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夏浮雲
兒時的夏日,我躺在草垛上仰暮天上的白雲-- 多好哇,隨心飄馭. 沒想到日後我的人生竟象浮雲般飄流,不知下一站,沒根...
登山第三天： Gwächtenhorn （3425 m）：
山頂屋和Gwächtenhorn的遙望：
它有著岩石的南坡和冰雪覆蓋的北坡，山頂是一溜長長的刀脊或叫魚背形狀，氣勢磅礴綿延。英文網頁除了地理信息外沒有其它描述，但瑞士的登山和滑雪書對它的評價甚高；因為一年四季的冰雪覆蓋和大麵積長距離雪坡及底部的大冰川成為滑雪者的勝地。但是山頂沒有纜車，神導說雪季時滑雪者們是穿著雪板一步步走上來，再滑下去…如此巨大的“工程” 對我來說是不可思議的！但是從我們的山頂屋爆滿的入住狀況可知這是個瑞士人喜愛的山區。
頭日晚餐時神導和我們討論第三天的選擇，指著地圖“轟，轟，轟（這山那山的）”我也搞不懂，最後簡化成：難，中，易三選一由我定（這一路上但凡需要我們選，兩個男士都把話語權遞給我）我是中庸性格當然選中等難度。根據這個難度我們定在次日早晨6點半早飯後出發。
我們由南坡岩石上北坡雪坡下，登高六百多米。先是一大段雪坡路，看似平坦安全但神導要求我們換上冰爪和係好腰繩--這一路神導手中的繩中間拴著我，那頭是老丹，兩個螞蚱一根繩，艱險了就收緊收短，易了就放長放鬆，而他始終是在前麵握繩帶路那一個。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死俱死誰也跑不了的狀態。
在浩瀚的雪坡上神導走著“Z”字形，囑咐我們“踩著我的腳印走”。我開始有些不以為然，雪坡看著挺平的能滑到哪兒去？他不知是有心還是意外，在我前麵突的一步邁出，右腿“刷”的一瞬就陷下去到了胯部深度，他自然是不會全身的重量都在那腿上，很從容的拔出腿，我看的卻是一身冷汗：這雪地是看似無路卻有險，因為冰川覆蓋的山被會有著許多裂縫，看的見可以躲過，而被雪蓋住的卻是陷阱，你掉下去，小命不保！我再不敢錯開他的腳印了！神導的認路帶路的經驗無可挑剔，無論山路雪路，他走的就是最正確保險省力省時的，不容置疑！我們這天途徑的幾大冰川有我們山頂出來的另一隊攀登者在出事那裏掉下來了，還好沒死人。那個導攀即時就text谘詢神導問為什麽會掉，他看了說；你們選的路徑有誤。導遊們都知道他的經驗和判斷力是杠杠的！
過了雪坡來到岩石下，黑黑冷冷幾乎直著上，這我不怕，攀岩始終是我的最愛。隻是這種攀登不比攀岩，沒有專門鞋子和頭頂上的鉤繩，很沒有準頭的感覺，那就多靠手帶動身體，腳上不能吃力，為了確保手能抓緊岩石，死冷的天氣死冷的石頭我連手套都不敢帶。
這一大段的上攀途中，我們還遭遇了阿爾卑斯山特有的滾石襲擊：那時神導在上一段設置繩索，丹的頭就在我的腳下。突見兩大塊石頭滾下，一個比我的腦袋還大；我大喊“石頭掉下了”，老丹立即大喊“低頭低頭”隨即低頭頭盔朝上---他真的是訓練有素，因為此時用頭盔保命是唯一有效的動作。可他的這種本能反應我沒有啊！在他大喊低頭的同時我已經試圖用手接住大個石頭，還仰著臉！！！死到臨頭的我的本能反應是：如果我躲過這顆石頭，它就會砸在丹的頭上！。。。多傻啊！幸運在滾石速度慢，我神奇的按住了大石頭，遞給下麵的老丹，他安放一旁。然後，那顆小的我鬆手由它落下，丹又大喊大叫起來“不要，永遠不要在阿爾卑斯山上扔石頭，你會砸死人的！！！” 我又本能的說“抱歉，不會再發生了”。但當我定下神來一琢磨，NND你小子還吼我，要不是我接住了那顆大個兒的，砸死的就是豬隊你了！至此後，我上攀時時要注意石頭的鬆動可能，寧願抓不方便但更保險的岩石而增加了體能消耗。
