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火焰山
時間:1979年2月
新疆的早晨格外寒冷幹燥,我不停舔著發幹的嘴唇吞咽著唾液,感覺喉嚨在發燒鼻孔在冒火,全身的皮膚也發幹發緊,在新疆的第一夜就讓我們這些初到的軍人對氣候極度的不適。新疆太陽升起的時間也比內地晚幾個小時,雖然已是早上8點多,天依然披著黑幕。而我們此時已坐在行駛的軍車裏,軍車罩著厚厚的篷布,這樣可以遮擋兩邊的寒風,戰友們有的安靜地坐在那裏,有的又進入了夢鄉,而刺骨的冷風透過篷布縫隙毫無顧忌地鑽進車廂,讓緊裹皮大衣的我們感到陣陣寒意。新任的指導員這時突然打破沉寂賣弄起他所謂的知識:
“同誌們!知道嗎?吐魯番這裏是早穿棉衣午穿紗,抱著火爐吃西瓜。”
也許是戰友們不喜歡這個總是選錯時機表現的指導員,一個在車廂角落的老兵回應道:
“指導員人家說得是吐魯番夏天,可現在是冬天,這麽冷的天難道也要我們午穿紗?”
另一個酸溜溜的接話:
“真是越說越冷。”
隨即全車一陣哄笑,指導員嗓子幹咳幾聲尷尬地說不出話來,假如是白天,一定可以看到指導員臉紅一陣青一陣。看來這個新指導員要得到連隊戰友們的信任和尊重,還需要一段時間。笑聲一過,車廂裏又恢複了平靜,聽到的隻是輪胎摩擦路麵和汽車發動機地吼叫聲。戰友們將目光投向車尾外麵專注著變化,天開始放亮,漸漸顯現出藍色。突然!不知誰喊了一聲:
“你們看太陽!”
火焰山
隻見廣袤無垠的東方,大地與天際交匯處出現火紅的光,刹那間那一抹紅光迅速擴散,染紅了大地照亮了山巒,起伏的沙漠在紅光照耀下有明有暗,猶如紅色的地毯。而沙漠戈壁的邊緣,是火紅岩石堆積的延綿山脈,仿佛火焰熊熊燃燒,這就是西遊記書中所描述的火焰山。很快太陽脫離天際,地表的紅色被金色取代,形成了紅色的山金色的地,色彩更為鮮明明亮,大家都被隻有在塞外才可以看到的景致震撼的無語。更為奇特的是,四周山脈所包圍的沙漠戈壁不是平緩的,而是緩緩傾斜,像一個超大無比的盆,而此時此刻軍車就像甲殼蟲正卯足勁地從盆的底部向盆沿吃力緩慢地攀爬。而盆地中央筆直黝黑的柏油路與路邊土黃色的戈壁沙漠形成極大反差,仿佛是把盆地劈成兩半的痕跡。
火焰山
雖然天已經完全放亮,但路上並沒有其他車輛,隻有我們車隊打破了荒野得寧靜在浩渺的沙漠戈壁公路上前行。經過三個多小時,軍車終於駛上盆地的頂端,回頭望去,剛剛走過的景致呈現名副其實的盆狀,吐魯番盆地特有的地貌讓我們這些新入疆的軍人感歎不已。
吐魯番盆地
此時時間已到中午,太陽雖然強烈照射著,溫度依然很低,而沙漠的幹燥,早已吸走了所有濕氣,包括我們裸露的皮膚。突然一個戰友驚叫:
“炮長你鼻子流血了!”
