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在貴州西北部地區的剿匪戰鬥/ 崔建功

回憶在貴州西北部地區的剿匪戰鬥

崔建功 

 

    1949年秋，中國人民解放軍四兵團第15軍45師配合友鄰部隊，勝利完成了廣東、廣西戰役，12月初，在廣西橫縣地區進行短期休整後，於1950年初，奉命隨軍部向雲南進軍。  

    當我們從廣西橫縣出發經宜山、河池，南丹進入貴州後，貴州已被五兵團解放。沿途群眾都在敲鑼打鼓，慶祝解放翻身。五兵團的同誌更是大力支援我們，熱情地為我們準備了食宿。2月12日，我們抵達貴州省會貴陽時，五兵團的首長還檢閱了我們的部隊，給了幹部戰士很大的鼓舞。一路行軍，社會秩序也很好，除了個別零散土匪外，沒有遇到大的匪情。經過39天行軍，於3月1日到達貴州與雲南接壤的盤縣。 

    那時，部隊上下都有一個共同的想法：部隊自1949年1月15日在河南周口鎮地區整編以來，先後經過渡江作戰，挺進浙贛線，向福建千裏大追擊，爾後又直出華南，參加了兩廣戰役，現在又完成了進軍雲南的任務。一年來，部隊不是行軍，就是打仗，跨越7省，行程萬裏，曆盡千辛萬苦。到了雲南，就是到了家。今後就安心保衛和建設邊疆，守好祖國的南大門了。誰也沒有料到，在我們就要進入雲南境時，一場更為艱苦的鬥爭已在等待著我們。 

          留黔助剿　殲滅叛匪 

    我師剛到盤縣，就接到先頭到達雲南曲靖的軍部發來的電報，要我即刻趕到曲靖領受任務。盤縣離曲靖不遠，我帶一名偵察參謀和5個偵察員，找了一部商車，當天就到了曲靖。秦基偉軍長和穀景生政委給我交代說，接兵團首長指示，13軍已到達滇南，44軍已開進滇西。在雲南大的戰鬥不多了。目前，貴州起義的一些國民黨部隊已開始叛亂。西南軍區劉伯承、鄧小平、賀龍首長指示，要我軍抽派部隊入黔協同兄弟部隊剿匪。軍黨委決定：你們45師不再來雲南，就留在貴州協助五兵團平息匪患。聽了秦軍長和穀政委指示，我思想上產生兩個想法，一是任務改變，幹部戰土思想上都要轉一個大彎子，必須做好思想動員工作。二是自進入貴州以來，一路都很順利，並未發現什麽大的匪情。再說，蔣介石的幾百萬正規軍都被我們消滅了，貴州的幾個毛毛匪算得了什麽！  

    我們在曲靖住了一天，即搭乘一輛商車返回盤縣。這是一輛木炭車，車上擠了滿滿一車人，男女老少都有。車廂裏擠不下，我們就坐在駕駛室的頂篷上。到了盤縣，部隊已遵照五兵團首長的部署向興仁移防。我們繼續坐這部車往普安追趕部隊，過了普安，天漸漸黑了下來。在爬一個坡時，木炭車上不去，司機的副手隻好用三角木墊著汽車輪胎，前進一步墊一下，行駛速度很慢。突然周圍的山上響起了密集的槍聲，看來是土匪要劫車了。車上的群眾慌亂起來，我趕快下車指揮；要帶小孩的婦女在車上不要動，不準小孩啼哭，以免暴露目標；其餘的人全部下來推車，迅速爬上山去，擺脫土匪的包圍。我又命偵察員對著槍響的山頭上打了幾發槍榴彈，並告訴司機：我們6個軍人在前麵衝，土匪下來，我們會對付，你迅速把車開上去，保護全車人的安全。就這樣，大家一鼓作氣，衝上了山頂。土匪挨了幾發槍榴彈，摸不清車上有多少部隊，也不敢往下衝。我們趕上了部隊，就下車和部隊一道向興仁前進。這次夜行車使我開始感到了貴州匪情的嚴重性。第二天，我們走了不遠，那輛木炭車又追了上來。車上下來幾個老年人，抬著一頭豬來表示感謝。他們說，昨晚要不是解放軍保護，全車幾十口人都完了。當他們知道我的身分後，更大為驚奇。一再道歉，不該讓我坐在駕駛室頂篷上，還說，解放軍真是人民的隊伍，處處和人民心連心。要是國民黨的師長，不知會怎樣作威作福，哪裏還會親自衝在前麵，保護我們。  

