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齡號”專機上的密使——記劉廷芳在化解“兩廣事變”中的重要作用
顧豐年
旅居美國的老同學劉美鈞回國探親,在我家住了一個多星期。她是我們班上的“大姐”,對我就像真正的大姐那樣親切。如今,雖然年逾花甲,但依然風姿綽約,和藹可親。當我問她為什麽要定居美國時,她說,很簡單,隻是為了和老父親團聚。接著,她把大學同窗四年間從未提及的家庭情況。像潮水似地從胸中傾瀉出來。原來,她有一位甘願為國家的統一和人民的安寧而獻出一切的好父親。1936年初夏,她的父親劉廷芳先生一手掂著自己的胸袋,一手拿著蔣介石的密函,往返奔波於長沙、武漢與南京之間,終於化幹戈為玉帛,平息了一場剛露端倪的兵變。當他完成使命後,卻又悄悄地僑居異國他鄉,甚至連自己的女兒也未帶走。中國大陸改革開放的春風把他朝思暮想的女兒送到了身邊,使他知道祖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於是,他欣然回國探親訪友,為家鄉人民辦了許多好事,為弘揚民族文化鋪路架橋。如今,劉廷芳先生已達94歲高齡,但仍然頻頻翹首東望,注視著祖國的發展與變化,他那顆熱愛祖國的赤子之心不減當年……現在,我要披露的是民國年間兩廣“六一事變”中鮮為人知的一段內幕史實,劉廷芳先生就是這個內幕中的核心人物之一。
“美齡號”專機上的密使
1936年夏天,揚子江水焦躁地撞擊著兩岸的護堤,激起千重飛浪,萬簇銀花,碧空中鑲嵌著一團團棉絮似的白雲,顯得沉重而又疲倦,微弱的氣流難以把它們推動。南京機場,一架銀色的美製C—46型飛機盤旋而上,沿著揚子江上空急速地向西南方向飛行,時而鑽進雲團,時而疾駛於藍天。這架飛機就是蔣介石夫婦的專機,名為“美齡號”。機艙裏坐的既非蔣介石,也不是宋美齡,而是一位軍界、政界均不熟悉的年輕的實業家劉廷芳。他懷揣蔣介石的“密旨”,乘坐“美齡號”專機,從南京飛往武漢,要會見蔣介石設在武漢的“委員長行營”秘書長楊永泰,阻止兩廣大軍的“第二次北伐”,平息一場即將燃起的內戰。
劉廷芳誕生於1900年,與20世紀同齡,湘江水哺育了他,賦予他一種柔中帶剛、機智勇敢的秉性。“五四”運動以後,19歲的劉廷芳一直在思索中國向何處去的問題。他熱愛祖國,但不知道怎樣才能使她擺脫帝國主義的蹂躪而富強起來。後來在周圍環境的影響下,他選擇了“實業救國”、“科學救國”的道路,並懷著這種信念,到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攻讀自然科學。1926年大學畢業後,他謝絕了國外友人的聘用,毅然回國施展他那“實業救國”的雄才大略。回到家鄉湖南後,立即受到省政府的重視,請他主持湖南省建設計劃委員會的工作。這時,他看到大量日貨充斥國內市場,同樣也充斥了長沙市場,心中充滿了憂慮。湖南省如同全國各地一樣,物質資源雖然十分豐富,但經濟衰敗,財政金融秩序混亂。他想,要抵製日貨,首先必須在市場上注入大量的國貨;要繁榮國貨市場,必須有良好的金融秩序。於是,他著手創辦了湖南省銀行,扭轉了金融管理的混亂局麵,調整了市場經濟。接著他又從全國各地征集了數十萬件物品,創辦了湖南省國貨陳列館,對抵製日貨起了很大的作用。
1931年春,蔣介石攜夫人宋美齡到湖南視察,住在省政府主席何鍵家裏。有一天晚飯後,何鍵請蔣介石夫婦到陽台上觀賞夜景,附近兩座燈光璀璨的大樓引起了蔣介石的注意,他指著一座樓問何鍵:
“這是什麽地方?”