隻見殷紅的血從那位炮長鼻孔流出,沒隔多久,又有幾個戰友也出現同樣的情況。還是連長有經驗:
“同誌們不要緊張,這是因為沙漠戈壁特別幹燥造成的,大家帶上口罩,在口罩上噴些水就沒事了。”
大家紛紛戴上口罩,按照連長講得如法炮製,嗨!這一招還真管用,再也沒有人流鼻血,不過新疆惡劣的氣候卻給戰友們上了一課。
幹溝
車隊走的這條路有些特別,從出發到現在道路兩旁沒有看到行人也沒有住房,既沒有動物也沒有鳥類,隻有風蝕的山體,卵石遍地的沙漠戈壁以及刺眼的陽光,顯得愈加寂靜荒涼。漸漸遠處的山脈離公路越來越近,車輪下的柏油路也變成塵土飛揚的土石路,路況也變得越來越糟,軍車開始了不斷的顛簸刹車。此時我們車隊進入了新疆冬季南北疆唯一通道------幹溝,而另一條經勝利大阪(冰大阪)進入南疆的路冬季是不通的,隻能夏天走,假如你冬天執意走,那就是想把命留在那裏。其實幹溝的路況也十分危險,一個接一個的急轉彎,讓人感覺汽車是直接向前麵的山體撞去,完全看不到前麵的路,待車到岩壁時突然一個急轉彎,常常讓人驚出一身冷汗,尤其遇到會車,高分貝的鳴笛和彌漫的灰塵讓人窒息。一個險情剛過下一個險情又迎麵而來,車隊在一個個險要路段艱難的行駛著,當大家看著一輛輛撞向岩壁報廢的汽車,免不了膽戰心驚,幹溝僅有50多公裏,我們卻足足走了兩個多小時,一個戰友默默地計算從進入到出幹溝已經有8輛車撞山報廢,看情景都是近幾天發生的。好在我們的新部隊陸四師首長非常重視這次長距離行軍,前麵有師首長的車指揮引導,所有司機都是從陸4師精挑細選最有經驗的老駕駛員,師首長要求行軍萬無一失不能出任何紕漏。為何如此重視?是因為陸四師由原來的三個摩托化步兵團一個高炮團和炮團的五團製甲種摩托化步兵師,變成現在的6團製。而我們坦克團的加入,無疑使陸四師如虎添翼實力超強,加上配有導彈和直升機部隊,成為駐守新疆最牛的打擊力量。我們師現在的裝備已經超過所有的甲種步兵師,成為全軍裝備最好的部隊,當時乙種步兵師是4團製,甲種步兵師是5團製,而6團製師配屬坦克團隻有像38軍112師這樣的王牌師。在我們到新疆之前,諾大新疆隻有一個軍區坦克團,其裝備的是行將淘汰的T-34,而我們團是清一色的59式坦克,著實羨煞駐疆的所有部隊,尤其軍區首長經常到我們團蹲點調研,軍區司令員吳克華幾次到連隊看望大家,對我們團困難優先解決,足見各級部隊首長對我們這個部隊的重視程度,由此衍生許多故事,當然這是後話。
車隊終於開出幹溝,在路旁停下來,所有人都長出一口氣。坐了近一天車大家十分疲憊,跳下車活動腿腳吃幹糧。一個小時後車隊繼續行軍,由南轉西,汽車再也不用爬坡,路麵又恢複了柏油路麵,速度也快了起來。晚上8點多,天仍然沒有黑下來,此時是新疆的傍晚,車隊在一個叫烏什塔拉的兵站停了下來,這個地方雖然不起眼,卻是讓世界震驚讓中國人揚眉吐氣的神秘地方。他還有一個好聽的名字------馬蘭。而他的名字取得與六七十年代出生都非常熟悉朗朗上口的童謠卻有著謎一般令人費解的關聯:
當小女孩子跳猴皮筋時會大聲喊“一個毽子七八七,馬蘭開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而童謠裏馬蘭就是新疆的馬蘭,開花就是指原子彈爆炸,二十一,就是21基地,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是指:28信箱下屬兩個256、257分信箱,是基地與外界聯係的唯一途徑。難道是巧合?還是借用童謠有意而為之?不得其解。
紅山----21基地
(沒想到一年後我奉命帶著營指揮二車來到這裏,進入罕至的羅布泊核試驗基地,參與國防演習,即坦克進入核爆染塵區域的各種數據搜集。不過從基地到核試驗區域還有兩百多公裏,詳細內容涉密不宜展開。但一些參與過程會在後麵帖子敘述,而此次秘密任務讓我終生難忘,隻是遺憾不能詳述。)
我們在兵站僅僅停留了一夜,卻在短短的時間裏發生了一段感人故事,讓我們這些剛到新疆軍人對常年戍邊的戰友肅然起敬。
謝謝您的非常好的建議,我會改。但是現在是在文學城首頁,無法更改,隻有等幾日。特別感謝!
謝謝您的讚美!也歡迎提出意見便於我改進,因為我一直在修改中。幹溝是我經曆的山路最險的,當年路況很差,現在好多了,已經是高速路,但還是限速80公裏。幹溝是冬季南北疆唯一通道。而夏季可以走勝利大阪,當年叫冰大阪,假如冬季走,估計命要丟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