櫥嫚終拗不過達源,去了趟楊府。楊太太詠梅特意讓下人多燒了幾個拿手菜,二爺仲軒也辭了應酬,回家陪著。
“丁老師果真秀外慧中,我家達源說得沒錯!”詠梅一邊忙著給櫥嫚夾菜,一邊嘮嘮叨叨,她特意穿著那件旗袍,對櫥嫚的喜愛溢於言表:“那日我過壽,就穿著這身旗袍,看看,這顏色、這花樣、這款式,既時髦又不張揚,還有這尺寸、這做工,簡直比我親自挑選的都稱心呢。丁老師,不瞞你說,達源每年都記得送我壽禮,可隻有這一次,真真送到了我的心坎兒上呢。”
詠梅丁老師長、丁老師短的,櫥嫚有點拘束:“楊太太,承蒙垂愛,哦,您太客氣了,喊我淑嫚即可,下回啊我陪您親自挑。”
詠梅心下大悅:“那敢情好,達源再怎麽著也是個男人,又年輕,不懂女人心。”
達源見母親高興,甚是開心:“母親,淑嫚的女紅、書畫也很棒呐。”
櫥嫚有點驚訝,望向達源:你是怎麽知道的?
達源反問:“說錯了嗎?”
櫥嫚微微一笑:“雕蟲小技,用來消磨時間而已,上不了台麵。”
詠梅道:“現如今啊,像你這樣嫻淑賢良的女子哪裏找去?我天天呆家裏無所事事,閑得慌,正好,回頭你若有空閑就過來,教教我織毛衣,以後有了孫兒,興許用得上呢。”
仲軒一旁插話,問:“淑嫚,高堂尚在否?可有兄弟姐妹?”
櫥嫚答:“先父早逝,家母健在,有兄長、胞妹各一,家兄眼下在外地謀生,不常回家。”
仲軒又問:“獨自帶大三個孩子,令堂著實不易,你們靠什麽生活?”
櫥嫚甚是為難,兩個娘,該說哪個?總不能實話實說吧:嬸娘其實是親娘,娘其實是養娘,還有一大堆‘說來話長’的陳年往事。
“呃,家裏有點祖業,靠一點小生意、小手藝維持生計,日子不富裕,但還過得去。”
仲軒輕輕“哦”了一聲,詠梅見他不停地問東問西冷了氣氛,就趕緊暖場:“淑嫚,嚐嚐清蒸秋刀魚,李媽今早特意跑去西大森魚市買的,魚皮銀亮銀亮的,湊近了都能照出影來呢,一看就是剛打上來的,我就好這口,咬一口、滿嘴鮮。”
櫥嫚小心應答,一頓飯吃得她感覺像過堂,楊太太的熱情,楊二爺的高冷,還有達源的曖昧,讓她忐忑不安。終於到了可以告別的時分,仲軒問:“淑嫚,家住哪裏?讓達源送你。”
櫥嫚支吾道:“哦,住得不遠,膠州路上,謝謝楊先生、楊太太的盛情款待。”
達源跟櫥嫚剛出了門,詠梅便迫不及待地跟仲軒嘮叨:“我觀淑嫚樣貌端莊、賢淑知禮,正是我理想中的兒媳。哎,達源這可是頭一回帶女孩子來家呢,我看他是認真的,他二人金童玉女、才貌相當,又一起共事,實在太般配了。”
仲軒撇撇嘴,淡然道:“這哪兒跟哪兒呀,達源還沒發話呢,別是你自個兒剃頭挑子一頭熱吧?”
“是又怎樣?!”詠梅道:“人家淑嫚哪裏配不上你兒?提筆能書畫,撚針能刺繡,知書達理,還是個教書先生,這樣子內外兼修的女子,打著燈籠都找不著,你還不滿意?”
“切,我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了幾十年,什麽樣兒的人沒見過!?”仲軒道:“我倒有種預感,這個淑嫚不簡單。”
詠梅不解:“噢?怎講?”
仲軒道:“一個寡母獨自帶大仨孩子,女孩子還能上學讀書,看樣子她也是書香門第出身,家境還算殷實。不過麽,膠州路上稍微像樣一點的生意人沒我不認識的,姓丁的人家絕對沒有。”
詠梅道:“淑嫚看著也不像是個會撒謊的人哦。”
仲軒是旁觀者清,剛才達源對櫥嫚的殷勤周到,還那眼神、那口吻,明明就是……,他輕歎一聲:“唉,知人知麵難知心呐,達源這孩子從小就是個強種,隻怕他入了陷阱不能自拔。”
詠梅一聽也急了:“你不是跟明德的校長有交情嗎?明兒個一早就跟他打聽打聽,有個什麽好啊歹的,咱也好及早下手,防患於未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