    告別了前來慰問的鄉親們，我們繼續向興仁進發。途經興仁的青山時，這裏駐著起義的國民黨272師餘啟佑部，他們一見我軍到達，即把部隊拉了出去，控製了周圍的山頭，還封鎖了水源，不讓我軍飲用，情緒非常對立。戰士們都非常氣憤。  

    到了興仁，我即到分區見到了汪家道司令員和夏德義專員，向他們反映了餘啟佑部的異常情況，他們也介紹了起義的保11團二連及保18團叛變的情況。原來，整個黔西南地區是由五兵團17軍的49師駐防，並兼興仁分區，但部隊較少，隻有兩個團分布在各地，而國民黨的起義部隊就有272師和獨三師。我們來到以後，大大改變了力量的對比，對準備叛變的起義部隊是個很大的製約。接著，我們按照和分區首長討論研究的情況，對部隊作了部署。師部與133團駐興義，134團駐興仁，135團駐安龍，開始對叛匪清剿。  

    從3月8日師教導隊在興義頂效，俘匪40名開始，各部隊先後打了一些仗，取得了一些小的勝利。但由於部隊剛由對付國民黨的正規部隊一下轉為對付流動分散的土匪，不論是戰術思想還是戰鬥動作等方麵，都一時還不能適應。而土匪人熟地熟，憑借大山密林與我周旋，他們采取以分散對我集中，以集中對我分散的辦法，遇我大部隊出擊就分散隱蔽，若遇小部隊即集中匪徒打埋伏。特別是在我們從興仁到各地的移防途中，有少數掉隊人員和在駐剿時的個別外出人員，不斷遭到土匪冷槍射擊，有的甚至被土匪抓走。等到部隊聞訊趕到時，土匪已跑了。戰士們一次次撲空，跑了不少冤枉路，感到有勁使不上，打土匪真比打國民黨的正規部隊還費力。 `

    為了適應這一新的情況，改變剿匪的被動局麵，我和副師長唐萬成、副政委王銀山等幾個領導同誌商量，決定召開一次軍事會議，統一幹部的戰術思想，號召大家總結和摸索新的戰鬥規律。3月中旬，我們在興義城召開了會議。會上，我們首先批評了輕敵麻痹思想，要求大家百倍警惕，集中全力，堅決消滅殘害人民的土匪。規定所有人員不能單獨外出，要嚴密組織，集體行動，隨時作好對付土匪襲擾的戰鬥準備。會上，我還向大家打了一個比喻，我說我們好比一頭大象，土匪就象一隻老鼠，大象不小心，老鼠就會鑽進象鼻子裏，把大象搞得不能安身。我們一定要記取前一段血的教訓，認真總結經驗，迅速轉變戰術思想，平息匪患，為貴州人民的翻身解放貢獻我們的力量。這次軍事會議後不幾天，我師雖然離開了興仁地區，但卻為以後在黔北的剿匪中，不管是在政治思想上還是戰術作風上都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3月14日我們接到軍部命令：隨軍部開赴川南地區剿匪，掩護川江交通運輸。3月28日，全師分為兩路離開黔西南地區，134團由興仁、晴隆直插郎岱赴畢節；師部率133團、135團由安龍至關嶺，經清鎮、黔西向畢節開進，以後得知，當我們離開興義不幾天，國民黨興義縣參議長、下五屯大地主劉範吾策動起義的興義縣民衛隊叛變，並集中了2000名土匪重新占領了興義縣城。  

    部隊向畢節開進，沿途已不象我們初來時那樣平靜了。路上行人稀少，交通斷絕，公路旁的電線杆子被土匪砍斷不少。我們大部隊行軍，還不斷受到襲擾，部隊邊走邊打，走一路打一路。 

    134團從晴隆到郎岱的途中，於3月31日在永寧的沙營與匪遭遇，俘匪師參謀長楊蘇陸以下官兵150名。4月2日又在郎岱與納雍之間的羊場與叛變的保安12團3營激戰，斃敵40名，俘敵41名，繳輕重機槍各1挺。 ~ 

