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瀟在書房裏訓斥航航,潁川聞聽她在聲嘶力竭地大呼小叫,雖然聽不清他倆說了些什麽,但他太了解自己老婆的脾性了,那個母老虎隻會朝著他爺兒倆發威,他還從沒見過瀟瀟對外甥發這麽大的脾氣,盡管她心裏對航航充盈了不滿,若不是航航又闖了禍,她也絕不會這麽發飆的。
潁川心裏道了聲不好,便趕緊起身,躡手躡腳地走過去,他在書房外假裝整理櫥子裏的東西,豎著耳朵偷聽裏麵二人的對話。
“你這不是找啐嗎?!”瀟瀟叉著腰,吼道:“我說,你到底有沒有腦子啊你,上回為了你給她亂花錢的事兒,我警告過你了吧?你不是也答應得好好的,要跟她斷了關係嗎?怎麽又拾起來了?你、你還要不要臉啊你,發誓怎麽跟放屁似的,啊?!你說說,你用什麽來養活這孩子?你自己還沒斷奶呢……甭,甭這麽看著我,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一人做事一人當,別處拉了屎,別指望著來家找我幫你擦屁股。”
被瀟瀟劈頭蓋臉這一通數落,航航窘得厲害,臉漲得通紅,快趕上豬肝的顏色了,他囁嚅道:“我、我也沒想到會是、是這樣子,她、她,”
瀟瀟氣得牙根兒癢癢,說話口不擇言:“她什麽她,一個巴掌拍不響,你不情願,難道她還強奸了你不成?!”
“我們,沒有經驗,這,這是個事故。”
“事故?嗬嗬,新鮮,我還是頭次聽說這個說法呢,難不成你醉了不想認這壺酒錢?”盡管瀟瀟的嘴象把刀,可一想起那好歹也是條小命便有點不忍,她壓著怒火,問:“幾個月了?”
“三個月了。”
瀟瀟斜瞅著他,牙縫裏擠出話來訓他:“那,你打算怎麽辦?把孩子生下來?噢對了,沒法兒不生下來,人家美國這兒不興打胎,隻是,這沒名沒分的孩子,他可不是條狗,有口吃的就行。”
“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小姨,你幫幫我吧”,航航窘得滿臉通紅,兩手使勁兒對搓著。
瀟瀟氣得火冒三丈,又無能為力,幹脆就往外推:“嗬,有膽子做、沒膽子承擔責任啊,實話說,我也沒辦法,這事兒找你媽商量去吧,她養的你這樣的好兒子,她自己得想辦法解決。”
航航央她道:“小姨,您怎麽罵我都成,隻是,先別、別告訴我媽,求您了。”
“霍霍,這會兒你也知道要臉了,早幹嘛去了?”瀟瀟氣咻咻地連聲質問:“紙裏包得住火?這麽大的事兒不告你媽能行?趕明兒她做了奶奶你也還想瞞著她不成?誰出錢幫你養孩子?你嗎?你行嗎?”
航航自知理虧,幹脆刀切豆腐——豁出那一塊了,他梗著脖頸道:“那、那你說我該怎麽辦?!反正已經這樣了,要殺要剮你看著辦吧”,說完,他竟氣呼呼扭身回了自己的房間,任瀟瀟在那裏雷霆萬鈞般地咆哮,他躲在房間裏根本就裝沒聽見。
瀟瀟被他氣得渾身發抖,想哭都找不著感覺了,她心裏窩囊得慌,覺得這小子簡直就是塊掉進灰堆裏的豆腐 —— 吹也吹不得、打又打不得,橫豎軟硬不吃啊。
唉,我、我怎麽就招了這麽個沒心沒肺、蒸煮不爛的滾刀肉來家啊!
