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穀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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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大利亞淘金時代的華人黃金出口中國概況

(2023-05-05 21:55:01) 下一個

                澳大利亞淘金時代的華人黃金出口中國概況

 十九世紀下半期開始的澳大利亞淘金熱,吸引了大批中國人前來,以實現發財致富的夢想。中國人參與的這場淘金熱潮,從1850年代初到湧向維多利亞(Victoria)開始,1860年代則大批進入新南威爾士(New South Wales),到1970年代,則以昆士蘭(Queensland)北部為其主要目標,延綿幾十年時間。在此過程中,自然有部分人確實是實現了夢想,淘金有所得。於是,將淘金所獲自行帶離澳洲或通過相應途徑輸送回中國,也是澳大利亞華人的一項出口業務。

自1850年代開始的華人赴澳淘金過程中,確實有一小部分人有相當的收獲。例如,1851年抵達墨爾本的雷亞妹(Louis Ah Mouy)[1],次年便加入淘金大軍中,在淘金中運氣奇佳,所獲不菲。因當時這些鄉村仍處荒野,與墨爾本尚未開通道路,交通落後,山賊出沒,許多淘金人備受劫掠,常有人財兩空的情形發生。雷亞妹曾懷揣從耶伊(Yea)地區所得之價值500鎊的金塊,晝伏夜行,順利返回墨爾本。此後,他故技重施,都是拿著價值500鎊左右的金塊,往返於淘金地與墨爾本之間,且每次都很順利;即便曾有險情出現,他都機智躲過,化險為夷。[2]1957年5月,中國人發現了阿拉臘特(Ararat)廣東礦脈的金礦,僅僅在六個月的時間裏,該地黃金出產量就有158,211盎司。當時在此地的中國淘金人的數量極大,由他們從中分享到的份額也應該是相當大的,何況在最初發現黃金的一小段時間裏,中國人嚴守秘密,隻是因為去購買商品時直接使用金子而被歐洲人發現,跟蹤找到礦脈。[3]在昆士蘭的白馬河金礦區(Palmer River goldfields),官方沒有華人所得黃金的數據,但從當地的片段記錄中,也許可窺一斑而觀全豹。比如,僅僅在1875年大批華人湧入白馬河金礦區不到幾個月,就有淘金工收獲有幾百盎司的黃金,一家商行一周就收購得400盎司黃金;當年10月駛往香港的兩艘船Fyen和Brisbane號,就載運有14,000盎司黃金和一坨重達80盎司的金塊。[4]據1870年代末期在白馬河礦區管理采礦事務現場的官員希爾(Hill)回憶,許多華人淘金工獲利極大,他們至少將幾千上萬盎司的黃金通過走私的形式帶回了中國。一位在白馬河金礦區做生意的華商就曾經告訴過希爾,他在一個月內就通過自己的渠道將1,000盎司的黃金送回中國。希爾以自己對中國人的了解,認為這位商人所說屬實,確信許許多多的華商也都在做著同樣的事情。[5]例如在新南威爾士中西部金礦區希爾恩德(Hill End)居住長達72年的劉妙捷(Bew Chip),從他留存下來的記錄可以看出,許多中國淘金工和商鋪店主獲得金子後,就通過相關渠道自行攜帶返回家鄉;那些仍然留在澳洲繼續“掘金”掙錢者,則通過宗親或同鄉回國或者返鄉探親者攜帶回國,以贍養家人。1865年就來澳淘金的劉妙捷所保存的記錄,其中就記載他在1865年至1890年間,前期是托同鄉代為攜帶黃金回國,後期則通過悉尼的商行寄送回中國的詳情。[6]

