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穀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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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軍登陸亞包——《南太平洋祭》(26)

(2011-08-03 19:16:39) 下一個


第四章
 
劫後餘生(1)

 澳軍解放亞包及解救戰俘

1、澳軍登陸亞包

 2007年,去拜訪張榮煦先生,曾拿了幾張太平洋戰爭剛剛結束後的亞包老照片給他看。這些照片拍攝於1945913日,所反映的內容是,澳大利亞紅十字會和澳軍救援分隊於當天帶著糧食藥品等,前往離亞包有20-30公裏的納棠莪(Ratongor),解救戰時被日軍羈押在該地集中營裏的華人僑民。張先生曾告訴我,戰時他就在這個集中營裏待了二年多。為此,我問他,是否記得這是戰後第一次見到澳軍和澳洲來的政府工作人員?張先生給予肯定回答。我另外再問道,那麽,是否在戰時就知道有中國戰俘勞工呢?張先生也給予了肯定的回答,但表示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隻是在那些反映納棠莪華人僑民集中營的照片中,有許多他熟悉的人和事,卻沒能找到他的身影,多少有點兒令人遺憾。[1]不過,對比一下澳軍最後在亞包解救戰俘和集中營平民的日期,給人的感覺就是,他們行動太慢了。

 確實,從日本815日宣布投降,到澳軍910日才登陸亞包,中間整整4個星期,澳軍都沒有解救盟軍戰俘的行動。顯然,這其中或許有什麽顧慮或其它緣故,從而使戰俘的解救行動遲遲沒有展開。

  一個可能的解釋就是,西南太平洋戰區的盟軍當時根本就不知道亞包是否有中國戰俘,或者說,有多少中國戰俘。盡管如上述張榮煦先生所指出的,作為亞包當地的華人僑民,他們在戰時就已經知道了這些中國戰俘的存在。但問題在於,即使如此,他們這些知情者當時也是在盟軍的包圍圈裏邊,處於兵力優厚的日軍監視下,根本無法將此信息傳遞出去給盟軍。


新不列顛島地圖。開敞灣和闊灣就像一個脖子,上邊的頭就是以亞包為中心的加澤爾
(Gazelle)半島的新不列顛東北部地區,19458月時,該島的日軍全部集中在這一區域。[2]

  與其它地方的日軍不同,在日本宣布投降之後,亞包的日軍並沒有任何接洽投降的動靜。早在1943年底和1944年初,澳軍就與美軍一道登陸了新不列顛島的西部格羅切斯特岬(Cape Gloucester),到戰爭結束時,已經從西向東推進到該島的東北部敞灣(Open Bay)和闊灣(Wide Bay)一線之間,把日本人逼困龜縮在該島的東北部亞包地區一隅。為此,就在日本宣布投降的當天,即815日,除了盟軍西南太平洋戰區地麵部隊總司令布萊梅(Thomas Blamey)上將立即下令該戰區的日軍向澳軍投降之外,興高采烈的澳軍也用常規電台波段與亞包的日軍聯絡,試圖詢問其洽談投降的具體日期及投降細節。但一直等到4天之後,日本人才回複道,他們已經知曉停火的事實,也願意遵守停火的命令,但接下來如何行動,正在等待東京的進一步指示。換言之,在亞包的日本人認為現在隻是停火,而不是戰敗投降。因為在過去二年的時間裏,這裏的日本人被盟軍團團圍困,亞包成了孤島,日本人不得不像地老鼠一樣,麵對盟軍不間斷的空襲轟炸,隻能躲在隧道中,自成一體。盡管如此,困守在亞包的日本陸海軍曾經揚言,既使日本戰敗,他們也要利用南洋群島的有利地形,堅持到底,戰至最後一兵一卒。[3]在這種情形下,澳軍隻好耐住性子,先讓戰敗的東京跟這些日本人去交涉。待到822日,澳軍再次通過無線電與日本人聯絡,詢問目前在亞包到底關押著多少盟軍戰俘,要求將其國別、人數及性別等,也包括被羈押的白人平民及華人僑民的人數,盡快據實以告。[4]澳軍的上述詢問表明,直到日本投降了,對於亞包到底關押著多少盟軍戰俘,以及這些戰俘都來自何處,盟國方麵顯然都不知情。這恐怕也是澳軍對解救亞包的盟軍戰俘遲遲未有具體行動的一個原因。實際上,直到日本投降時,澳軍也對防守在亞包的日軍實力不甚清楚,還以為他們的兵力加起來也不過是5萬來人而已。[5]


1945
815日,盟軍西南太平洋戰區地麵部隊總司令布萊梅(Blamey)上將的命令。根據這個命令,該戰區的日軍均需向澳軍投降。(照片來源:AWM 045104)