瀟瀟心亂如麻,愣在那裏半天沒挪地兒,待她回過神來,氣哼哼出了書房,一眼瞧見了正在假裝收拾東西的潁川,她知他一定全聽到了,感覺這下可找到了傾訴委屈的對象了,便噔噔地走過去,拽著他的胳膊就往臥房拖:“來一下,我有事跟你商量。”
進了房間,關上了門兒,瀟瀟一屁股坐在床邊,依然怒火難平:“你都聽到了吧?那、那小子,讀書、幹活是個十足的笨蛋,泡妞倒是無師自通,這下好了,來了一年就搞出了人命,還沒法退貨。”
潁川聳了聳肩,嘴一咧,謔嘲道:“霍霍,老子靠天吃飯,勤勤懇懇犁了半年地,好不容易才收獲了一棵苗,他倒好,一杆新槍出手就是10環,準頭不錯嘛,佩服佩服,在下甘拜下風。”
瀟瀟見他不但不安慰自己,還跟著火上澆油,不禁惱得衝他嚷起來:“火燒眉毛的當口,你就別再起哄架秧子了行不行?!連那女孩兒是個啥樣兒都還沒見著呢,這、這孫子就直接送貨上門了,你說,你倒是說說,怎麽辦?怎麽辦嘛?!連孩兒他爸也才剛脫了開襠褲,還得指著咱拉扯呢,這又得負擔孫子了,咱這是招誰惹誰了啊,就算是上輩子我欠了我姐的,今生還了他兒子的,難道連她的孫子債也要我一起還?老天爺爺,我上哪兒說理去。”
潁川寬慰道:“我說你怎麽老也改不了杞人憂天的毛病啊,管那女孩兒啥樣兒,就算她是個癩蛤蟆,你外甥都不嫌棄,他娘也還沒發話呢,你倒是著得哪門子急哇!”
瀟瀟不但沒消火,反倒更焦慮了,氣得她衝著潁川一瞪眼,不想理他,潁川不長個死活眼,繼續調侃道:“張飛女士,消消火哈,說你是個操心受累的命吧你還不服氣兒!用腳趾頭想想都能明白的理兒,你咋就不懂涅?噢,人家孩兒就沒姥姥家了?有美國姥姥照顧孩兒,也許捎帶著連孩兒他爸也照顧了,咱還樂得個推卸包袱、逍遙自在呢。哎,要我說,沒準兒還是你那外甥用美男計賺得人家姑娘呢,誰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用針紮破了套套?這下可真好了,他要是因此娶了那姑娘,不但老婆、娃兒一塊兒進門子,就連他自己的身份也都一下子解決了呢,妥妥的穩賺不賠的買賣,這叫一石三鳥,高,實在是高!哎喲嗬,沒想到,這小子大智若愚啊,一下子可以少奮鬥十年,老子我當初要是有他這智慧和行動力,也來個先上車後補票的話,還至於追你追得那麽苦?不說別的,多耽誤孩子打醬油啊。”
見潁川又上來那股尖酸刻薄勁兒了,瀟瀟氣得拍他一巴掌,嗔道:“去你的,老不正經,全世界沒人趕得上你這麽齷齪,明明自己心裏陰暗,還有臉指責別人,不幫忙也就罷了,幹嗎你還冷嘲熱諷?!家裏出了這種事,難道你還嫌不夠丟人現眼的?再說了,再怎麽著他也還是個孩子,以後的路還遠著呢,唉!這下可全毀了。”
“他都滿18了,你也別‘孩子、孩子’地成天掛嘴上了”,潁川一本正經地說:“哎,不開玩笑了,說實話,我還真是這麽想的,既然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不管怎麽著,咱還是得先見見那個姑娘,噢,也許這小子還真因禍得福了呢,從此還改了習性也說不定。”
“倒也是啊”,瀟瀟點頭附和,緊繃繃的心剛剛稍微寬解了一點又為難上了:“可是,你說,這事兒還能瞞著我姐?她要是知道了,還不知會怎麽生氣呢,我這會兒正打怵,不知該怎麽跟她說。”
潁川建議:“嗯,的確瞞不住,也不能瞞,這樣吧,這周末讓那女孩兒來家裏坐坐,請她吃個飯,就權當咱替你姐先把把關,然後再定奪,怎樣?”
瀟瀟歎了口氣,道:“也隻有這樣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