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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昆侖關
——昆侖關大戰七十三周年隨想
翻開日曆,已到12月下旬。此刻人們都在忙著過聖誕,慶新年,而在我的記憶深處,卻浮現著一幅圖景:很多年前的這個時間段,正是中國軍隊在廣西昆侖關與入侵日軍浴血廝殺之時。屈指算來,歲月悠忽,昆侖關大戰已是七十三周年矣。
一年前(2011年)的10月下旬,有幸前往南寧。在同行朋友皆興致勃勃地參加東盟博覽會各項活動之時,本人則獲朋友首肯,偕同拜訪昆侖關,憑吊古戰場。在整個桂南會戰中,1939年底發生在昆侖關中日軍隊雙方的這場殊死纏鬥,不僅僅體現出了中國軍人保家衛國慷慨赴義的民族精神,也反映出了廣西當局和軍隊在自己的家鄉的非正常表現。至今思之,令人扼腕。
昆侖關,位於廣西首府南寧市東北方之邕寧縣昆侖鎮與賓陽縣交界處,昆侖山東側,距南寧市59公裏。從南寧驅車前往,一小時可達。此關乃邕柳(南寧——柳州)、邕梧(南寧——梧州)公路必經的隘口,周圍群山環拱,層巒疊嶂,蒼峰似海,綿亙相偎,中通隘道,北高南低。昆侖關正覆壓在迂回曲折的山道之中腰,猶如食道之咽喉,扼守南北往來之要塞。昆侖山巍峨峻險,穀深坡陡,地勢險要,是南寧東北麵的自然屏障,有“南方天險”之稱,為曆代兵家必爭之地。昆侖關自宋代建立起,便曆經兵燹,飽受戰火,自宋代狄青上元間道絕昆侖之戰事使昆侖關威名天下,其後無數戰役在此展開,最大也是最慘烈的,就是抗日戰爭期間於1939年底桂南會戰時在此發生的昆侖關大戰。
1939年11月中,日軍集結陸海軍十萬兵力,以今村均中將指揮的第五師團和台灣混成旅團波田支隊為主力,由海軍掩護,在廣東南路欽州灣登陸,開始了抗日戰史上所稱之桂南會戰。日軍登陸後,兵鋒所向,銳利非常,指北打西,勢如破竹,一路順利地攻占廣西南寧,並於12月初占領昆侖關。
在桂南會戰開始時,中國軍隊雖曾節節抵抗,但真正與日軍的大戰則是在昆侖關。1939年12月18日,中日雙方在這裏展開了桂南會戰中最具影響力的一場大戰:主戰雙方皆為各自精銳部隊:日軍主力是參加過上一年台兒莊戰役的第五師團,被譽為“鋼軍”;華軍主力則是驚聞日軍從欽州灣登陸入侵廣西後從湘南星馳桂南前線的第五軍,為中國當時裝備最精良的機械化部隊。中國軍隊在當地群眾的有力支援下,血戰十餘天,終於在1939年的最後一天,迭摧強敵,收複了昆侖關。當時,《義勇軍進行曲》的詞作者田漢,從其旅居地桂林親臨火線勞軍,目睹了視死如歸的抗日將士勇往直前的風采以及領略了血肉橫飛的慘烈戰場景象之後,曾賦詩《昆侖關》一首讚曰:
一對桃花慘淡紅,雄關阻塞驛亭空。
倭師幾處留殘壘,漢幟依然卷大風。
仙女山頭奇石聳,牡丹嶺上陣雲濃。
莫雲南向輸形勝,樞相當年立戰功。
