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菜花:本是菜,自以為是花

隻為整理零星思路,想哪兒說哪兒,全無章法。如果您有耐心讀上一篇,這裏就謝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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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國選陪審團

(2009-01-12 21:15:05) 下一個

入籍之後,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收到法庭的通知,被指定為陪審團候選人。 盡管隨機取樣,不知為什麽我這幾年卻屢屢被選中,這要是彩票那該多好。

參與陪審團就好比抓壯丁,那是公民義務,決不能無故當逃兵。當然,陪審團的義務裏所包含的責任也是重大的。盡管量刑是由法官說了算,可被告有罪或無罪確是由陪審團來決定的。也就是說,被告的命運就掌握在陪審團手裏。不過絕大部分陪審團的候選人並不需要出庭,往往開庭前被告就已認罪或者案子廳外和解。在法庭沒有確認需要出庭之前,候選人每天打電話詢問一次就可以了。如果五天之後還不必出庭,那麽警報解除,你一年之內就沒有陪審的義務了。 可是我中獎次數太多,終於有一次法庭確認我需要到法庭報到。這是一個酒後駕車的案子。DUI 在美國是刑事犯罪,由檢察官起訴。一定是這個被告死不認罪,所以我等一幹人便被抓來當陪審團。

一大早我就到法庭報到,我們的城市隻有大約三萬人口,法庭不大,前台報到的屋子裏擠滿了人。我粗略的數了數,總共有六十多人。等了一個多小時,然後我們被統統帶進了法庭,坐在聽眾席上。法官從另一個門進入,我們便全體起立。被告和原告都已到場。被告是個年輕人,三十不到,正是吃喝玩樂的好年紀,酒後駕車倒也有情可原。法官是個很有風度的中年女人。其實女人當法官是個不錯的職業,座的高高在上,鳥瞰眾多的男人在下邊打架,高興了隨時可以教訓他們一頓,不高興了就拿木錘使勁敲,比在家裏對老公摔盤子來的痛快。

 花一周甚至更長的時間天天出庭不上班,對大部分人來說是件痛苦的事情。我當時正在教一個微積分的大課,每天請同事代課,當時還有一個會議的deadline,實在脫不開身。但這是公民義務,我別無選擇。不過比起抓壯丁,那位法官可是仁慈多了。她首先就問有沒有人因特殊理由必須退出?我左思右想一時找不到脫身的理由。這時已經有一位老兄站了起來。法官問:“你有什麽理由?”他說:“昨天我媽死了,。。。”法官沒等他說完,一揮手打斷他的話:“你馬上可以離開。”這理由實在太強大了。緊接著站起來的是個膀大腰圓的漢子。法官問他的理由,他說:“我是農民。現在正是播種的季節,如果誤了時令,那我明年就沒有收成。”法官笑笑說:“對於有經濟困難的人法庭確實可以有所補償,但隻限於出庭的這幾天。補償你一季的收成那可是太貴了, 你還是回家播種去吧。”第三個站起來的人是位女士,手裏拿著一個文件夾,高喊一聲:“我有病。  法官問什麽病,她說了一個我聽不懂的單詞,有點拉丁文的味道。她解釋說:“我手裏是我的病曆,醫生強調我必須待在70-80度的溫度環境裏,既不能太冷,也不能太熱。”這他媽還真是個富貴病,第三世界的人民得了這種病隻能等死,不是冷死,就是熱死。法官說:“作為法官我有權控製一些事情,但實話對你說,我對這法庭內的溫度卻是無能為力。更換空調的報告都打了好幾次了,可經費一直下不來。現在你還是先回家吧,希望你下次來的時候我們會有一個更有力的新空調。”

這時我反思了一下自己,老媽能吃能睡身體康健,家裏沒有自留地需要播種,本人也沒得什麽怪病,看來這次要想脫身是難了,隻能等著盡義務吧。下一個程序是我們被分成十二個人一組,分批地座到陪審團的位置上,先找找陪審的感覺。坐上去的候選人要自報家門,然後法官問話,主要是問你認為自己有沒有能力公正和獨立的對被告和案情作出判斷。與此同時原告和被告都在別苗頭,看哪個候選人對己方可能不利。雙方都有權從我們之中踢掉六個人,不需要理由。但這之後,任何一方都必須說出理由才能拿掉一個候選人。七拿八拿,最後隻有十二人能夠真正入選陪審團,外加若幹候補的,以防有人意外退出。我的希望就是能在這激烈的篩選過程中順利的被淘汰。

我聽說被告律師一般不喜歡有教授在陪審團裏。為人師表,教授往往對他人的要求會比較嚴格,這將對被告不利。不管我的內心裏是教授還是野獸,這次我一定要拿出為人師表的架勢來。當輪到我自報家門之時,我便翹起了二郎腿,手裏拿著一個老花鏡,膝上還放一本“正交多項式”的精裝書,氣定神閑,我就不信我嚇不倒那個被告律師。

 海選的過程是漫長的,第一組十二個人就用了大約一個小時自我介紹。然後是我所在的第二組。坐上陪審團的位置之後,我們一個個的輪流回答問題。每個人的問題略有不同,但都被問到一個共同的問題:你能公正的對此案進行判斷嗎?我想大部分人都不願承認自己是個不公正的人,所以答案一般都是:Yes, I do。但是有一位年輕女士回答說:“我不能。”法官讓他解釋理由。她說她很親近的婊姐幾年前因車禍喪生,而肇事者正是酒後駕車,從此之後她便受了刺激,對酒後駕車的事情過分敏感,無法自我控製情緒。法官很幹脆,當下就放她走人。另一個也是個女士。她說她父親在世的時候是個酒鬼,戒酒中心更是三進三出,從而使她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嚴重創傷。 她麵對著被告說,對於這樣的酒後駕車人她是無法原諒的。法官馬上澄清:“被告是不是酒後駕車的人,目前還沒有開庭, 不能定論,這正是我們大家要麵對的工作。”鑒於她對被告的偏見,這位女士也被解放了。第三個出招的是個男人,他用的理由很別致。此公一年前也因酒後駕車而被起訴,後來他認罪了事。他說,“今天起訴的地區檢察官和當初起訴我的檢察官很可能是同一人,我對這位檢察官很是不滿。盡管我當初罪有應得,可是檢察官當時的起訴書裏有很多不實之處。我對這位檢察官的能力已經有了偏見,無法公正判斷。”高啊!實在是高。法官微笑著問:“請問當時主審的法官是我嗎?”此公大言不慚地說:“當然不是。就算是,我對您的公正性也絕沒有任何懷疑。”法官說:“謝謝,你可以走了。”就這樣又放了一個。

我們這組的問話還沒有完,就已經是中午了。大家回家吃飯,下午繼續。午飯之後,我們這組又回到了陪審團席上,其餘的人在聽證席上繼續等著,也不今天何時是個頭。法官走上席位之後,微笑著說:好消息,在中午的休息時間裏,案子結了(我忘了用詞,settle (和解)  或者confess (認罪))。這次法庭審案就這樣突然死亡,出乎意料。沒有親身經曆法庭雙方的唇槍舌劍,還隱隱的有點遺憾,等下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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