    師部帶133團和135團沿途也打了大小戰鬥十多次。特別是135團於4月3日到達安順時，安順分區告知：匪5縣總指揮潘義澤盤踞在舊州一帶，對安順威脅甚大。135團不顧行軍疲勞，一天行程百餘裏，配合安順分區的炮營，以突然奔襲的手段，殲滅了潘匪指揮部，俘匪800餘名，潘義澤也被生擒。 

          敵變我變   破洞攻堅  

    4月10日，當我們行軍到達大定(今大方縣)的羊場時，接到軍部從畢節發來的電報，要我師指揮所立即趕到畢節，接受新任務。我和副師長唐萬成、副政委王銀山帶著指揮所和少數警衛人員，分乘一輛小車、一輛中吉普和一輛大卡車向畢節開去。不料走不多遠，大卡車從山上摔到幾丈深的溝裏，車上的30多名戰士都被甩出去很遠。我用望遠鏡一看，周圍山頭黑壓壓盡是土匪，情況非常緊急。我們3個領導同誌，迅速作了分工，由王副政委負責搶救傷員，唐副師長組織剩餘的警衛人員占領有利地形，負責保衛，我拿了一支長彈夾的卡賓槍，帶了一個警衛員坐上中吉普，要司機不管遇到什麽情況，不準停車，堅決衝出去，趕到軍部報告。司機加大油門，飛速前進，擺脫了土匪，到畢節向軍首長作了報告，軍部立即派出部隊和救護車趕往現場，才把師指揮所援救出來，但已有13名戰士犧牲、20多名負傷。 

    師指揮所到達畢節後，軍首長給我們交代了新的任務，命我師除133團隨軍部繼續北上入川外，師部及134團、135團留畢節消滅起義後又叛變的國民黨保安 271師，增援被叛匪包圍在納雍、水城之間的兄弟部隊。4月13日，我們和畢節分區的幹部舉行了軍事聯席會議。畢節分區司令員鄭統一向我們介紹了叛匪的情況。 

    原來，駐在納雍、織金、水城3縣的國民黨271師所屬的3個團，於4月6日叛變了。叛匪殺害了我軍派駐該部的軍事代表，並將我47師14l團團部率領的直屬隊及一營包圍在水城與納雍之間的羊場。接著，原國民黨畢節專署保安司令、獨立師師長羅湘培來到納雍，糾集了納雍、郎岱、水城、織金、普定等匪首開會，成立了“反共救國軍第八兵團”，羅湘培任兵團司令，原來的幾個保安團一下擴充為3個軍。匪首們一個個都當上了軍長、師長，明目張膽地在其盤踞的區域內張貼布告，狂妄吹噓“織納水的共匪已全部肅清”。國民黨總統府軍事特派員桂運昌因布告上沒有署他的名字，還大發雷霆，向羅湘培擺出了他“特派員”的架子，要和羅爭個高低。最後羅湘培隻好在布告上給他添了個名字，這場爭奪名位的醜劇才算了結。另外，在納雍、織金、水城3縣的人民政府和駐軍遵照貴州省委指示暫時撤出後，當地惡霸地主也各樹旗幟，紛紛建立了土匪鄉保武裝。織金縣惡霸地主李名山擔任了黔西北8縣遊擊總指揮，郎岱大土司、國民黨國大代表安克庚任參謀長，並成立了遊擊總指揮部。這樣一來，在納雍織金水城整個地區，便形成了以羅湘培、李名山為首的兩大股匪勢力，盤踞了3個縣的城鎮和鄉村。 

    畢節軍事聯席會議一結束，我們立即部署了對叛匪的作戰，決定首先奔襲納雍。據偵察得知，在納雍城內聚集有1200多匪徒，是叛匪271師的主力。4月11 日，135團從大方羊場向納雍開進，經3天急行軍，14日抵北街。部隊分兩路合擊縣城。15日突入城內，殲敵保六團全部和保一團、保五團各一部，俘保六團副團長唐建輝以下600人，使這股猖狂一時的土匪受到了致命的打擊。殘敵向東南方向的織金與白泥屯潰逃。與此同時，我134團於4月16日奔襲水城。土匪聞風逃竄，我軍順利收複了水城縣城。 