這些為適應華人淘金工及其他行業的個體將其所獲黃金及盈利款項送回國內家人的商家或商行,也稱之為金山莊。[7]澳大利亞的華人基本上都是來自廣府話方言區,在這裏的大中城鎮華商中從事和經營的業務與進出口貨品等相關的那些店鋪和商號,很多都具有金山莊的性質:都是在向居澳鄉梓提供他們所需的家鄉物品,傳遞家書,辦理匯款(稱之為“金信”),也代理華工出入境等事務。或者說,這些澳大利亞華商的店鋪和商號就是以香港為基地的金山莊的聯號,反之亦然。[8]金山莊所經營的金信業務,最終是要送達到具體的僑屬家庭,其終端是在廣東僑鄉,由此,澳洲的這些經營金山莊的商號也通過香港與僑鄉的商號、錢莊或銀號(行)聯號,從而完成金信的發出與送達。[9]十九世紀末開始經營香港到澳大利亞的客輪運輸,主要行走的路線是澳大利亞東部以悉尼和墨爾本為終點,但也停靠東海岸華人較為集中的主要城鎮,故這些地方也有金山莊。在悉尼,華商安昌號至少在1865年就充任金山莊角色,辦理金信業務;[10]此外還有義益號、德興號、合益號、芳利棧、合和號、新廣興、永和興、新三才、新昌盛、經興號、廣和昌、安和泰、公平號、成記棧、安益利號等等;[11]在墨爾本,除了雷亞妹和1853年就從英屬馬來亞攜資趕赴墨爾本經商的劉光明(Lowe Kong Meng)[12],有新同安、兩利號、均恒盛、美珍號、安昌泰、安泰號、寬記號、廣英昌、岐生號、恒益號、新祥安、興記、新源盛、怡昌號、同昌號、新廣盛、廣裕豐、廣美隆、永興隆號、新遂盛、福安祥等商行;昆士蘭則有布裏斯本的佑生號、孫祖佑公司、安和泰號、泗和號、廣生昌號;洛克漢普頓埠(Rockhampton)的述記號、湯斯維爾埠(Townsville)的福和棧及凱恩斯埠(Cairns)新順利號等;內陸的重要市鎮,如本迪戈埠(Bendigo)悅昌榮、新德源和安隆號,巴拉瑞特埠(Ballarat)錦源隆和均治合,以及西澳首府佩斯埠的廣同盛等商號,也都具金山莊性質。[13]

至於大宗的款項及黃金輸送回香港,基本上由墨爾本和悉尼主要華商承攬。在墨爾本,早期是通過劉光明和雷亞妹等商家安排船運到香港,再轉回國內。[14]據統計,1854—1870年,有價值3,531,956英鎊的886,065盎司的黃金和價值560,627英鎊的黃金製品,從維多利亞輸往中國。其中僅從1856年7月1日至1857年6月30日的一年間,就達116,903盎司,時值50萬英鎊。[15]此後的1850年代末到1860年代初的幾年間,從維多利亞輸往香港的黃金每年價值都超過30萬鎊。[16]新南威爾士華人淘金所賺財富金額也是無法統計,但其所獲黃金及由此而鑄成的金幣,則是通過悉尼的主要華商安排,也同樣是不時地通過航運公司將相關黃金和錢幣輸往香港。如1868年12月,新金泰和安昌號分別安排2,400和1,275個金幣及30.5盎司黃金船運香港;[17]1869年9月新金泰、安昌及新金安號分別安排1,865、1,100和751個金幣船運香港;[18]1895年2月,澳東航運公司從悉尼前往香港的一艘客船,就代華商運送14箱黃金,價值10,260鎊10先令;[19]1896年10月,從悉尼駛往中國的Airlie號輪船,載運有華商托運的黃金價值8,420鎊。[20]由此可見,十九世紀下半期澳大利亞華商所從事的金山莊業務,是其跨太平洋商業網絡的重要組成部分。

進入二十世紀後,因華人參與淘金人數所剩無幾,已經沒有說明黃金可以輸送回中國。盡管金山莊等仍然承擔派送金信業務,但這個“金”,則基本上是華人在澳所賺之錢換成金幣或金條,或者是銀行支票。

附表:新南威爾士1863-1880年出口中國大宗商品列表(單位:鎊)

New South Wales exports to China, 1863-1880 (£)

Year年份

Coal煤碳

Gold黃金

Other其它

Total總計

1863

40,813

50,960

9,867

101,640

1864

36,185

47,834

18,904

102,923

1865

31,294

55,500

22,438

109,232

1866

59,581

23,071

34,803

117,455

1867

50,305

18,951

24,100

93,356

1868

66,148

17,601

17,821

101,570

1869

56,215

14,008

21,401

91,624

1870

38,935

600

29,632

69,167

1871

36,844

44,457

18,162

99,463

1872

54,572

67,829

19,375

141,776

1873

86,442

53,022

40,377

179,841

1874

86,437

58,082

75,175

219,694

1875

105,681

55,127

46,520

207,328

1876

72,720

61,633

35,734

170,087

1877

103,894

69,319

31,680

204,893

1878       

84,302

60,210

35,402

179,914

1879

57,006

59,720

2,117

118,843

資料來源:Nicholas Dennis Guoth, Trade relationships between colonial Australia and China, 1860-1880, PhD thesis, Australian National University, 2017, p.408. [21]


[1] “Victoria’s First Chinese”, Myrtleford Mail and Whorouly Witness (Vic.), 6 June 1918, p.9.

[2] 見梅偉強、張國雄主編:《五邑華僑華人史》,廣州: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124頁。

[3] 參見亨利·簡斯頓著:《四邑淘金工在澳洲》,楊於軍譯,中國華僑出版社,2010年,第二章。

[4] Noreen Suzanne Kirkman, The Palmer goldfield, 1873-1883. Diss. James Cook University of North Queensland, 1984, p.179.

