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大學生是從工農兵裏推薦,我們廠每年有一個河北工學院的名額。我自認讀書不錯,應該深造,因而年年報名。但我們家是無權無勢的那種,全廠一千五百多人,好事自然輪不到我。其實我連車間這一關都通不過,每次早早的就出局了。當時每聽到誰誰被推薦去上大學了,心裏都酸酸的。這時的我很理解高玉寶:我要讀書。高玉寶可以責備周扒皮的剝削,而我卻說不出哪個是我人生中的周扒皮,車間主任?廠長?好像都不是。 真是鬱悶。盡管如此,我仍然相信多一點學問沒壞處。所以每天下班之後,我堅持至少兩個小時的自學。主要的時間是花在數學上。同時我還讀了電工原理,是當時在大連工學院讀書的姐夫給的教材。對文學沒什麽興趣(看了我的文筆想必不難理解),但是把資本論過了一遍,絕大部分沒讀懂,有些章節一知半解。與此同時,我又讀了一遍三國和水滸。三國給我的教誨是:陰謀詭計辦大事兒。不過我自知天性使然,無從效法。三國對我的另一個啟示是:不能永遠賣草席,應該到外邊的世界走走。數學和電工學方麵是需要做習題的。每一兩個禮拜,我會去拜訪我的中學劉老師,讓他看看我做的習題對不對,也問問不懂的問題。劉老師總是不厭其煩的幫助我,不收報酬,連孔夫子當年要求的十塊醃肉都免了。曾業餘教過我英文的張老師,他的本行是教幾何的。所以二維和三維幾何的問題,我也常問張老師。電工學方麵的問題,主要問我父親的一位朋友,是變壓器廠的工程師,也是我們認得的少數幾個讀過大學的,時稱知識分子。這些朋友給了我巨大的幫助和指導,並且不受任何報酬。當時的世風純樸,不禁讓人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