    納雍、水城收複以後，為不給叛匪以喘息之機，師部命令各路部隊跟蹤追擊，力求全殲。誰知當我軍跟蹤追擊逃匪時，匪首帶著匪徒們鑽進了大山中的山洞裏，據險頑抗。這時，我們才發現，在這一帶綿延數百裏的崇山峻嶺中，不知有多少個大大小小的石灰岩溶洞。形狀千奇百怪，有的象雄獅張開的血盆大口，幽深難測；有的座落在半山腰，一個個小洞排列有序，就象高大建築物的門窗，裏麵洞中有洞，洞洞相通，很多從華北平原來的戰士，看了這些奇形怪狀的洞，都失聲叫了起來。這些天然溶洞，便成了叛匪與我頑抗的堅固堡壘，也成了我們消滅叛匪的極大障礙。為此，破洞攻堅，就成了我們在剿匪中的一種特殊戰鬥形式。有幾次大的攻洞戰鬥打得很出色，震動了整個納織水地區，被載入了貴州的剿匪史冊。  

    4月22日，134團奔襲水城後，匪271師參謀長劉劍峰、國民黨總統府軍事特派員桂運昌、一縱隊司令楊正斌和保五團團長兼水城縣縣長何明芳帶著匪徒，鑽入蚌井的兩個山洞中。這兩個洞都在半山腰上，離地十丈多高。土匪們事先在洞外修築了外牆，在洞內儲存了大批糧食。匪首向匪徒們許諾；守一天洞，發5塊大洋，決心與我頑抗到底。134團三營的戰士們把這兩個山洞封鎖後，與土匪展開了冷槍戰，隻要土匪一露頭就把他打下去。部隊經過反複查看地形，發揚軍事民主，決定用火攻。王學智班的戰士們拾柴火、背石灰，又買來幾十斤辣子舂成細末，與石灰和勻裝在竹藍子裏，藍子裏又裝上炸藥，套上手榴彈。戰土們翻上岩頂，將藍子吊到洞口。匪徒們以為有人給他們送吃的來了，都爭著來搶。岩上的戰士把繩子一拉，手榴彈爆炸了。石灰、辣子麵四處飛揚，前來爭搶籃子的20多名土匪不死即傷，其餘的被石灰、辣子嗆得直往洞裏鑽。這樣經過20多次爆破，洞口的外牆被炸掉了不少。外牆下的一口水井也被破壞了。土匪在洞內兩天沒有水煮飯吃。特別是那些被炸死的匪徒屍體沒地方擱，隻好埋在糧食堆裏，臭氣難聞。炸傷的匪徒滿洞呻吟嚎叫，土匪氣焰大減。經過3天圍困，部隊於4月25日拂曉發起攻擊。三營十連由正麵進攻，衝了4次，沒有奏效。十一連由側麵隱蔽接近外牆。戰士路金龍首先衝上去施行爆破。戰鬥前，他向連裏寫了入黨申請書，請求黨在戰鬥中考驗他。他冒著彈雨在牆下安好炸藥，點燃導火繩後隱蔽起來。但等了一分多種還不見爆炸。他又第二次進行爆破，不料炸藥起爆了，敵人外牆全被摧毀，路金龍同誌也光榮犧牲了。守衛在外牆上的敵人一個排全部報銷。戰士們趁機衝入洞內。指揮匪徒抵抗的一縱隊司令楊正斌和水城縣長何明芳見洞打開，便丟下匪徒跳岩潛逃，被我在洞下包圍的部隊生擒。在洞中的叛匪271師參謀長劉劍峰和洞中的200名匪兵全部被俘。部隊接著又動員劉劍峰寫勸降信使國民黨軍事特派員桂運昌及所帶的64名匪兵投降。蚌井攻堅戰鬥取得了完全勝利。

    4月27日，135團追殲叛匪，抵達郎岱縣境時，了解到郎岱縣大土司、國民黨國大代表、匪八縣遊擊總指揮參謀長安克庚帶著130餘名匪徒鑽進了郎岱與織金交界的窗子洞裏。部隊又把這個洞包圍了起來。這個洞位於絕壁之中，離地20餘米，離壁頂數十米，真象是一幢大樓上開鑿的一個窗戶。當地群眾向部隊反映說，這個洞在以前軍閥混戰時期，國民黨曾用了9個縣的民團打了3個月都沒有打開。不久前，安克庚已搬了大批糧食、槍彈和煤炭藏入洞內，洞內有一股地下水可供食用。安克庚以為有此天險，糧彈又足，便可與我長期對抗了。  

