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不會就是那麽低眉順眼的應付,惡作劇加反改造也是碩果磊磊:
拿飯桌說事兒,我和兒子正襟危坐,胳膊肘自然是不能上台麵的,一次一個中國女孩子來家用餐,飯後放鬆,心滿意足雙肘撂上桌趴趴,老安“體貼入微”的問她“要不要給你拿個枕頭來啊?”,嘁!喝湯時你別因怕灑湊近碗盤 – 動物吃食才往盤子前湊哪!吃什麽都要用刀切叉取勺助,得用雙手,沒進化好才用牙咬齒切呢;你那漂亮餐巾不是光遮擋擺樣不動的,你要時不時的擦嘴邊的油,喝酒前拭唇別留印在杯上;兒子要個什麽東西若忘了個後綴兒,他從不忘問:“Did I hear please?”,我抬手動腿的妨礙了他人沒吭聲,那“萬惡”的聲音準冒出來“a little excuse me would help…”;吃飽了不要說“full”土豆袋才叫滿呢,要說“ I have enough”;酒不要倒滿,也不能等空見底兒了再斟,飯不能一次盛夠得再要再添,切肉要吃一快切一塊,塊兒不要大,進口的東西就不能吐出,實在需要或去洗手間,或用勺接紙遮不能讓人看見…煩不煩?
幾年下來,我和兒子大麵上說的過去,小節上該咱咋咋地,且老安的規矩也被我們簡化了不下一半。比方說男孩子吃飯快呀,十歲那年剛來美國時聽他怎麽形容兒子吃相“8秒鍾就吃完了自己的那塊牛排,然後就象餓了8天似的盯著對麵我盤子裏的這一塊,讓我怎麽下咽…”惡毒啊!兒子稍做了改善,但仍然是一口一個餃子,兩口一個雞蛋,三口一個雞腿,四口一塊牛排,特別是他最喜愛我做的“椒鹽蝦”,一盤子上桌,那叫流星趕月,分秒必爭,老安還在滿條斯理“分解,示教”呢,一抬眼盤空見底了!(或許會給留一顆的,兒子明白不要吃掉最後一口)老安也喜這一口啊,數次下來,他領悟了“紳士就吃不到炸蝦,要吃炸蝦就不能紳士”。於是,再上椒鹽蝦,他老安也忙不迭的先撿夠了自己的盤中,看著他那不“紳士”的堆積,我暗笑:這經濟基礎是要決定上層建築的!
再有,嘴裏有物是不當開口的是不是?每當老安問兒子個什麽問題,他又不想作答,那好,就等吧 — 嘴裏這口東西細嚼慢咽的永不消失,老安耐心等啊等啊,一不留神兒子又填了一團進去;食物不能嘴裏一半外一半的吊著對吧,當“紳士”把意粉正往口裏塞的的硍節兒猛提個問題,你也不是看不見他本能的欲回應時那麵條就掛在了口邊的狼狽像;不是說取食物不能橫桌跨人的嗎,不嫌麻煩就遞吧,且老是專等他一舉叉食物將入口那當口索要;而當我遞給他那個什麽鹽瓶兒酒杯時則一定是準確無誤放在離他抻直了胳膊還差一寸的位置 — 老安也品出來了“It is against your religion to give something to somebody who can reach it!”,哈!沒辦法,我這想看紳士笑話的性子不太好改。
再厲害點,矛盾激化的時候就誰是紳士誰退讓,誰不淑女誰沾光了:
忘不了那次爭吵,起於微不足道的如何把即將放入洗碗機的盤碗清理。這是繼羅伯特後兒子的活。一向“乖”的兒子那年十五歲,好象突然就決定叛逆了,那算是首次示威。老安還沒有適應這種轉變,一定要兒子返工重做,兒子就是不從。我勸勸老安,他不肯放棄他的“權威”退讓,我拉拉兒子的手,他怒目圓睜梗著脖子不動,這廚房變成了兩個“男子漢”較量對弒的戰場,我還真不知如何是好。那一時空氣凝結一觸即發,我急火攻心血衝上頭,雙臂一揮,隻聽“喀嚓,嘩啦啦!” 瞬間天地靜,時光停。放心,人頭沒落地,那一台麵的餐具全滾地碎了身,包括老安那一套價值不斐的古董英國盤子。幾秒鍾的寂靜後乾坤扭轉,盤子破老安兒子驚!再回首,兒子腳底抹油無蹤影,老安定過神兒來收拾殘局,也算見識了咱這骨子裏的“不淑女”。後來我和他細談明砍,這兒子大了不能硬管,他服了,並又賜了我個外號“紅衛兵”,估計他也不想這點家底都砸在我手上。兒子也發現溫和的老媽還是蠻有“氣魄”的,他事後悄悄問我的第一句話是“那套好盤子碎了幾個?(倒底是孩子)”。這就叫該出手時就出手,我不認為爭吵,fight能解決問題,但有時可以釋放情緒,扭轉局麵而給以後的溝通創造條件,還是必要的。
最後,我想再略談一下我對Manner 或紳士淑女的感受:從老安身上我理解這些東西其實不是個形式而是個理念精神,不是一個規矩而是習慣成自然。
說是Manner 也好風度也罷其實就是一個原則:即尊重他人和方便自己(譬如你不要弄出不雅聲音來,飯飽了你打嗝舒服,別人可能要嘔了;你抬頭直背不是顯示高雅是為了體態健康 — 現代醫學證明了的)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套“高雅”行為規範。行為的合理變習慣再成自然,而後對與不對也就是個習慣。我習慣了兒子先離飯桌前要和桌上的人打招呼,有客人更邪呼:要一一獲準方離去,固然繁瑣!可在國內閨中好友來訪小住,她吃飯快,每次先吃完“騰”的一下就站起無聲離去,我心裏也就“騰”的一跳以為她不高興了,趕緊問“怎麽了?”,“吃好了”,噢,她是想別打攪大家呢!習慣不打招呼的可以視而不見,我這習慣了打招呼的就倍感唐突。故此,Manner 最好成為習慣,做與不做是為了你自己而不是為了給別人看,若不喜歡也無所謂,活的自由自在千萬別裝。
