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鳥圖騰直到唐代還相當有影響,當時人們仍然認為“孔雀因雷聲而孕”,十孕其九為鳥而一為人。由孔雀卵孵化出人之說,反映出當時人們對孔雀圖騰崇拜觀念。鳥圖騰在明清時期還可以見到其殘餘,明朝官吏所著常服為盤領大袍,胸前、背後各綴一方形補子。文官繡禽,以示文明:一品仙鶴,二品錦雞,三品孔雀,四品雲雁,五品白鷳,六品鷺鷥,七品鸂鵣,八品黃鸝,九品鵪鶉,雜職不入流者為練雀。清朝一品至七品相同,八品鵪鶉,九品練雀。這和上文郯子所說的那些有職掌的鳥圖騰氏族很相似。
中國有些少數民族也用鳥做圖騰,雲南有的少數民族至今還認為自己是孔雀的後代。青年女子出嫁後穿孔雀衣,一生事事如意。很顯然這種觀念和習俗是孔雀圖騰崇拜的遺跡。滿族的圖騰為神鵲,傳說滿族的始祖神,是他母親吞食了神鵲所銜的朱果而生的。滿族祭神和“薩滿”跳神時都要立“神杆”飼鵲,薩滿則在杆下起舞。蒙古族則以白色的海青(一種雕類的猛禽)作為自己部落的圖騰(見烏蘭傑《蒙古族古代狩獵歌舞》)。蒙古族放海青拿天鵝,是很古老的習俗。據說蒙古族舞蹈的碎步向前跑和順拐,都是模仿海青的,這是圖騰舞的遺跡。有一首著名的琵琶古曲《海青拿天鵝》,就是描寫海青捕捉天鵝的場麵。鵸宇鳥是苗語的音譯。《辭海》關於“鵸宇”的條目解釋引用《山海經 西山經》所說:“翼望之山……有鳥焉,其狀鳥,三首六尾而善笑,名曰鵸宇。服之使人不厭,又可以禦凶。”苗族至今把這種鵸宇鳥視為神鳥,認為它替蝴蝶媽媽孵化出人類的祖先。《苗族古歌》中保存著大量鳥圖騰崇拜的遺跡:說天地是巨鳥“科啼”和“樂啼”所生;說神木楓香樹疙瘩化成一隻勇敢的大鳥,樹葉變燕子,樹尖變金雞,樹梢變鵸宇鳥。這裏人與鳥有共同血緣關係,是圖騰崇拜遺跡。
北宋科學家沈括在《夢溪筆談》卷七中說:“四方取象,蒼龍、白虎、朱雀、龜蛇。唯朱雀莫知何物,但鳥謂朱者,羽族赤而翔上,集必附木,此火之象也。”我國古代把天空裏的恒星劃分成為“三垣”和“四象”七大星區。所謂的“垣”就是“城牆”的意思。“三垣”是“紫微垣”,象征皇宮;“太微垣”象征行政機構;“天市垣”象征繁華街市。這三垣環繞著北極星呈三角狀排列,在“三垣”外圍分布著“四象”。四方取象就是天空黃道帶的四個方位(象限),用四種動物來表示,在中國民間流傳很廣:“東蒼龍、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漢代天文學家曾形容為:“蒼龍連蜷於左、白虎猛踞於右,朱雀奮飛於前,靈龜圈首於後”。即東方的角、亢、氏、房、心、尾、箕形狀如龍,稱青龍;西方七星奎、婁、胃、昂、畢、角、參形狀如虎,稱為白虎;南方的井、鬼、柳、星、張、翼、軫聯為鳥形,稱朱雀;北方七星鬥、牛、女、虛、危、室、壁,其形如龜,稱玄武。實際上這描述了兩千年前,我國中原地區初春季節黃昏不久後的天象。由於地球圍繞太陽公轉,天空的星相也隨著季節轉換。每到冬春之交的傍晚,蒼龍顯現;春夏之交,玄武升起;夏秋之交,白虎露頭;秋冬之交,朱雀上升。朱雀統領著井宿、鬼宿、柳宿、星宿、張宿、翼宿和軫宿七宿;古人的星宿分野概念就是地上的疆土在天上都有對應的星宿。例如:翼宿對應著當時的楚國、古荊州一帶;軫宿對應著當時的吳越、古揚州一帶。所以王勃《滕王閣序》開頭兩句:“洪都新府,南昌故郡。星分翼軫,地接衡廬”說的是南昌位於翼宿和軫宿交界及衡山和廬山連接的地方。