    135團把窗子洞包圍後，吸收了134團打蚌井洞的經驗，由團政委李尚文直接指揮，從洞頂吊炸藥至洞口，摧毀石牆，又用石灰辣子等刺激物封鎖洞口，連續圍攻了3天。5月2日黃昏時分，我二營七連、三營十一連的戰士們用事先捆紮好的長梯子，在火力掩護下從山下搭上洞口，四班副班長方義斌首先爬了上去。不料土匪從洞口推出大量巨石，砸斷了梯子，還砸傷了洞下的70多名戰士。第一次進攻受到挫折。接著，二營七連機槍手張科勇敢地抱著機槍，用繩子拴在腰間，從山頂懸空而下，停在洞口上方，以猛烈火力封鎖洞口，掩護十一連從側麵突入洞口。副班長高建凡首先衝開封洞的大門，一舉突入洞內。安克庚見勢不妙，趁暗夜溜出山洞，被戰士們在亂草中抓了出來。爾後，戰士們又衝入洞中，將安克庚的老婆、兒子、女兒及洞中的130餘名匪徒全部活捉，繳獲輕重機槍7挺，長短槍50餘支、彈藥500箱，鴉片煙數百斤，豬肉1000斤。  

    135團攻破窗子洞後，接著又將織金境內的四方洞包圍了起來。這裏為匪八縣遊擊總指揮、織金縣惡霸地主李名山所盤踞。戰士們把竹竿橫架在洞口上方的小樹上，一個勁地往裏麵扔手榴彈，炸得敵人不敢抬頭。然後又大力開展政治攻勢，寫了鬥大的一條大標語，從山頂吊到洞門口。並利用在窗子洞俘虜的安克庚的女兒、李名山的兒媳婦喊話，告訴李名山頑抗隻有死路一條。李名山在裏麵被圍了7天，走投無路，遂帶著洞內的匪徒向我投降。 

    蚌井洞、窗子洞、四方洞連續被打開，一個個匪首相繼落網，我軍聲威大震。5月18日，135團乘勝解放織金縣城。李名山的侄子、原國民黨保一團團長李成舉在起義叛變後當了22軍軍長兼64師師長，他帶匪300餘名在我前進路上進行層層攔阻，妄圖搶回李名山。戰士們奮勇戰鬥，打退匪徒們的多次堵截，一舉拿下了織金縣城，將盤踞在織金的“黔西遊擊縱隊”參謀長田振武俘獲。 

    這樣，在畢節地區我軍放棄的納雍、織金、水城已全部收複。135團解放織金後，正式成立了織金縣人民政府，團政委李尚文兼任了縣委書記。5月下旬，織金縣城召開了萬人公審大會。長期被李名山欺壓的苗族群眾，從幾十裏外趕來參加，親眼看到了人民政府處決了罪大惡極的李名山、田振武。群情激奮，歡欣鼓舞，異口同聲說道：“斃了李名山，人民見青天，殺了田振武，人民享幸福。” 

     發動群眾     淨化防區 

    納雍、織金、水城收複以後，這3縣的中心區域已被我控製，但廣大農村還被殘匪所把持。為此，我們從5月到8月的這段時間裏，遵照西南軍區首長規定的“軍事清剿、政治攻勢、發動群眾三者相結合”的剿匪方針，在貴州省委、貴州軍區的統一部署下，全師抽調了營、連、排幹部300餘人，組成武裝工作隊。每個隊以一個排或一個連為骨幹，進行短期訓練後，分赴廣大農村，在地方黨委的一元化領導下，一麵清剿殘匪，一麵發動群眾，建立區鄉政權，組織各級剿匪委員會、農協會和農民自衛隊。具體分工是師直屬隊負責納雍，134團負責水城，135團負責織金。 

    廣大武裝工作隊員在下鄉工作中，任勞任怨，與群眾同吃同住同勞動，幫助群眾挑水擔糞、耕田插秧，向群眾宣傳黨的政策，啟發他們的階級覺悟。在發動群眾的同時，武裝工作隊還召開各界人士座談會、工商座談會、知識分子座談會，宣傳黨的政策，動員他們為安定社會秩序，恢複市場貿易，組織學校開學貢獻力量。武裝工作隊還通過召開舊保甲人員、自新分子和匪屬座談會，講明我黨“首惡必辦，脅從不問，立功受獎”的政策，使大批被迫為匪的群眾紛紛到工作隊來要求登記悔過。在短短一個多月中，各工作隊召開各種會議就有448次，宣傳人數達5萬多人。在我軍事進剿與政治瓦解下，6月份就殲匪4040人，使納、織、水3縣的股匪從33股降為17股，總人數從9500人降為5000餘人。據自新匪兵說，現在除羅湘培、李成舉兩股土匪尚有完整的組織外，其餘股匪都隻有空架子，一個連隻有一二十人。匪徒們東流西竄，提心吊膽，，夜晚睡覺，手裏還拿著一支香，香一燒著手就醒來，馬上換地方，一夜之間就要移動三四次。 

