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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淑燕給孫小依的信:憶周健
小依:你好!
寫紀念文章真是難為我了, 我這個人表達能力極差。但作為周健博士的朋友,老師早就不敢當了,在如此重要的時刻,不做點甚麽,從心裏實在過意不去。如果不能表達出周健博士的真實一麵,豈不如不寫。矛盾之下,我回憶與周健博士的相識,相處和從他身上,不論是科研工作或待人處世所受到的啟發,點點滴滴,供你參考。
20年前,我和周健博士相識,緣為人乳頭瘤病毒。1983年,我從德國慕尼黑Hans Wolf教授的實驗室帶回來幾十株人乳頭瘤病毒DNA的克隆,包括與人腫瘤相關的 6、11、16和18等型別。我曾用原位核酸雜交和間接核酸雜交方法,檢測出尖銳濕疣和宮頸癌組織細胞中存在人乳頭瘤病毒DNA,並在國內首先發表了論文。我的研究課題是EB病毒和鼻咽癌,沒有繼續人乳頭瘤病毒的研究。1986年,周健在北京等我從德國回來,告訴我,打算擴展他的博士研究課題,研究人乳頭瘤病毒與食道癌發生的關係。當時,在國內能開展分子生物學工作的實驗室很少;而當時在國內,惟隻有我采集了多個型別的人乳頭瘤病毒DNA樣本。周健說服了我,在我的實驗室繼續人乳頭瘤病毒的研究。就這樣,我們的緣分從人乳頭瘤病毒開始。
我在德國期間,曾和Hans Wolf教授共同整理了一本實驗室操作方法(Laboratory Manual)作為Course on Molecular Virology,1983-1985年曾在北京、廣州等地學習班上作教材,它是周健實驗操作的主要參考書。他非常努力,非常勤奮,很快掌握了書中介紹的方法,利用我們實驗室的條件順利地完成了課題。在實驗室裏他總是來得最早,走得最晚。經常是清晨傳達室還沒開大門,他已經來了;半夜值班人員已經睡了。他才離開,所以我經常要和值班人說對不起。在實驗室裏他從不把自己當外來人,總是做盡量多的事情,例如打掃衛生,送洗實驗器材等等,還奮不顧身地撲滅超淨台失火。超淨台是負壓送風,酒精溢出,台麵立即起火,電機開著非常危險,在場的人不知所措,是周健找來滅火器,避免了一場災難。
我們經常在一起討論工作,互相學習實際工作中的經驗和方法。他很善於動腦筋,總能想辦法解決遇到的問題,Elu-tipd columns 是當時純化核酸的工具,國內買不到,從德國帶回來的有限,用一個少一個,他就想辦法,處理回收再用。
我們的友誼就是從實驗室開始的,表麵上他是博士生,我是老師,實際上我們是很好的朋友。多年來不論他在英國、美國、澳大利亞,我們都保持著書信聯係,交流科研進展。他經常在信紙上畫質粒圖和標克隆位點。發表了論文馬上寄給我,有時還是雜誌社的清樣。我有一個專門的文件夾,存放他和孫小依的信件,至今仍保留著。
我對周健博士的幫助其實隻是提供了人乳頭瘤病毒DNA樣本和實驗室條件。但是他總是記得這一點點幫助,即使是他在科研工作中已經做出很大成績和貢獻時。記得在一次學術報告中,他講人乳頭瘤病毒顆粒及感染上皮細胞的機理。在報告會上他說我是他永遠要記住的老師,我很感動,不是因為他記住我,而是因為他的為人,一個優秀科學家的謙和品質。他去英國劍橋後我曾收到Lionel Crawford教授的信,感謝推薦如此優秀的人到他實驗室工作。1990年Lionel Crawford教授寫信告訴我周健博士去澳大利亞,非常舍不得,後來Lionel Crawford教授還曾讓我幫助了解一個申請去他實驗室的中國人的情況。可見周健不論在那裏,都會很出色,都是給人留下好的記憶。在他和孫小依的安排下,我曾去布裏斯班,在他的研究所介紹EB病毒基因工程疫苗人體免疫的結果。回國時,他們為我準備了難以找到的實驗用品和一些資料如那本Antibodies A Laboratory Manual.,非常細心周到。
多年來我從周健博士那裏得到的幫助很多。我們的友誼擴展到兩個家庭。周健和孫小依對我、皮教授和我們的女兒總是充滿著關愛,讓我體會到年齡差別,成績和貢獻大小不影響真誠的友誼。他們對皮小燕就像自己的小妹妹,他們送她的紅鼻子博士陪她走進大學。他們千裏迢迢從美國買來的“Molecular Biology of the Cell” 她至今保留著。周健不在了,我們和孫小依和周媽媽多年來一直保持聯係,我們每年必定收到小依的賀卡。
他在杭州病故後,我去杭州見他最後一麵。他走得太突然,一走就是這麽多年,但很多美好的記憶和友誼讓我一直珍藏在心裏,回憶起來曆曆在目,這是一個有成就的好人留給我們的財富。
穀淑燕
原中國醫學預防科學院(現中國疾病預防控製中心)病毒所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