再往上到了山脊那段才是真正的練膽兒了，那種窄窄尖尖崎嶇石頭，有時真的就是一兩尺寬，更有甚之到了頂部還時不時的有著斷接點，就是除了你看到左右兩側是萬丈深崖，你麵前的山尖還有個幾尺的空隙要你跨過….這還不算，神導自己閑庭信步的前麵走著，回頭若見我彎腰用手扶夠得著的岩石，就會批道“你走路不需要手啊，動物才用四肢呢”，我說“手扶著才感到安全啊”，他說“這不是攀岩，用手更不安全。難道你在城裏街道也這麽手著地的爬行嗎？” 氣得我心想：“大哥，咱這不是在城裏逛好不好？再說俺這100磅的體重在這兒山尖兒上風一吹都直打晃，您那體重幾乎是我的兩倍站那兒就是個鐵塔啊！” 想歸想可不敢懟他。搞得我隻好見他一回頭，這小腰板就挺起來走兩步，他扭過去我才摸著石頭保命要緊！
憎獰的岩石：）
看見我背後的山尖嗎？要走過去，在尖尖上！
登到了山頂還是不敢久留，風冷地小，回頭一看：北麵好漂亮的雪野啊！不再有陡峭的山崖，滿心歡喜的下坡雪路，以為大功告成，小菜一碟…..沒想此後我遭遇到了此行最膽顫的一段冰川行：
上麵那張照片標出來的箭頭就是那個冰川，照片沒有表現出它立體感---幾百尺的落差，幾乎六七十度腳傾斜，如果是路還好，但這 是 冰 川，冰麵像滑冰場! 大概是因為冰川的麵積和坡度，走彎形沒有任何益處，總之更恐懼的是神導帶領著直著衝下走去：那冰硬腳底踩不進去，使勁跺才看見個白淺坑兒，每一步都不穩！你陡坡直麵朝下走腳底不抓地啥感覺？感覺就是大頭朝下栽，而栽下的後果可想而知。這是我從未經曆過的恐懼; 屏氣凝神盯住腳下，絲毫不敢馬虎。我和丹都自然而然的邁著八字腳以增加下坡腳底的橫切麵。神導又發話了 “你們不要像鴨子那樣走，要腳尖朝下!” 這時我內心是崩潰的，真心不知他是在幫我們還是在害我們，腳尖衝下？就是自裁了斷啊！我不改丹也不改，就是不敢；神導一再催促 ”冰爪不是這樣工作的，腳尖朝下，膝蓋略彎有的彈性走！” 按邏輯推理，三個螞蚱一條命，我們栽下去對他沒有任何好處的是不是？我豁出命的信他，調整腳尖朝下，大頭也朝下的走向深淵....
這時的老丹估計是感到了斷命的邊緣，不斷說著“不行，我走不了啦”，因為他的關節斷裂時醫生修複手術時沒想到他還有今天，把股四頭肌接上兩側韌帶沒連接，就是說他的那個膝關節左右沒固定韌帶。這種下坡他的每一步膝蓋和腳都要歪一下使不上勁，這種時候腿不聽使喚就是索命，那種恐懼我可以理解。但是理解沒用啊，這路得走，不能停。並且我稍一慢和前方神導之間的繩子就會拽我向前要倒，而我稍快鬆弛了我和神導之間的繩索，和老丹的繩子就拉緊，他就會叫喚“你別拽我！”。這時，顧自己比較重要，我要確定不被神導拉緊拽倒，告訴丹，“我愛莫能助，你要我慢得和神導說”。一邊走好自己一邊我禱告著：神仙上帝老天保佑老丹千萬千萬別滑下，他一滑我也就沒命了 ….“ 好像這輩子沒有這麽真切的恐懼著另一個人的命和我栓的這麽緊，而且還是那麽個不保準的人！
這一段的驚險我永生難忘，走下來腿是軟的而且發誓再也不要經曆這樣的恐懼了！下到底部，從不鼓勵誇獎的神導僅有一次的和我擊掌祝賀 “ We made it (成功了)！“ 由此而知這第三天的登山難度的確大於第一天的憎侶峰，但是因為沒有高反，體能處於極好狀態使我順利完成！
上麵剛走完冰川的老丹要求休息沒批準，他一屁股就坐在了那裏罷工了，說什麽也要歇！
即便走雪坡其實也蠻累蠻陡的，遠看平平，近看也是蠻陡的，對膝蓋腳底都是考驗：
這天直到下來時才得空坐下休息，吃點喝點，曠曠的雪野長長的繩索，遠遠那頭才有個人，很有詩意，有木有？
一根繩上的三個螞蚱，我是比較鮮活的那個，丹是比較垂死掙紮的那個：
下午四點回到了山頂小屋，陽光燦爛風和日麗，鬆綁卸甲席地而坐，一杯冰啤在手...簡直像是回到了天堂！最難的一天過去了，期待著明天的下山，期待著回到平地，每每苦時累時都想著：我在美國喝喝茶上上網，溜溜狗聊聊天的悠閑日子多好啊！
（這集寫的雖然囉嗦些，但我想真實記錄下來那次的心境，不然過了就忘了。待續最後一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