    為對付我強大的軍事進剿和政治攻勢，匪八兵團司令羅湘培及匪貴州行署主任廖興序竄到水城以南的楊梅樹，與從興仁地區流竄來的匪滇桂黔反共抗俄同盟軍總司令餘啟佑會商。會上，廖興序除了大肆吹噓什麽“第三次世界大戰即將爆發”，“國軍已在沿海登陸”，“雲南龍三公子已帶兵20多萬暴動”，要各匪部頂住我軍清剿外，還策劃了保存實力，組織各地武裝政權，廣泛開展遊擊戰的垂死掙紮的反動方針。會後，廖興序即到水城，組織了匪水城縣政府。羅湘培竄到威寧，於6月 18日，召集從川南、滇東北逃來的匪首，如原在雲南國民黨13師任團長的李明輝，匪川滇黔軍政委員會副主任兼雲南軍政長官司令安純三，匪中國人民救國軍軍長陳守鈞、副軍長郭開學等開會，對黔西北9縣的遊擊戰全麵作了部署：1．各縣立即組織反共委員會；2．第八兵團以威寧、赫章地區為中心。委任彭昌國為威寧反共義勇軍第五大隊長。朱益齋為遊擊縱隊隊長。對匪八兵團各師又重新作了任命，劉洪熬為第一師師長，林潤為第二師師長，郭開學為第三師師長，陳守鈞為第三路遊擊司令，廖雲芝為第八兵團政治處處長，朱奎初為威寧縣縣長，夏肖朋、孫少元、趙明忠為反共委員會委員；3．組織情報網，羅湘培兼任總站站長，建立各分站，要求要充分利用退伍軍官，過去的政府人員及各地紳耆搜集情報。接著，匪徒們按照羅湘培的部署開始新的行動。官士彬帶500人到郎岱，張明東帶500人到水城，彭昌國則在威寧與水城之間擔任警戒。李成舉則返回織金與郎岱之間的岩腳。羅湘培本人於6月29日乘車，帶著千餘人盤踞在威寧東南的鹽倉。陳守鈞則帶3000人在威北的羊街子。這樣，匪徒們妄圖以威寧赫章為中心，四處活動，向我發動反撲。

    針對匪的這一新行動，我師組織了機動部隊，又打了幾次大仗，堅決粉碎土匪的反撲。 

     匪 22軍64師李成舉部是羅湘培的主力部隊，裝備精良，有電台和羅湘培保持聯係，並不斷與台灣有電報往來。匪首李成舉係織金豬場人，30餘歲，高大身材，曾在國民黨貴州保幹班和警官班受訓畢業，思想極為反動，打罵成性，匪兵們都很怕他。該匪自郎岱岩腳起義叛變後，親帶數百精幹武裝，長期盤踞在織金、郎岱、普定之間的三角地帶。此地為其老巢，人地兩熟。我軍幾次進剿，李匪均乘隙逃脫。據俘獲的匪兵說，李匪隨身帶有毒藥，隨時準備“不成功，便成仁”，誓與我頑抗到底。7月下旬，師組織偵察連，134團兩個連，135團一營共6個連的兵力對李成舉匪部進行圍剿。7月27日，師偵察連化妝成小商販，挑著擔子，背上背兜，到織金崖龍狗場偵察。他們一下闖進匪師部，300多匪徒正做飯吃。偵察連當機立斷，向匪開火，當即俘獲李成舉之弟李成風以下30餘名。其餘匪徒分3路向西北方向逃竄。134團一營陳榮先副營長率領部隊跟蹤追擊，一直追了3天。李成舉帶著400餘名匪徒，在窩棚與羅湘培會合，集中900多人向我進行反撲，連衝3次均被打了回去。此次戰鬥，當場打死打傷匪400餘名，俘虜330名，繳馬百匹。還把該匪之電台密碼本全部繳獲。匪首李成舉顧不得帶上他的小老婆，僅帶著百餘名殘匪逃往威赫邊沿地區。  