“這是湖南省銀行,是一位留學生劉廷芳先生創辦的。在此之前,我們湖南省沒有銀行,金融管理很混亂。現在好了。”
“哦!”蔣介石表示讚賞,又指著另一座樓問:“那一座樓是派什麽用場的?”
“那是湖南省國貨陳列館,也是這位劉廷芳先生創辦的。此人年輕有為,是個人才。”何鍵十分高興地向蔣介石誇耀自己的部下。
“嗯,這兩件事辦得不錯!”蔣介石說。
就這樣,劉廷芳這三個字便深深地嵌進了蔣介石的腦際。第二天,蔣介石派他的副官去召劉廷芳。
當劉廷芳急匆匆地走進何府時,何鍵大驚失色。蔣介石住在他家是絕對保密的,外邊沒人知曉,蔣介石夫婦如有什麽閃失,何鍵吃罪不起。劉廷芳雖然不算外人,平時也經常出入何府,但這次不請自來,而且驀然闖入,何鍵著實嚇了一跳。劉廷芳見何鍵麵帶驚色,欲言又止,便知道蔣介石沒有把召見自己的事告訴他,於是立即解釋道:
“是蔣委員長派副官叫我來的,我感到很突然,怕有什麽急事,就匆匆趕來了。”
何鍵恍然大悟,原來是昨天對劉廷芳的誇耀產生了效果,立即喜形於色,欣然帶他到後廳去見蔣介石。
這時,蔣介石夫婦已用過早餐,正在後廳中聊天。他們似乎在談一件十分愉快的事,情緒都很好。當何鍵帶著劉廷芳給他們作介紹時,蔣介石迅速地瞥了他一眼,見他相貌堂堂,氣宇軒昂,眉宇間有一股英氣,眼睛裏透出機敏,便對他產生了好的印象。劉廷芳剛剛進入“而立”之後,人生閱曆雖不豐富,但也是見過大世麵的人了,因此在蔣介石這個“大人物”麵前,神態自如,不卑不亢。蔣介石問了劉廷芳創辦湖南省銀行和湖南省國貨陳列館的動機和效果之後,又問他今後打算再辦點什麽大事,劉廷芳胸有成竹,把他多次思考的計劃說了出來:
“我對礦業問題思謀已久。中國的礦業資源非常豐富,有色金屬在世界上占重要位置,僅湖南省銻的儲藏量就占世界的85%,有‘世界銻都’之稱,此外,江西的鎢和雲南的錫,儲藏量也十分可觀。但是,這些資源未得到充分的利用,礦業管理如同一盤散沙,洋商乘機操縱壟斷,土豪劣紳、貪官汙吏乘火打劫。鬧得有些礦山停采,工廠停爐,工人失業,使國家的經濟受到很大損失。我想,礦業應收為國有,當然,這事做起來不容易,洋人和貪官汙吏、土豪劣紳沆瀣一氣,難以對付。”
蔣介石聽了他的一番言談後,沉默不語,若有所思。因為前一陣子,孔祥熙和宋子文也曾有過將礦產收為國有的打算,但都遇到了一些棘手的問題,不得不知難而退了。如今,這個留洋歸來不到五年的劉廷芳雖然氣度非凡,才華橫溢,但是,孔祥熙和宋子文這兩個沉浮宦海、商界多年的人物未能辦成的事,這個年輕的後生能辦成嗎?
劉廷芳見蔣介石沉默不語,知道他需要思考,隨即把話題一轉說:
“我家有一種名貴的蘭花,是湖南瀏陽的特產,名叫素心蘭。我想請蔣先生和夫人屈駕到舍下觀賞,不知二位是否有此雅興?”