[5] Bartle Frere, “Boom days at the Palmer (1873-1880)”, Townsville Daily Bulletin (Qld.: 1907-1954), Wednesday, 2 August 1950, page 4.

[6] Juanita Kwok, “The Life and Times of Bew Chip”, in Bew Chip’s Register: A Chinese Australian Remittance Register from the Tambaroora and Hill End Goldfield, trans. Fly Finch. Carlton, NSW: Hill End and Tambaroora Gathering Group, 2022, pp.1-31. 

[7] 1840年代末在美國西海岸加州發現金礦,隨後不久澳洲也發現金礦,為適應源源不斷的華工及華人移民前往北美和澳洲及南洋各地,滿足其對中國貨品的需求,一批主要由廣府人經營專門供應海外華僑華人並為其服務、以溝通東西方貿易為主的商號,在香港應運而生,專營北美和澳洲、大洋洲市場的稱“金山莊”。香港因其轉口貿易中心的優良地位,大批來自廣東的華工,便以此為基地,為前往金山預做準備。金山莊業務的最大特色是在經營一般貨品出入口之外,還代辦存匯款和華工出國事宜,充分發揮“人、財、物”的流通功能。而因這些華工大多未曾受過教育,目不識丁,金山莊還起著保姆的作用,即幫助他們購買船票、出國體檢、申請出國文件以及在等候外國批複的出國證件期間的住宿安排等等,屬於一條龍服務。詳見馮邦彥著:《香港華資財團(1841-1997)》,香港:三聯書店,1997年;亦見李培德:“香港華人商業:曆史與文獻Exhibition on Hong Kong Chinese Business: History and Documents”(香港大學圖書館),載香港大學圖書館網站https://lib.hku.hk/general/research/guides/HKChiBusHistory.pdf (訪問日期:2021年9月22日)。

[8] Kuo, Mei-fen. "Jinxin: the remittance trade and enterprising Chinese Australians, 1850-1916." The Qiaopi Trade in China and Overseas. Routledge, Taylor and Francis Group, 2018, pp.160-178..

[9]亦見:Michael Williams, Returning Home with Glory, University of Hong Kong Press, 2019, p.102, 118。

[10] 常增書:“澳洲淘金華工的‘銀信’”, 載王煒中主編:《第二屆僑批文化研討會論文選》,香港:公元出版有限公司,2008年,第455-460頁。見:http://app.lib.stu.edu.cn/qiaopi/editor/attached/file/20140416/48%E6%BE%B3%E6%B4%B2%E6%B7%98%E9%87%91%E5%8D%8E%E5%B7%A5%E7%9A%84%E2%80%9C%E9%93%B6%E4%BF%A1%E2%80%9D.pdf (訪問日期:2019年9月24日)。

[11] 詳見楊永安:《長夜星稀:澳大利亞華人史,1860-1940》,香港:商務印書館,2014年,第69-85頁。

[12] Paul Macgregor, "Lowe Kong Meng and Chinese engagement in the international trade of Colonial Victoria," Provenance 11 (2012): 26-43.

[13] 黃藝平、粟明鮮:“戰前澳大利亞的金山莊與華商的跨太平洋商業網絡初探”,《八桂僑刊》2021年第3期,第51-59頁。

[14] Paul Macgregor, "Lowe Kong Meng and Chinese engagement in the international trade of Colonial Victoria," Provenance 11 (2012): 26-43; Nicholas Guoth and Paul Macgregor, “Getting Chinese Gold off the Victorian Goldfields”, Chinese Southern Diaspora Studies, Volume Eight, 2019, p.140.

[15] Myra Willard, History of the White Australia policy to 1920, Psychology Press, 1967, p.19. 轉引自張秋生:“早期澳大利亞華人的經濟生活與主要職業構成”,《曆史檔案》2008年第2期,第79-84頁。

[16] Nicholas Guoth and Paul Macgregor, “Getting Chinese Gold off the Victorian Goldfields”, Chinese Southern Diaspora Studies, Volume Eight, 2019, p.145.

[17] “Weekly Commercial Report”, Empire (Sydney, NSW: 1850 - 1875), Saturday 5 December 1868, p.2.

[18] “Exports”, Empire (Sydney, NSW: 1850 - 1875), Thursday 9 September 1869, p.2.

[19] “Gold for China, Wool for Japan”, Australian Star (Sydney, NSW: 1887 - 1909), Saturday 9 February 1895, p.5.

[20] “Gold for China”, Maitland Daily Mercury (NSW: 1894 - 1939), Wednesday 21 October 1896, p.5.

[21] 該表顯示的1863-1880年期間澳洲新南威爾士黃金出口中國情況,可作為華人參與黃金出口中國的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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