 但澳大利亞人最急切想了解的,是目下在亞包的澳軍戰俘和平民俘虜情況。因為自1942123日亞包陷入日軍之手,她的1400人守備隊及留守當地未及疏散撤退的200-300名左右政府行政人員和從事各種職業的白人,也同時落入日本人手中,成為戰俘。就是說,除了戰後僥幸逃出該島及已知日軍占領亞包後屠殺的部分澳洲軍政人員之外,尚有1500名澳洲軍民生死不明。作為一個民主國家,澳洲的政客和媒體,對此壓力很大。因此,他們必須首先找到這些自戰爭爆發後就被當時的政府拋棄而已失蹤多年的自己人。

 雖然澳軍在上述給日軍的無線電也提到了華人僑民,但並非是像關心他們澳洲白人一樣,而是因為在新不列顛島的白人統治者和當地土著之間,華人是一個中間夾心階層。這些華人是自19世紀末德屬新幾內亞領地時期就陸續被引進到這個島上的。但無論是在以前,還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的澳屬新幾內亞時期,進入到這個領地,甚至是在這個島上出生的華人,他們都不算是這個德屬或澳屬領地裏的公民,而是必須登記領取僑民證的外國人,以區別於那些在澳屬新幾內亞時期任何身份和地位都沒有的土著人。在進入到戰後的國際形勢下,要顯示其國際形象及所謂提升其子民及受保護地一般民眾的福利待遇以促進社會的進步,以及這些華人的祖居國——中國也是盟國的一個重要成員國,澳洲政府和軍隊也必須要表達一種姿態和意願,去關注那些在日軍侵略之時就被他們拋棄的原委任統治地的民眾。加澤爾半島的土著居民因數量較多,除了部分於戰時遷移到新幾內亞其它地方之外,當時約為35000人左右,無法一一予以列出,但當地的亞裔僑民基本上都是華人,其人數在戰前也就在1500人左右,自然也就在上述給日本人的無線電中給予了特別的關注。[6]

 此後的兩個星期,澳軍繼續與亞包的日本人聯絡,但一直未得到確切的信息。在此期間,日本人隻是回複說,所有的戰俘現在都身體安好。[7]直到94日,日軍聯絡人員登上停泊在亞包外海上的澳大利亞皇家海軍驅逐艦HMASVendetta號,首次就投降儀式等具體事宜與準備接收亞包的澳軍麵對麵地商談時,日本人才將在亞包的戰俘情況具體相告,即共有28名歐洲白人(其中有18名英國人、7名美國人、澳大利亞人和新西蘭人以及荷蘭人各1)5463名印度人、1397名中國人(這個數字,顯然是包括所有的戰俘勞工和平民勞工)688名馬來人和607名印度尼西亞人。[8]實際上,也就是到這個時候澳軍才知道,在亞包居然還有中國戰俘。盡管上述澳軍無線電中所說,是全部的盟軍戰俘,但習慣上,此處顯然是指在太平洋上與日軍作戰的英國、美國、澳大利亞、荷屬東印度及新西蘭軍隊的被俘人員,而未考慮到亞包竟然還有大批的中國戰俘。

 但是,澳大利亞人還是沒有得到他們原來在亞包的守備隊官兵死活之確切信息,因而不得不加大力度去尋找其下落。與此同時,當地日軍投降儀式的商談工作也在加緊進行。兩天之後,即96日,亞包的日本陸海軍各部隊在第8方麵軍司令官今村均大將的率領下,於停泊在亞包外海的英國航空母艦“光榮”號上,向盟軍簽字投降。隨後,日本人才將仍在亞包的盟軍戰俘詳細名單交給了澳大利亞人,其中也包括了在集中營關押的平民。不過,日本人提供的這些名單,全部都是白人,[9]卻仍然沒有亞裔戰俘的詳細信息。此時,日本人才不得不將亞包所有盟軍戰俘目前健康狀況堪虞的實情相告之。早已集結在新不列顛島中部的澳大利亞軍隊雖已做好了各項準備,但仍然無法立即行動,前往亞包進行戰後接收,解救戰俘,因為他們還得要等待澳大利亞海軍的幾艘掃雷艦日以繼夜地將進入亞包辛普森港水道的水雷清理排除之後,才能采取行動。


戰時被盟軍飛機炸得已成一片廢墟的亞包城和港口戰後慘象。照片拍攝於
1945915日。(照片來源:AWM 096797)

 910日上午,負責接收和占領亞包的澳軍第11師先頭部隊一個營,在澳大利亞皇家海軍驅逐艦和運輸艦的運送下,終於在亞包登岸,返回他們於3年半之前放棄的這塊領地。實際上,當前來接收的澳軍駛入亞包辛普森港時,他們還曾懸著一顆心,深恐曾經重兵集結在亞包的日軍,隻要稍有抗拒投降的不軌行為,澳軍就會遭遇嚴重不測。[10]事實上,一位澳大利亞隨軍記者,當時可能還沒有從戰爭狀態中調整過來,於登陸亞包時所發出的現場電訊報道中,還順手寫下“搶灘成功”一語,成為一時笑談。[11]還好,接收過程一切進展平穩順利。上岸的澳軍先頭部隊迅即在亞包城裏被盟軍飛機炸成一片廢墟的土地上,升起了象征澳大利亞主權的國旗,以表示澳大利亞人不是像1914年德國人棄守亞包時那樣說了不算,而是信守諾言,就像麥克阿瑟將軍為兌現當年離開菲律賓時的諾言“我會回來的”那樣,重返這塊土地。