蔣介石看了身邊的宋美齡一眼,宋美齡微笑著點了一下頭,蔣介石隨即說:
“也好!關於礦業管理問題,你再好好想想,明天賞花時再詳談你的礦業管理藍圖吧!”
第二天上午,蔣介石和宋美齡果然按時到達劉府。他們一進門,迎麵而來的是一陣清幽的香味,劉廷芳適時地隨著花香而出現。蔣介石夫婦進入客廳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擺設在客廳正中央的一圈素心蘭,古銅色的宜興花盆典雅而精致,冰清玉潔的素心蘭被細長的綠葉簇擁著,顯得孤傲、淡泊。客廳的四角,放著翠綠的文竹和紫紅色的玫瑰,使廳堂中充滿了融融的春色,令人心曠神怡。與何鍵的寓所相比,那邊是金碧輝煌、豪華富麗;這裏是素淡高貴、幽靜典雅,別有一番風味。宋美齡對這個環境頗為欣賞,不斷地觀看著那幾盆素心蘭。劉廷芳對她說:
“夫人如果喜歡這種花,就帶幾盆回去吧,我後院還有很多呢!”
那就謝謝了!”宋美齡高興地說。
賞完花,劉廷芳請他們用午餐。席間,蔣介石的情緒還是很好,叫劉廷芳再談談他對改善礦業管理的想法。劉廷芳談了自己的設想後,凝視著蔣介石說:
“要實現這個規劃,必須有中央政府的大力支持!”
“可以,將來我做你的後盾。”蔣介石毫不猶豫地說,看樣子,他已下了決心。
兩個星期以後,蔣介石給劉廷芳發來了電報,叫他速去漢口,在那裏麵談一切。
劉廷芳立即趕到漢口,見了蔣介石,知道他已下令把全國的銻、鎢、錫礦統管起來了。蔣介石寫了一封親筆信交給劉廷芳,叫他去找武漢“委員長行營”的秘書長楊永泰,商量建立全國礦業管理機構的具體事宜……
不久之後,一個全國性的礦業管理機構成立了,從此,中國的礦業納入了國家的統一管理,而劉廷芳的品德行為和辦事能力在蔣介石的頭腦中再也抹不掉了。
由於劉廷芳與蔣介石有這樣一段交往,因此五年之後,在“兩廣事變”的複雜形勢麵前,劉廷芳受命於國家危難之時,憑著他的大智大勇,從容地登上了蔣介石為他安排的“美齡號”專機,冒著生命危險,去撲滅一場即將燃起的戰火。
這場戰爭危機,由來已久。
“兩廣事變”
古老文明的中國,像一艘航行在曆史長河中的巨輪,在駛過了一段光輝燦爛的裏程後,已經疲憊不堪,把握不住航向,隻得隨波逐流,任意飄泊,不知道要駛向何方。這艘巨輪行駛到20世紀30年代中業時,它的軀體已是幹瘡百孔,周周更是危機四伏,內憂外患,重重疊疊,隨時都有覆沒的危險。
1935年12月9日,震撼全國的“一二·九”運動爆發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抗日救亡運動在全國範圍內開展起來。麵對這場運動,蔣介石視而不見,還是忙著搞他那套“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當時他有兩個心腹之患,先是陝北的共產黨,其次便是號稱“南天王”的廣東軍頭目陳濟棠和廣西的桂軍頭目李宗仁、白崇禧。一個是“黨外之黨”,一個是“黨內之派”,都是實力雄厚,與蔣介石勢均力敵。因此,他哪有什麽心思去考慮抗日呢!