    7月29日，匪新一軍軍長潘厚昆率匪部竄來畢節與納雍之間。這支土匪武裝原係國民黨劉汝明兵團72軍697團，在四川宜賓起義後又叛變，改稱為軍，編為一、五兩個師，共約千餘人，企圖到赫章、威寧與羅湘培靠攏。我們接到畢節分區通報後，即派134團日夜兼程，急行軍200裏，於7月30晚向敵發起攻擊。敵遭迎頭痛擊，傷亡慘重，狼狽逃竄。我二營全體同誌奮不顧身，窮迫猛打，戰士們整整一天沒有吃飯。特別是五連的戰士們緊緊咬住敵人，和敵人激戰6小時，敵死傷大半。後在友鄰部隊141團的配合下，敵遭沉重打擊，大部就殲，殘部潰不成軍，逃往威寧、赫章邊沿地區。 

    7月9日，135團三營配合友鄰部隊進行金沙戰役。全殲匪保六團。俘匪三縣總指揮楊平舟及121師副師長車林等重要匪首。 

這樣，經過幾次大的合圍戰鬥和反複清剿，到8月底，納、織、水3縣的大股土匪已被肅清，計殲匪10500名，繳各種炮37門，輕重機槍106挺、長短槍 4464支。群眾已普遍發動起來，農村各級政權也相繼建立，工作局麵已完全打開，完成了貴州省委、貴州軍區交給的任務。我師各部先後召開了慶功祝捷大會，告別了共同戰鬥數月的鄉親們，奔赴威寧、赫章地區，開始了新的合圍戰役。  

          威赫合圍     一網打盡 

    1950年8月，西南軍區為剿滅黔滇川康邊的土匪，決定調整部署，集結重兵，將這一帶的土匪一網打盡。並下發了剿匪第十號指示：確定川南軍區的部隊及15 軍，並畢節、昭通、瀘州、宜賓、樂山、西昌等分區的部隊，統由15軍軍長秦基偉指揮。這是一次空前的四省區聯合作戰。秦軍長布置我師負責殲滅威寧、赫章所有土匪。為了增加作戰力量，把駐雲南昭通的43師兩個營、曲靖分區的一個加強營劃歸我師指揮(合圍開始不久，我師隨軍入川的133團又調回歸建，立即投入戰鬥)，組織了黔滇川康會剿南集團。  

    我們認真研究了威赫地區的匪情：威寧、赫章兩縣為貴州最邊沿的高寒地區，與雲南、四川接壤，長期被匪羅湘培、廖興序盤踞。羅匪經我幾次打擊後，尚有千餘人，活動於威寧以西河壩地區。廖興序率300人在威寧小海子楊彎河地區。除此以外，還有大批從內地和外省流竄來的股匪，有田戰雲、安純三、王孝傳、李成舉、潘厚昆等。這些流匪到威赫後即合股，進行招兵買馬，擴編部隊。建立反動政權，準備負隅頑抗，與我進行長期的鬥爭。 

     8月26日，師黨委下達了合圍威赫地區戰役的命令，規定各部於9月10日到達戰役集結地，16日發起總攻。具體部署： 

    135團一個營由水城向西北，曲靖分區之部隊由宣威向北，共同合擊威寧西南的河壩地區，殲滅羅湘培主力及其指揮機關，並堵殲向西或向南逃竄之敵； 

43師之兩個營從雲南昭通向東南進發，合擊威寧西部小海子廖興序部；  

135團一個營於威寧南追擊向西逃竄之敵，一個營及師直由水城向東北合擊威寧城附近之李成舉、陳守鈞部，並組織一個挺進隊由城北直入威寧城內，捕殲匪首機關。134團一個營合擊回水塘，兩個營合擊赫章田戰雲匪部。 

