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的兩年我並不快樂,特別是頭一年。我家本來住在郊區,周圍大多是工農子弟。而城裏的學校確是三教九流什麽學生都有。其實倒不是我不適應,而是班裏的兩個大齡留級生和幾個好事之徒一齊把目標對準了我,成為他們平時揶揄找樂的對象。後來回想起來這是必然的。首先我是新轉來的,本就形單影隻。而我讀書成績又是班裏最顯眼的。加之鄉下來的孩子對城裏一知半解。而且小時候傻頭傻腦的毛病還沒完全改好。所以,我是他們最理想的目標。這些人也是很有創造力的,當老師指定我作班長後他們私下裏對我說:你身份變了,現在是隔著褲子XX — 幹部(布)。麵對這般富有想象力的下流挖苦,十三歲的我實在沒能聽懂。看到我一臉的茫然他們很開心。老師布置的工作我沒法開展。當時班裏聽我的不多,起哄的不少。他們最有效的一招就是在女生麵前叫我各種既有想象力又帶悔辱性的外號。這對我是有殺傷力的,因為我在女生麵前很注意形象。終於有人放棄。他本來和我算是朋友,念書很棒。後來就一落千丈不再讀書,變成了起哄者之一。我理解他,這樣活著不累。可我變不成他們,並不是因為我正統,而是我無法從別人的難堪和痛苦中得到快樂。與此同時,數學的世界裏有太多的誘惑,我也顧不上和他們較真兒。當然,我也會放棄。我放棄的方式是向老師辭職不當班長了。不過其它方麵我一如既往,書照念,數學照學。他們的行為卻越發囂張。終於在一次課間,五六個人合夥,一個人按著我的頭,其餘的跳到我身上,稱之為“跳木馬”。這是我兩年中學記憶最深的一刻。回想四十多年的日子,我一貫人緣兒相當不錯。唯獨上初一的這一年是從未有過的孤獨。說也奇怪,除了一個領頭之人(他本就是社會流氓,後來進監獄蹲了幾年),過去和現在我都不記恨那些起哄的人。十三歲的孤獨,讓我看到了人性裏麵的陰暗和盲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