為了對付共產黨,蔣介石於1935年把張學良的東北軍調到陝甘一帶,與西安綏靖公署主任楊虎城相配合,準備向陝北的紅軍發動攻勢。
對於陳濟棠和李宗仁這兩個‘雜牌軍’的頭目,蔣介石也沒有掉以輕心,始終把他們看做蕭牆內的勁敵,處心積慮地想消滅他們。除了加強戒備外,蔣介石還經常派密使出入於兩廣軍的將領之間,想從內部把他們分化瓦解。
陳濟棠、李宗仁和白崇禧對蔣介石的心意和動向並非一無所知,因此也有危機感,並不斷地考慮對策。他們擁有數十萬大軍,幾十架飛機,稱得上兵多將廣,餉械充足,其實力不下於蔣介石的嫡係部隊。
1936年5月下旬,陳濟棠和李宗仁策劃於密室。陳濟棠憂心忡忡地說:
“我們是束手就擒坐以待斃呢,還是主動出擊、爭取主動呢?”
“當然不能坐以待斃!不過,要出擊,總得師出有名啊!”李宗仁說。
“那當然,現在共產黨不是提出了‘槍口對外,一致抗日’的口號嗎?學生運動也是一個調子,我們何不效法一下呢!”
“好!”李宗仁靈機一動,頻頻點頭。“太好了!當今之中國,外有強寇入侵,內有紅軍與南京政府相對峙,中國還有工人、學生的抗日救亡運動,這個局麵,想必蔣某人難以支撐,我們何不湊個熱鬧,也來一個‘北上抗日’,乘機進軍武漢。”
“對!”陳濟棠喜形於色。“我們到武漢搞他娘的一個臨時政府,與南京政府遙遙相對,給蔣某人一點顏色看看。他如果再不老實,就搗毀他的金陵老巢!”
“這不是不可能的事。”李宗仁過低地估計了蔣介石。“當年北伐戰爭期間,盤據金陵的孫傳芳,不就是被在兩廣起家的革命軍打垮的嗎?我們今天的實力不亞於當年的北伐軍,那就來一個‘第二次北伐’吧!”
“總綱”定下來後,陳濟棠還不太放心。他這人思想迷信,喜歡求神問卦,如今麵臨著這樣一件大事,心裏七上八下,難以安寧。於是,他請來了社會上十分有名的術士翁半玄,請他扶乩問個凶吉。翁半玄不敢怠慢,帶了徒弟匆匆趕來。陳濟棠不能把事情全盤托出,隻得含糊其辭說:
“當前,日寇入侵,山河破碎,我想率先走出兩廣,北上抗日,不知凶吉如何,請先生為我扶乩,求神靈明諭。”
翁半玄不再問話,當即與徒弟扶起了一個木製“丁”字架,在沙盤上作起法來,隻見木架顫抖,木架的下端在沙盤上不斷地舞動,不一會,木架顫抖停止,沙盤上現出了“機不可失”的字樣。翁半玄向陳濟棠拱手說:
“神已降乩,其中自有深奧的玄機,在下不便多嘴,請陳公自己思悟就是。”
陳濟棠心中暗暗高興,他想這真是神靈保佑,夭賜良機,今日之天下,實在是自己擴張勢力範圍的大好時機,真是機不可失啊!這四個字與他們對形勢的分析完全吻合。
陳濟棠興高采烈地把這個情況告訴了李宗仁和白崇禧。他們一拍即合,互相看了一眼,不禁哈哈大笑,異口同聲地說:
“請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注1)
經過再次密議,他們決定於6月1日開始行動,並擬定了一個《“六一”宣言》,主要內容是:當前日寇侵華,大敵當前,舉國上下,同仇敵愾,兩廣將士更是義憤填膺,決心以堂堂七尺血肉之軀,抗擊入侵之強敵……這個宣言由陳濟棠、李宗仁領銜向全國發出通電,緊接著就要見諸行動了。無論是粵軍或桂軍,要挺進武漢,必須假道湖南。他們對此頗有信心,因為何鍵的命運和他們一樣,同是“雜牌”軍,同樣得不到“中央”的信任,所以他們料定何鍵不會從中阻撓。就這樣,桂軍調兵遣將,於6月5日渡過桂湘交界的黃沙河,進駐零陵(古永州)地區。粵軍更是長驅直入,於6月10日已經逼近湖南的衡陽了,真有點“第二次北伐”的氣勢。