好的Manner 是一種精神,不是上層社會的專利,不是財富的象征;Style 是要有文化沉澱而不是靠錢靠商標靠模仿。老安可以他的談吐,幽默,自信,和對他人恰當的尊重,使得別人不得小看他,不管穿什麽人在哪兒,即便是恨他氣他也不得不尊重他;他也絕不是循規蹈矩的人,他有自己的原則:來家裏的不論是幹活的花匠還是歌王帕瓦羅蒂,他都親手燒上一盤意大利麵條(帕瓦羅蒂並不認識老安,是他的朋友帶來家裏吃飯的);同是一桌客人,老安不管你是議員還是大學校長,你身邊安排就坐的可能就是鄰裏的當地土農民,一視同仁一點沒脾氣。有精神才有氣派,有氣派則能成就風度。否則底氣不足。
這麽一路下來,我更豐富了些:懂得些禮數和道理,卻不一定被束縛。我可以準確的分出不同種酒該用的酒杯且知道為什麽紅酒杯要有肚如何握杯如何品聞,香檳杯細長高腳如何倒如何飲,甚至老安要Cognac酒(白蘭地的一種)時我不但知道它特殊的杯,還可以斟入準確的酒量 – 即放倒平轉滿而不溢;但回國在我姐姐家裏喝葡萄酒沒杯用碗也照樣享受開心。在這裏和西人打交道溫文爾雅不卑不亢,回國見同胞大呼小叫狂喊粗笑也同樣痛快淋漓。我還是我,自然隨性,隻要不影響別人,管她淑女不淑女。
(這係列到這算完成了,本還計劃有個吃中餐西餐的之四,但實在沒什麽戰績。對付老安的西餐的食廚功底我還差著,能堅守點陣地就不錯了。所以最後上個老安當年取得法國葡萄酒協會授於Master證書的PP以示我話當真,權當注腳吧。謝謝大家的支持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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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周快樂美好!
哈哈, 就應該這樣!
很欣賞你的態度做法.
另外, 才了解一些你的經曆. 真豐富,不一般. 以後有機會多分享.
周末快樂! 謝謝朋友!
你的這一係列寫得細,想得深。又有趣!
你周末愉快!
不外乎衣食住行,待人接物,圍著體麵-尊嚴轉.
例如,衣服破了舊了,補丁要打得整齊,洗得幹淨,才能穿出門.
扣子全部係上,外麵多熱也不解開.姥爺的領子袖口用糯米水漿了再熨.黑呢子鞋麵就是不讓你見到灰。買東西質地永遠被考慮在款式之前.衣裳不許有團揉的皺折.不許褲腿挽得有高有底.不許踢邋鞋(踩鞋幫).女孩子不許挽袖子.年節忌日服飾顏色不能唐突,戴金不戴銀...。。。要不是那時候買布還得要布票工業券,去姥爺家還不得自備家居服一套?
沒落了自然也沒讓我見識"葡萄美酒夜光杯" 的講究排場。印象裏酒倒進個精致的小瓷瓶溫水溫過才喝,在姥爺家沒見過啤酒,終身最愛精裝二鍋頭,其他好酒根據節氣或來客的親疏口味選擇。酒菜4-8小小碟。倒酒斟酒絕不可翻腕子向外,那是給死人祭酒的動作。
然後是“食不言,寢不語“, “美食不如美器”,吃飯時,不能伸著脖子東張西望,胳膊肘兒也是不能上桌子,不得隨便把碗端起來,不得叼噙筷子頭,不得逾桌夾菜,不得對一菜連加兩次,碗裏不得有剩的(隻好每次少盛)桌上地上不得有掉的,掉地上也得撿起來吃掉,在家裏眾目睽睽下多撿幾次,到外麵吃就基本不掉了。不能吃得太快以至出汗,“吃飯出汗,一輩子白幹“-苦力命。以我個人經驗,小孩子吃得太快,不吧唧嘴,容易噎著。筷子敲碗碟是在罵做飯的人。筷子豎插在飯裏是上墳時的擺法。碗碟盆碰了瓷的絕不能再上桌,( 估計如果餐具也需憑票供應,他老人家也就湊合了)。隻有在過年時玻璃瓷器不小心被摔了不會被追究,平時與說髒話的罪孽幾乎等同。人到齊坐定之後,座中最年長者不動筷子,誰的兩手都得放在膝蓋上等著。最年長者沒吃完,總得有VOLUNTEER陪吃。吃完不能說“完了”“飽了”要說“吃好了,您慢用”。。。
到這兒不想再寫了,第一沒你的文筆,和偶爾反攻倒算的成功經曆,第二寫著寫著很多兒時與姥爺家的家規格格不入的回憶已經漫上來了,一個精力異常旺盛,頭上長角,臀下長刺的多動症小女孩兒,給人的感覺常是非我族類。
這些大多是與你所提有對仗的。其它住行,行為,待人接物也是差不多是你總結的,尊重自己,尊重別人,克己複禮,贏得尊重,人情道義口碑重於金錢,舉止教養和心靈教養一手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