從容赴死,不受奇恥大辱。”
笪菽麥勸道:“娘娘已有孕在身,即便你不考慮自身安危,還應為大王的骨血龍脈著想,為父勸娘娘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忍一時之辱,承社稷大任。”
笪後不為所動,冷笑道:“父親,女兒承蒙大王寵幸,貴為王後,理當母儀天下,為百姓榜樣,豈能忍辱偷生,遭後人恥笑?父親勿要多言,女兒心意已絕,早將生死置於度外”,她取出矢尉犁留給她的尚方寶劍,厲聲道:“大王授予本宮此劍,可先斬後奏,如有貪生怕死之人,無論貴賤親疏,格殺勿論。”
“臣領旨”,笪菽麥畢恭畢敬,施了一禮,然後悻悻然離開。他趕去城樓觀陣,見城下敵軍陣列有序,蓄勢待發,他心裏猶疑難決,進退維穀。
城下,拓跋同裳遣副將許謙,將勸降書綁於箭杆上射向城樓,許謙力大,一箭射中笪菽麥身旁的旗杆,那旗杆竟應聲從中折斷。
笪菽麥的耳邊“嗖”地飛過一箭,他駭然失色,他是靠女兒得寵得來的丞相高位,又是頭一次代行兵權,哪兒見過這陣勢,不由得心有餘悸,暗自慶幸,同裳這一箭沒有直取自己性命。他顫巍巍伏身拾起地上那箭,將勸降書展開,見同裳許諾,隻要笪菽麥開城投降,便可保全他一家老少性命及財產,他心裏稍稍安定了一下。
笪菽麥在那勸降書上批複,‘子係白眼狼,何時不猖狂!我若開天罡,汝必撞南牆’,然後將此書綁那支箭上,反手又射回到同裳陣前。
笪菽麥指著城下的同裳,厲聲斥道:“呔,拓跋小賊,我戎勒國君待你不薄,予你好吃、好喝、好招待,你不思報答,反倒恩將仇報,遠道來犯,我戎勒守軍同仇敵愾,誓死保衛都城。你若識趣,立刻原途返回,我戎勒既往不咎,你如執迷不悟,可別怪我兩軍交戰,不講情麵。”
小卒將那支雕翎箭拾起遞給同裳,同裳隻看了一遍笪菽麥的回複便心領神會,他將那勸降書又遞給許謙,不屑道:“雕蟲小技,一首藏字詩而已。”
許謙仔細看過,明白了其中的含義,問:“太子殿下,何以見得笪菽麥會開南門投降?難道,殿下就不擔心他會用詐降術,誘我軍入城,然後再來個關門打……狗?”
同裳自信滿滿:“本王在戎勒這兩年,除了每日練功,還經常暗中走訪,已將戎勒的山川地貌,以及戎勒軍的排兵布陣摸得清清楚楚。戎勒總共有兵員不過八萬,今矢尉犁領五萬禁軍出征,剩下三萬廂軍(雜役兵),大部分為戍邊的邊防軍,以及維護治安、監管勞役的地方軍,廂軍分散於戎勒各地,且平時疏於訓練,極不善戰。此番矢尉犁匆匆出征,必無時間征調廂軍前來守衛京師,因此我斷定,此乃一空城耳。本王在給笪菽麥的勸降書上暗示,若不開城投降,我必將其貪瀆枉法之事昭告於天下,使之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笪菽麥乃貪生怕死、首鼠兩端之輩,他在權衡利弊之後,必定會與我暗通款曲,給他自己及其子孫留一條後路。”
果然如同裳所料,笪菽麥趁著夜黑風高,於子時悄悄打開南門,北鄢軍乘虛而入,一舉攻占王宮,笪後見大勢已去,自縊身亡。同裳立年幼的車幽王為新君,扶植笪菽麥繼續做他的丞相。
這一部分有點急就章,節奏有點快,先把同裳的仇給報了,騰出空來再給同澤、無衣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