昆侖關一役,給驕橫一時的日軍第五師團以沉重打擊,致其防守昆侖關的第二十一旅團幾近全軍覆沒,極大地振奮了國人之保家衛國信念,增強了抗戰必勝的決心,充分顯示了中華民族麵對外侮,萬眾一心、同仇敵愾、共赴國難的偉大鬥爭精神 。經此一役,第五軍打出了軍威,奠定了其在抗戰中的王牌軍地位;也讓國人從此記住了杜聿明、鄭洞國、戴安瀾、邱清泉、廖耀湘、鄭庭笈等名將之抗日勳績,殺敵威名。
2011年10月23日,我們來到聳立著昆侖關抗日陣亡將士公墓紀念塔的山上。10月的南國,仍然驕陽似火;深秋的林間,依舊鬆濤低徊;寂靜的公墓,訪者稀疏寥寥。隻有那承載著英烈精魂的抗日陣亡將士紀念碑,高高地刺入藍天,仿佛在述說著忠魂的壯烈,英靈的傳奇。正可謂:群山艨艟隱劍影,清風徐來聞殺聲。此時此刻,在這塊浸透著血與火的古戰場上,回顧著那段蕩氣回腸的抗倭史篇,感慨萬千。1951年,作家巍巍在朝鮮前線寫下《誰是最可愛的人》一文,以此讚譽與美軍作殊死搏鬥的中國人民誌願軍是最可愛的人。同樣,在昆侖關上與日軍決鬥視死如歸的第五軍以及所有其他參戰的中國軍隊和民眾,他們也是最可愛的人,也是中華民族後代永不可忘懷之人!然而,這場慘烈的昆侖關大戰,也暴露出了廣西戰區當局在戰前和戰時之種種失措,導致許多不必要的損失。
白崇禧將軍戰前為桂林行營主任,是廣西戰區最高長官。自桂係崛起時,白將軍便享有“小諸葛”之譽,其運籌帷幄決策千裏向為人所稱道。但其戰前對日軍入侵廣西的可能性及登陸進攻路線的情報分析和敵情判斷就有誤,由此而產生的兵力部署就南轅北轍。及至日軍集中兵力從欽州灣登陸而進攻南寧,白將軍有犯了逐次使用兵力之大忌,而被優勢日軍各個擊破。
此外,預案不足,優柔寡斷。在日軍入侵廣西初期,白將軍未能趁敵立足未穩,向敵發起攻擊,致其得以集結兵力,從而失去戰場先機,也失去了殲敵良機。或曰,蔣中正慣於越級指揮,白將軍受多方致肘,以致貽誤戰機。但作為戰區主帥,當有定見,必要時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當時,傅宜生在蒙綏,李德鄰在鄂皖,皆因果斷和決心,故能排除幹擾,迭摧強敵。
再者,廣西境內,有自己的兩個軍(第三十一軍和第四十六軍)共六個師的兵力,當時自己的子弟兵。但論者皆謂其新兵多,戰力弱。但此論者忽略或掩蓋了一個事實:該兩軍之軍、師二級軍官的配備太差。換言之,馬謖者多,魏延者少。故一旦遇敵,驚慌失措也就不足為奇了。其新十九師師長黃固便是一例。黃固曾是第十九路軍的軍官,參與過1932年淞滬抗戰之役,但在桂南會戰中,他的部隊一天便被日軍打敗,真是令人匪夷所思。而這些高級軍官皆為白將軍一手提拔,親自調配。故顯然其在“知人善任”方麵有問題,從而也影響了部隊的戰力。與參與昆侖關大戰的第五軍相比,廣西部隊的戰鬥毅誌和犧牲精神相差難以道裏計。我們常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上述二軍將領的表現,是否是對這種說法的一個佐證呢?