南方朱雀所代表的地區是遠古時代鳥崇拜的民族,他們認為自己的祖先是鳥,連他們的官名都是用鳥命名的,因此他們也是信奉鳥圖騰的。前麵說到炎帝的後人東方的東夷族是以鳥為圖騰的,現在怎麽南方也有鳥圖騰的部族呢?原來他們也是炎帝的子孫。據《山海經•海內經》的敘述:“炎帝之妻,赤水之子聽沃,生炎居,炎居生節並,節並生戲器,戲器生祝融”。祝融是炎帝的第五代孫。朱雀是火之精,火神就是祝融。祝融原名叫重黎,發明了比鑽木取火更便捷的擊石取火法,也就是說他是最原始的打火機的發明人。黃帝和蚩尤大戰的時候,他用火攻法幫助黃帝打敗了蚩尤,一直把蚩尤趕到五嶺之南。於是黃帝就任命他為火正,賜名祝融,並讓他鎮守在南嶽衡山,防避蚩尤部族反撲。他居住的地方就是南嶽祝融峰,據新編《南嶽誌》載:祝融峰,海拔1289.8米,位於北緯27度18分6,東經112度41分05,是南嶽七十二峰的最高峰和主峰。祝融峰頂有祝融殿,原名老聖帝殿,明萬曆年間(1573—1620)始建為祠。現在的建築是後來重新修建的,殿後岩石上裝有石欄杆,北山風光盡收眼底。在祝融殿的西邊,有望月台,月明之夜,皓月臨空,銀光四射,景色格外明麗。遊人站在台上,欣賞月色,較在平地上別有一番景象。即使月亮西沉,這裏也留有它的餘輝。正如明代孫應鼇的詩所描繪的:“人間朗魄已落盡,此地清光猶未低。”幽妙的情景,可以想見了。
祝融死後就葬在衡山,這樣東夷族的一支就在南方定居了。祝融的後人分為八個氏族,即所謂祝融八姓:己、董、彭、禿、妘、曹、斟、羋,這最後一個羋姓就是後來楚國王族的姓氏,再後屈、景、葉、沈等姓又出自羋姓。所以屈原的《楚辭 惜誓》中有這麽一句:“飛朱鳥使先驅兮。”王逸注:“朱雀神鳥,為我先導。”朱雀是古代神話中的南方之神,亦主宰著天上的南方星宿,屬火,紅為主色。朱雀既像孔雀,又像鴕鳥,秦漢之際,常刻在墓門上作為守衛,在瓦當上作為裝飾有驅災辟邪的功能。
從此朱雀就成為南方方位的代名詞。例如玄武門之變發生在唐代皇城的北門,其南門就叫做朱雀門,門外是長安的南大街:朱雀大街。再早一些南朝的都城建鄴,南門外秦淮河上的大橋也叫朱雀橋。劉禹錫有一首著名的七絕《烏衣巷》:“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就是在建鄴的懷古之作。意思是朱雀橋邊冷落荒涼長滿野草野花,烏衣巷口斷壁殘垣正是夕陽西斜。晉代時王導謝安兩家的堂前紫燕,而今築巢卻飛入尋常老百姓之家。這首詩據說博得白居易“掉頭苦吟,歎賞良久。”
本文所講的朱雀,不是動物學上的朱雀。動物學上的朱雀(rosefinch)是鳥綱,雀形目,金翅科(Carduelidae),金翅屬(Carpodacus)約21種鳴禽的統稱,有時列入新大陸燕雀科(Fringillidae)。長約15公分(6吋),多呈灰或淡褐色;雄鳥的頭、胸和腰紅色。歐亞的普通朱雀(C. erythrinus, 即猩紅朱雀、猩紅蠟嘴鳥)和在北美洲北部繁殖的紫朱雀(C. purpureus)相似,頭部全紅,下體實際無條紋。家朱雀(C. mexicanus)的額有紅色帶斑,下體有條紋,是遍布北美西部的庭園鳥;常稱為紅雀;1940年已引入紐約長島並沿大西洋海岸擴布;亦定居於夏威夷。紅胸朱雀(C. puniceus)在喜馬拉雅地區的5,500公尺(18,000呎)高處繁殖,可能比任何其他鳴禽的分布都高。這些現實中的朱雀就沒有傳說中的朱雀那末有趣了。
看過金庸小說《俠客行》的都知道書中有個雪山派,掌門人白自在的妻子史小翠,因老倆口惹氣,帶了孫女離開天山。途中受年輕時的追求者丁不四的糾纏,乘船逃到一個小島上。無意中救了被人捆成大粽子一樣的石中玉。在島上開派立宗,收石中玉為開山大弟子,撿了一把鏽跡斑斑的破柴刀,教了一套專門破解雪山劍法的金烏刀法,這一派就叫做金烏派。金烏是個什麽東東?金烏也是一種傳說中的鳥。古人相信太陽中棲息著一隻三足的烏鴉,是太陽的精靈(日之精),名字就是金烏。所以史老太太不無得意地說,太陽一出雪山就融化了,金烏派必定打敗雪山派。