    命令下達後，師部組成了前線指揮所到水城進行指揮。 

    羅、廖等匪首發覺我重兵集結，預感即將遭到合圍，急忙在威寧召開了緊急會議。據俘獲安純三的聯絡參謀供稱：在威寧會議上，眾匪首爭吵不休。安純三主張向西攻打雲南昭通，與龍三公子會合。潘厚昆主張逃到越南，去投奔白崇禧。羅湘培則認為所屬匪兵多係本地人，帶不走，路上沒飯吃，還要遭到我軍沿途攔擊。他仍主張四麵伸展，化整為零，免遭全軍覆沒。會議最後決定：陳守鈞、潘厚昆留在威寧、赫章與我周旋。田戰雲、廖興序向北麵雲南鎮雄一帶發展。羅湘培向東麵畢節伸張。安純三、童登文向南逃往盤縣、宣威。李成舉則向西南仍回織金老巢伺機而行。 

    據此情況，我們加快合圍步伐，按計劃向敵撲去，首先打亂匪之指揮係統，爾後進行分割圍殲。  

    廣大幹戰在師黨委提出的“不消滅土匪，絕不收兵”的號召下，發揚了我軍英勇頑強、艱苦奮鬥、連續作戰的光榮傳統，忍受了種種意想不到的困難，日夜兼程，窮追猛打，不讓敵人有喘息之機。135團三營郝來會同誌帶領5個排的戰士追擊安純三、童登文所帶的千餘匪徒，連續450裏大追擊，直迫至雲南宣威東南之鼠場，突然衝入匪指揮所，當場斃敵28名，俘匪參謀副官以下131人。匪大部潰亂，南逃至平彝(今富源縣)的狗場，終被全殲。9月22日，134團一營奔襲威寧羊街，將陳守鈞、潘厚昆所帶的600餘匪兵擊潰，俘獲匪首陳守鈞。潘厚昆的隨身勤務兵被打死，潘厚昆隻身逃入森林躲藏。9月19日，134團二、三兩個營尾追從赫章東竄的羅湘培、田戰雲、廖興序股匪。戰士們冒著大雨，在濘泥的山路上，跟著土匪留下的足跡，一天一夜行程180裏，80％的戰士腿腳都碰傷了，但誰也不叫苦。每連隻買30斤洋芋煮熟，幹部戰士分了帶在身上邊追邊吃，緊緊抓住匪蹤不放，終於在赫章的韭菜坪和畢節的梅花箐兩地將匪咬住。田戰雲、廖興序所帶之700人悉數被殲，田戰雲當場斃命，並繳獲其電台。134團三營營長武和尚帶領兩個連連續追擊6晝夜，行程600裏，在畢節縣的馬白山將羅湘培帶領的警衛團及保十二團共600人追上，幾經戰鬥，這支所謂的“反共救國軍第八兵團”就此全軍覆沒。“兵團司令”羅湘培右臂被打傷，隻身化裝潛逃到瓢兒井。不幾天，友鄰部隊的武工隊在人民群眾協助下，尋蹤捕捉。羅匪走投無路，自斃身亡。至於那個作惡多端的匪22軍軍長兼64師師長李成舉帶著殘部，剛從赫章逃亡織金，即被我從川南歸建的133團在納雍到織金的半路上堵住殲滅。  

合圍戰役從9月10日開始到9月30日結束，共殲匪10719名，其中師以上匪首61名。 

    6月27日，我軍第二次解放被土匪盤踞半年之久的威寧縣城。長期受盡土匪欺壓的人民群眾，無不欣喜若狂。當我們師部從水城移住威寧時，哲安鄉苗胞幾十人敲鑼打鼓，到20裏外來迎接我們。給我們送糧送菜，站崗放哨，向我們控訴土匪的罪惡。他們說，自從今年2月22日人民政府撤出後，土匪郭開學一來，首先殺掉了人民政府組織的治安委員會主任吳錄春，然後強令青年人都要給他們去當土匪，僅半年的時間，就派糧13次，家家戶戶被搜刮得揭不開鍋。請求我們嚴懲匪首，為民除害。我們根據群眾的要求，在威寧城內召開了群眾大會。槍斃了罪大惡極的匪首，全城歡騰，人心大快。  

    戰役結束以後，部隊即分片包幹發動群眾，幫助建立區鄉政權，為即將開展的土地改革打下基礎。到1950年底，我師遵照中央軍委命令，投入抗美援朝戰爭。12月10日，我們把防地移交給43師，離開我們戰鬥了將近一年的貴州，奔赴朝鮮戰場。 

原載《貴陽文史雜誌》2008年第6期

http://www.gygov.gov.cn/gyszx/724800319887769600/20081231/15196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