新兵多,這是事實。但如何訓練,則是另外一個問題。同樣是新兵多的第五軍,在戰場上的表現,就比廣西自己的部隊不知強多少倍。白將軍以“三自三寓政策”自雄,深信廣西民眾武力強勁,並聲言平時廣西民眾都曾受過很好的軍事訓練,何以廣西部隊自己的新兵如此不堪呢?即便退一步說,這些新兵入伍前確實從未接受過軍事訓練,何以不在整補時加緊訓練使其盡早盡快形成戰力?而聞名於外久負盛名的廣西民團強勁武裝,既沒有在補充廣西部隊形成戰力方麵有所貢獻,也未能在桂南會戰中有良好表現,亦是一件讓人不解之事。
最後,廣西部隊不僅犧牲精神不足,且協同作戰之意識亦差,很多情況下廣西部隊的將領還出現為保存實力而避戰的現象。即使是在別的地方,作為參戰部隊,避戰都是要被問責的,何況還是在自己的家鄉。這種現象的出現,不僅使廣西蒙羞,也影響後來增援廣西的其他部隊士氣太甚。
就昆侖關大戰以及整個桂南會戰的兵力使用上而言,其分配由於分散,沒有集中優勢兵力於一處,以致陣地得而複失者再,反映了軍事指揮當局在戰術上的不夠嚴謹。
凡此種種失措,形成合力,使得昆侖關大戰顯得極為慘烈,犧牲巨大。如果廣西部隊發揮得好些,更主動些,對入侵日軍的打擊會更大些。此處絲毫不否認廣西軍民在桂南會戰中所表現出來的殺敵熱情和犧牲精神,以及在會戰期間對各路抗日軍隊的大力支援。事實上,抗戰中廣西軍民的犧牲和努力,都與聳立在昆侖關上抗日陣亡將士紀念碑的英烈融為一體。我在閱讀第五軍軍長杜聿明將軍撰寫的陣亡將士紀念塔碑文時,從內心裏就深深地感到,這裏所紀念的不僅僅是昆侖關大戰中國軍隊的主力,也包括所有參加桂南會戰的中國軍隊和廣西民眾。
謹以此文紀念那場抗擊倭寇入侵戰爭中犧牲的英烈,紀念所有在廣西參戰抗敵的軍民!
下麵,並將杜聿明將軍撰寫的《 陸軍第五軍昆侖關陣亡將士紀念塔碑文》附之,讓我們一起重溫那段曆史——忘記曆史,就意味著背叛。
昆侖關古戰場也,雄峙於邕賓路。崗巒環抱,中通隘道,為南寧東北之門戶。地扼勢險,易守難攻,且為古今攻守南寧所必爭之地。昔宋狄武襄,雖於上元夜乘儂智高不備,一舉而攻略之。然考其戰績,則鼓行而前,死亡枕藉。猶賴狄武襄神勇堅定,所部將士用命,始奏奇捷,固未若世俗所傳成功之易也。中華民國二十八年冬,倭寇以第五師團由北海登陸,侵襲桂南,連陷欽防、南寧,其勢甚銳。時聿明長陸軍第五軍,因敵犯長沙,先已增援入湘,未至而敵潰,遂戍守衡嶽。洎銜命馳援,兼程倍進,我前鋒二 ○○ 師六 ○○ 團,得預南寧近郊戰鬥,血戰三日,殺傷過當,團長邵一之壯烈殉職。嗣以主力尚未集中,軍奉命於賓陽、遷江間,拒敵北犯,而敵則進踞昆侖關焉。迨我軍轉守為攻,敵已於昆侖關險要隘暨外圍據點扼險布防。其堅固堡壘,側防機關,乃星羅棋布於崇山峻嶺之間。宜其固若金湯,然竟為我軍所破,誠非倭寇預料所及。聿明於攻克昆侖關後,巡行戰場,低徊遺跡,始悉敵憑藉地利,配備火力之狡悍與工巧,而歎攻堅克險之匪易。惟此殘壕剩壘,僅存荒煙蔓草之中,供人憑吊。因我忠勇將士浴血爭鬥之所收獲。衡諸狄武襄時其攻略之難易,何啻倍蓰。而我克複昆侖關,適值除夕令節,又若與前史後先輝映矣!綜計是役我軍攻略部署,初用包圍殲滅,繼用正麵突破,最後集中各種威力,逐次攻略。自是年十二月十八日開始,初以新二十二師及軍補充一、二兩團迂回敵後,以榮一師、二 ○○ 師由昆侖關正麵包圍攻擊,繼以步、炮、戰車協同攻擊,曾兩次突進昆侖關隘口,未獲戰果,嗣以步兵賴戰車密切援助,炮兵掩護突擊,經迭次猛攻,連克重要堡壘十餘,敵猶困據昆侖關北方數據點,死守待援。最後調集一五九師、新二十二師及軍補充一、二兩團於正麵繼續逐次攻略。訖十二月三十一日,卒於敵陸續增援中,一鼓而下雄關。