在《山海經》中有“金烏負日”的神話傳說,如《山海經 大荒東經》:“湯穀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載於烏”,就是說每天早晨由一隻金烏背著一個太陽神的兒子,從扶桑神樹上升起,向西方飛去,太陽給大地帶來了光明和溫暖。《山海經•大荒北經》中還提及了若木的特征:“大荒之中,有衡石山、九陰山、灰野之山,上有赤樹、青葉、赤華,生昆侖西附西極,其華光赤下照地,名曰若木。”金烏背著太陽落在西方的若木神樹上,夜幕就這樣降臨了。《淮南子 精神篇》中說“日中有陵烏”,晉代郭璞注解說“中有三足烏”。
很奇怪,傳說中的太陽神名字叫羲和,卻是一個女性(而在羲和馭日的傳說中羲和卻成了駕馭載著太陽的六條龍拉的車子的車夫)。本來十個太陽一天一個值班,天下太平。誰知有一次十個太陽兄弟乘他們的母親羲和生病,一起出來玩。這一下老百姓可就遭殃了,《淮南子 本經訓》中記述說:“堯之時十日並出,焦禾稼,殺草木,而民無所食。”於是堯就請著名射手後羿把多餘的太陽射下來,在後羿射日的神話中,後羿射中太陽後,太陽化為金黃色的三足烏鴉落下,古代人們就把“金烏”作為太陽的別名,也稱為“赤烏”。《淮南子 本經訓》中又記述說:“自開辟以來,太陽星原有十,後被羿善開弓,射落九烏墜地,止存金烏一星。”古代文獻記載的這些傳說,在近年四川三星堆遺址中發現的青銅太陽樹上得到印證。天有十日,每天升起一個太陽,餘下的九個太陽神鳥就棲息在樹上,這也正好印證了青銅樹上有九隻青銅鳥這樣的一個事實。三星堆文物中,高達3.95米、集“扶桑”“建木”“若木”等多種神樹功能於一身的青銅神樹,其共分三層,有九枝,每個枝頭上立有一鳥,它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鳥,而是一種代表太陽的神鳥。
《山海經》的書名雖最早見之於《史記》,但司馬遷讀過之後卻感歎說:“至《禹本紀》、《山海經》所有怪物,餘不敢言之也。”因此,直到約百年後漢成帝時,劉向、劉歆父子奉命校勘整理經傳諸子詩賦,才將此書公諸於眾。按照劉向、劉歆父子和東漢王充的“正統”說法,《山海經》的作者是大禹和伯益,但人們在《山海經》中卻找到了發生在大禹和伯益以後的史實,因此“禹、益作說”受到了質疑。所以,《山海經》的作者便成了眾多學者考證的對象,種種假說紛紛而出,如“夷堅作說”;“鄒衍作說”;後人綜合炎黃兩族的傳說而成說;南方楚人作說;巴蜀人作說;早期方士作說,等等。當代學者袁珂認為,《山海經》實際上是無名氏的作品,而且不是一時期一人所作。不管怎樣,金烏的傳說可是很早就有了。大家知道湖南長沙馬王堆1號漢墓,出土了許多極有價值的文物。其中“T”字形的旌幡類帛畫尤為珍貴。根據墓中同時出土的隨葬器物清單:“遺冊”竹簡所載,這種帛畫的正式名字叫“非衣”。非衣橫的一段右邊畫著一個裏麵棲息著烏鴉的一輪紅日,其下火焰狀的樹杈上有八個小太陽。由此可以說明早在西漢初期,金烏的故事已經廣泛流傳,不過所畫的烏鴉是兩足(各三趾),不是三足。
金烏和作為月亮別名的“玉兔”相對,如韓愈詩:“金烏海底初飛來”;白居易詩:“白兔赤烏相趁走”;元代武漢臣的雜劇《馮玉蘭》第二折:“看東溟漸升玉兔,早西山墜盡金烏。”京劇《李陵碑》第一場,楊繼業出場前有一句二黃導板“金烏墜玉兔升黃昏時候”,等等。實際上,金烏是古人看到太陽黑子想象出來的,而玉兔則是根據月麵凹凸起伏造成的影像幻化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