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星象官達誦的一席話,再聯想到王後近來的種種反常之舉,蚩戊金猶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他悔恨交加,暗自嗟歎:那個山裏的野丫頭,跟王後如此相像,難怪王後生性孤傲冷漠,卻無端熱心熱腸,要認她做義女……唉,都怪我不察,如此顯而易見之事,竟被那個賤人蒙在鼓裏二十年,若我再行婦人之仁,不痛下殺手,恐將命赴黃泉。
一想到苻王後可能欺騙了自己,他怒不可遏,欲除之以解心頭怨恨。從來都是他頤指氣使,恣意妄為,可他萬萬沒料到,竟然有人膽大包天,敢抗旨不遵,而且此忤逆犯上之人,還是自己一直寵幸信賴的枕邊人,這讓他在暴怒抓狂之下,一想到自己大限將至,來日無多,他不禁膽寒,內心瑟瑟發抖,他恨不得將那個踐人立刻就生撕活剝,飲其血、啖其肉。隻是,苻王後之兄,大將軍虎賁執掌兵權已久,屢建戰功,頗得軍心,蚩戊金不得不忌憚他的實力,由此,在沒拿到真憑實據之前,他不得不三思而後行。
次日午時,蚩戊金去了苻王後寢宮,王後迎駕,她暗自吃驚,小心問:“大王為國操勞,日理萬機,已多日未召見臣妾,今日突然臨幸,是不是有喜訊與臣妾分享?”
蚩戊金大笑,道:“哈哈哈,那當然,事關孤家,喜事一樁。”
苻王後放下心來,道:“恭喜大王,賀喜大王……大王,喜自何來?”
蚩戊金道:“那日,你在孤麵前認下譽公主,孤見她聰明伶俐,天性純良,亦很歡喜,隻是,當時孤為它事分心,未顧及王後心情,今日孤悠閑無事,又是個黃道吉日,擇日不如撞日,孤想為王後行個正式的認親禮,可好?孤已派人進山,宣召譽公主入宮,估計她很快就會到……今日是孤一時心血來潮,想討王後歡心,未事先征得王後許可,王後不會怪罪於孤吧?”
苻王後心頭一別,卻故作鎮靜,她笑意盎然道:“謝大王體貼周到,臣妾感恩戴德,亦替譽公主,謝大王隆恩。”
蚩戊金意味深長,道:“王後,你我也曾有過一女,可惜與她人間無緣,如今這份遲到了二十年的認親禮,總算可以彌補一下我對王後的歉意,孤甚感快慰,甚感快慰啊,哈哈哈。”
聽話聽音,那個出生就被賜死的王姬是蚩戊金的逆鱗,二十年過去,從未有人敢在他麵前提起,他自己也絕口不提。苻王後心知事情敗露,還沒等她想好怎樣回話,李公公帶著丹譽進宮覲見國主,丹譽行禮:“兒臣見過父王、母後,恭祝父王、母後萬福金安。”
“平身”,蚩戊金道:“譽兒,父王今日召你進宮,想讓你與母後行個正式認親禮,自此以後,你便是我戎勒的譽公主,可以光明正大地留在王府,不用走了。”
丹譽在李公公的引領下,對父王、母後行過三拜九叩大禮後,苻王後回內室取來一個精致小匣,遞給丹譽,她道:“譽兒,從今往後,你就是我戎勒的公主,父王與母後的女兒。這是母後送你的認親禮,內有母後的陪嫁,二十多年了,母後一直小心珍藏,視作無價之寶。母後今贈與你,是因為我們前世有緣,才會今生相遇,有它護你左右,可保平安……對了,七日之後再打開,母後想給你一個驚喜。”
“謝母後”,丹譽將那小匣收好。
蚩戊金道:“王後,二十年前,你我失去唯一的女兒,如今王姬失而複得,實乃天意啊。今日大喜之日,豈能無酒助興?”他衝著桌邊的酒壺,揚了揚下巴,示意李公公:“上酒!”
李公公端過來那個托盤,其上有一精致酒壺,還有兩隻杯子,他斟滿了兩杯酒,垂手在一旁聽命。
蚩戊金道:“這是二十年的女兒紅,可惜孤命裏隻有王子,今日王後與王姬正式會麵,孤特意取出來,給你們助興。”
蚩戊金端起一杯來,喊來李公公:“李內監,今日之喜,少不了你的功勞,來,孤賜你一杯。”
“謝大王恩典,老奴惶恐”,李公公不疑,端起杯來一飲而盡。
蚩戊金端起另一杯來,遞給丹譽,道:“譽兒,來,這杯女兒紅,非你莫屬。”
丹譽欲要去接那酒杯,卻被苻王後攔住,她伸手接過那酒,微微一笑,舉杯道:“大王,尊卑有序,這杯酒怎麽也得臣妾先飲啊”,話畢,她將那杯酒一飲而盡,又道:“大王,樂天知命,事在人為,不做虧心事,何懼鬼敲門。臣妾已將譽兒托付於家兄,再無憾事……大王,臣妾,先走、一步、了。”
李公公與苻王後接連倒下,蚩戊金搖了搖頭,別過臉去,道:“王後,孤也不忍見你如此下場。”
丹譽見狀大駭,她撲到苻王後的身上,拚命呼喊:“母後,您怎麽了?您醒醒,快醒醒啊”,見王後已然歸去,她撿起地上的一隻空杯子,拿到嘴邊聞了聞,綜然她這個製毒使毒的高手,對這種號稱“三步倒”的斷腸草也是十分畏懼的,她心知,王後命赴黃泉,自己已無力回天。
丹譽眼含熱淚,質問蚩戊金:“父王,母後何錯之有,您竟然出手如此狠辣?”
蚩戊金見王後為了救女,從容赴死,他本想連丹譽一起殺掉的,可轉念一想:留著此女,孤可以順藤摸瓜,一舉查出北煞的下落,反正她在孤手心裏攥著,孤隨時可取之小命,不在乎讓她多活幾個時辰。
蚩戊金起身,臨走吩咐禁衛軍:“厚殮王後……將那閹人扔河裏喂魚,將此妖女收入天牢,待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