俾頑敵聚殲,敵酋中村正雄授首,鹵獲戰利品無算。並乘勝進出九塘以南地區。計共殲敵軍五師團一旅團以上,複擊潰增援敵第二十師團。回溯克敵製勝,悉秉承最高統帥委員長蔣之預定方略,及桂林行營主任白公崇禧、三十八集團軍總司令徐公庭瑤之指揮若定。聿明置身其間,幸不辱命,實賴我忠勇將士不屈不撓,奮勵無前之士氣,殫精竭力,懂而克濟。當其猛烈爭奪之際,敵則配合空軍強行增援,負隅頑抗,無懈可擊。我則萬眾一心,前撲後繼,不辭攀躋之艱,不畏壁壘之固,炮火交織於山穀,血肉橫飛於林麓。攻戰之苦,犧牲之烈,殆興軍以來所罕有,而攻堅撻險,實開抗戰之先河。不僅足寒敵膽,抑且丕振軍威。翌歲,南寧、欽防之敵,相繼奔潰,未嚐不以斯役為之可嚆矢。唯我報國捐軀之忠勇將士以死勤事,迄今思之有餘慟。而其英風浩氣,震爍寰區,取義成仁,彪炳簡冊,不獨本軍予與有榮,亦中華民族之光也。嗚呼!壯誌往矣,叢葬山阿,戰績長存,永垂不朽。愛聚忠骨,啟隆場於昆侖關西側之陽,為建塔坊,並樹碑誌其姓名,計官兵陣歿者三千四百有奇,藉慰英靈,用彰忠烈。而此紀念塔、坊,創建於二十九年之春,中以本軍遠征緬甸,防守昆明,延三十三年月始告落成。際茲敵寇縱橫,山河未複,緬懷壯烈,悲憤曷極!凡我袍澤,尤當凜後死者之任重道遠,驅寇複仇,以競遺誌。庶抗戰建國大業,早觀厥成,則紀念昆侖關戰士者適足以激發忠義,惕勵來茲,顧不偉歟!至參加斯役之將領,則為第五軍副軍長兼榮一師師長鄭洞國、新二十二師師長邱清泉、二 ○○ 師師長戴安瀾、一五師師長宮棒 . 率領補充一、二兩團者為二 ○○ 師副師長彭壁生;運籌錐幄者,為第五軍參謀長黃翔,例得修書。若其翔實戰績將具於國史,茲不贅述焉。
陸軍第五軍昆侖關戰役陣亡將士墓園牌坊
陸軍第五軍昆侖關戰役陣亡將士墓園牌坊 ( 背麵 )
陸軍第五軍昆侖關戰役陣亡將士紀念塔
昆侖關上:群山艨艟隱劍影,清風徐來聞殺聲。
2012 年 12 月 21 日
握手!
本文並非談雙方兵力人數上的對比。如像你說的,日軍兵力遠比華軍少,華軍仗著人多,還打成這樣。沒錯。可是,從抗戰開始到結束,哪一仗華軍人數不比日軍多呢?就當時而言,能在重大犧牲之後將敵人殲滅,就是勝利。老杜指揮無能,亦有目共睹。此處我隻想說明五軍的犧牲精神是值得稱讚的,尤其是相比桂軍而言。
拚命強調對手是王牌第五師團,卻回避那僅僅是第42聯隊的兩個大隊,總共才2000多人。杜的第五軍兵力幾乎是對手的20倍,而且是清一色德械裝備的機械化部隊。居然賠上4000多人的傷亡,還好意思稱大捷。此戰隻能說明蔣介石喜歡的杜等一幹黃埔人是指揮無能的十足的軍事草包,其後又愚蠢地將部隊帶入野人山而全軍覆沒,在東北和淮海敗得屁滾尿流。我這樣說無意貶低國軍戰士的英勇。但杜,鄭,戴等是老將用人不當的典型。
謝謝指正。
本文主題並非談日軍人數。如對此有興趣,可去詳閱日本防衛廳防衛研究所戰史室所編篡的《中國事變陸軍作戰史》和外山三郎著《日本海軍史》,一定可以為君解惑。
廖耀湘時在鄭洞國麾下。可能因是副職,老杜沒將他列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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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耀湘是邱清泉的副師長。
廖耀湘時在鄭洞國麾下。可能因是副職,老杜沒將他列入。
沒見廖耀湘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