1945
910日,在日軍投降之後,澳軍第11師部隊登陸亞包,將澳大利亞國旗插在了亞包城裏的廢墟上。(照片來源:AWM 096640)

 澳軍重返亞包後,當天就迅速派人分頭尋找那失蹤的1000多名亞包守備隊戰俘,但一無所獲。[12]與此同時,他們也積極地尋找和救助盟軍戰俘。毋庸諱言,當然是白人優先。比如,立刻解救那日本人提供的名單上所列之28名歐洲人戰俘。尤其是那18名英軍戰俘,因這些人還在亞包後麵塔笠瀝灣(Talili)對麵俾斯麥海上的臥桐島(Watom Island) 上,澳軍當天就立即派人去將這些人接了出來,次日由澳大利亞海軍運往位於新不列顛島中部傑基諾特灣(Jacquinot Bay)的澳軍戰地醫院救治。隨軍的戰地記者也隨即報道有關解救戰俘的進展情況。[13]

 與澳軍一同返回亞包的,還有一個澳屬新幾內亞管理處的行政人員大隊。他們在澳軍占領亞包後,在協助軍方盡快地修補被盟軍飛機炸得幾乎無法行走的路麵以及恢複秩序之同時,於913日,配合澳軍將關在那麻爾(Ramale)集中營的白人平民和在納棠莪集中營的華人僑民解救了出來。張榮煦先生也曾告訴我說,就是在那一天,他在華人僑民集中營地見到了澳洲軍隊和紅十字會用卡車運來的大批救援物資。


1945
813日,澳軍和澳洲紅十字會攜帶一批救援物資,來到亞包的納棠莪(Ratongor)華人僑民集中營,解救他們。(照片來源:AWM 096527)

 


[1]張榮煦先生訪談,2007927日,澳大利亞布裏斯本。

[3]Special Intelligence [Australian Military Forces - Central Bureau - includes Special ULTRA Reports on: 1) The Japanese Intentions for Granting Independence to the East Indies; 2) The Function of the Hikari Agency; 3) The Activities of Japanese Hospital Ships; 4) Survey of Japanese Medical Reports; 5) Rabaul, Spot light on the World; 6) Intelligence Activities of the China Expeditionary Force -Shanghai Army; 7) The Activities of Australian Secret Intelligence and Special Operations sections; 8) Japanese Relations with Portuguese Timor; 9) Allied Prisoners of War - North West Area, A6923, SI/1. 另外亦見: Horrors in Wrecked Rabaul, Pacific Islands Monthly, October 1945

[4]Hank Nelson, The Return to Rabaul 1945, The Journal of Pacific History, Vol. 30, No. 2 (Dec., 1995), p. 132

[5]Activity at Rabaul, The Sydney Morning Herald, 22 August 1945, p. 1; Japs busy at Rabaul preparing to surrender, The Argus, 22 August, 1945, p. 6

[6]Caring civilians at Rabaul, The Argus,28 August 1945, p. 3; Occupation of Rabaul Proceeding, The Argus, 12 September 1945, p. 6

[7]Jap list of POW’s in New Britain:servicemen and civilians named, The Argus,8 September 1945, p. 3

[8]Rabaulreport on civilians and prisoners of war, AWM 52, 14

[9]Jap list of POW’s in New Britain:servicemen and civilians named, The Argus,8 September 1945, p. 3

[10]Horrors in Wrecked Rabaul, Pacific Islands Monthly, October 1945

[11]Hank Nelson, The Return to Rabaul 1945, The Journal of Pacific History, Vol. 30, No. 2 (Dec., 1995), p. 136

[12]一直到這一年的10月份,澳軍才經過綜合各方麵的信息以及派人到日本東京查證,最後證實這1000來名原亞包守備隊官兵以及部分白人平民戰俘,已於19427月在被日軍運送往中國海南島的途中,於菲律賓呂宋島的洋麵,滿載戰俘的運輸輪被美軍潛艇魚雷擊沉,全部葬身海底,無一幸免。詳見:Hank Nelson, The Return to Rabaul 1945, The Journal of Pacific History, Vol. 30, No. 2 (Dec., 1995), pp.131-153; PeterStone, Hostages to Freedom: The Fall of Rabaul, Ocean Enterprises, 1994 (Chapter 10)

[13]Naval party lands at Rabaul, The Canberra Times, 10 September 1945, p.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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