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點和閱讀

標點符號出現之前，通篇文章隻有在句子結束時，或許有一個句號，最早一些連句號都沒有。所以以前從啟蒙的塾師開始，老師們的一個教學任務就是句讀（讀字此處念成dou不念du，逗號的意思）。看古書，讀古文困難之一就是往往不知道如何斷句，再加上傳抄翻刻過程中，難免訛誤脫落，所謂“魚魯亥豕”，使人更摸不著頭腦。初讀《二十五史》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感覺，硬著頭皮讀幾遍，才漸漸找到一些門道。可見標點對閱讀的重要。今天講幾個對同一句子由於標點的不同，引起歧解的例子。

從前有一個老夫子到一家人家任家教，對於生活待遇，他寫了一張字條：“沒有雞鴨可以沒有魚肉可以青菜豆腐不可缺”。心想葷素搭配，營養均衡。過了半個月，天天青菜豆腐，老夫子就對學生說：“令尊見到我的字條了嗎？”學生說：“見到了，一定照辦。”第二天還是青菜豆腐，如此又是半個月，老夫子忍不住了，找東家說話。東家笑嘻嘻答複：“是按照您的意思辦，沒有雞鴨可以，沒有魚肉可以，青菜豆腐不可缺。”

有一個人到親戚家打秋風，住了好幾個月，主人忍不住了。正好天下雨，就在他所居住的房間裏寫了一張字條逐客：“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不久，客人拿著字條來感謝主人，主人一見絕倒。主人的本意是：“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卻被客人標點成：“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有一家人家造了一處新房，發現經常有人在牆角小便，於是他在牆上寫：“來往人等不得在此便溺”。誰知此後小便的人更多了。原來有人加上標點：“來往人，等不得，在此便溺！”

祝枝山（一說徐文長）是明代著名書法家，嫉惡如仇。有一位鄰居為富不仁，祝枝山從不和他來往。有一年這位鄰居擺酒請客慶祝新年，請祝枝山的朋友替他向祝枝山要一張有新年吉利話的條幅。朋友向祝枝山轉達了要求，祝枝山想了一想後說：”可以。”於是就寫下“新年好晦氣全無財帛進門”對朋友說：“你去讀成‘新年好，晦氣全無，財帛進門。’等他把條幅掛好以後，你在告訴大家這條幅應該讀成‘新年好晦氣，全無財帛進門。’”

以上例子跡近笑話，下麵是兩個嚴肅的話題。

長期以來，學術界一直對《論語 泰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句意存在爭論。這一爭論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句意不同，對孔子的為政思想評價就會不同。讀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就是愚民政策。而“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變成人民的素質可以的話，應該無為而治；素質不行的話，應該加強教育。意思完全不同。

又如《論語 陽貨》有一句，通常斷句為：“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遜），遠之則怨”。“五四”運動以來，這句話被引為孔子歧視婦女的證據。後半句沒有歧義：太接近了變得沒大沒小，太疏遠了會招致怨恨，問題出在前半句。近年來，有人為之翻案。有人說這句活出自子見南子一章，女子是特指衛靈公夫人南子，小人特指衛靈公，不是泛指女人和小孩。也有人說這裏女子和小人是指未成熟的女孩和男孩。更有人把前半句讀作：“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意思是隻有婦女帶著小孩，是很難養育的。變成孔子十分同情養育子女的婦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