湖南省主席何鍵收到《“六一”宣言》後,開始時覺得這事與己關係不大,蔣介石必然會去收拾他們的。沒過幾天,聽說兩廣軍已經入境,不禁大驚失色。他想,兩廣軍打著“北上抗日”的招牌,肆無忌憚地開進湖南,真叫人左右為難,擋也不是,放也不是,不知道該怎麽辦。正當何鍵驚魂未定時,兩廣軍已派出特使,到長沙何鍵家裏當“說客”,要何鍵擺開“一字長蛇陣”,讓兩廣軍順利通過。
來自兩廣的密使
長沙的初夏,氣溫已經相當高了。何鍵心煩意亂,更覺悶熱不堪,自從兩廣的軍隊進入湖南以後,這位省主席坐臥不安,不思茶飯。他手下雖然也有十萬大軍和充足的軍械糧餉,但他心裏很清楚,自己這個“雜牌”軍將領的處境和陳濟棠、李宗仁、白崇禧一樣,得不到蔣介石的信任。如今,“中央”和兩廣的矛盾激化,使湖南的處境有了微妙的變化;湖南地居南京和兩廣軍事集團的緩衝地帶,他那十萬湘軍的歸依,舉足輕重。如果他依附兩廣,則陳、李可以長驅直下武漢,進而攻打南京;不過,如果“中央”出兵討伐兩廣,湖南首當其衝,兩廣片甲未損,可能何鍵就潰不成軍了。如果他依附以蔣介石為首的“中央”政府,阻止兩廣軍隊入境,那麽兩廣軍北上的第一個戰役,打的就是湘軍了。何鍵明白,他既是一個雙方都要爭取的關鍵人物,又是一個處於兩頭夾攻的犧牲品。因此,在兩廣和南京之間,他必須作出選擇,隻有這樣才能保全自己。但是選擇哪一邊呢?早在“兩廣事變”發生之前,何鍵就考慮過這個問題,那時他傾向於蔣介石,想把十萬湘軍一交了之。他問計於劉廷芳,但劉廷芳對這種事不感興趣,回答說,自己太年輕,不諳軍政界的利害關係,因而不能亂出主意。這件事也就暫且擱下了。如今兩廣軍已兵臨城下,何去何從,急需作出選擇。他把各方麵的力量權衡再三,砝碼仍然傾向蔣介石,但蔣介石對“兩廣事變”似乎毫無反應,對湖南也不下任何指示,似乎在坐觀其變。何鍵急了,派省政府秘書長易書竹到南京謁見蔣介石,想當麵向他討指示。易書竹在南京等了好幾天,蔣介石隻是推說沒有空,不願接見他。何鍵憂心如焚,惶惶不可終日。
正當何鍵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時,一個黑色的人影來到何府門前。他穿一身黑色的西裝,頭戴一頂黑禮帽,帽沿幾乎遮住了半個臉。在沉靜的夜幕中,他環顧四周,確定無人跟蹤時,才輕輕地叩響了何府的大門。他就是兩廣的密使、桂軍總參謀長李品仙,與何鍵有著深厚的交情。
何鍵見了李品仙,立即知道了對方的來意,便不冷不熱地說:
“品仙老弟,你早不來,晚不來,兩廣大軍壓境,你的大駕才光臨,不覺得來晚了一步嗎?不夠意思!不夠意思!”
“知道芸樵(何鍵的字)兄會見怪,事到如今,盡管事出有因,我也不作任何解釋了。好在你我情同手足,請芸樵兄包涵吧!”
李品仙把《“六一”宣言》的情況向何鍵作了一番介紹後說:
“此舉能否成功,就看芸樵兄是否準予假道湖南了。其實,湘、桂、粵三省的命運休戚相關,應該同舟共濟才是。”
“如今兩廣軍隊已進入湖南,假道之事已成事實,容不得我何某推托,品仙老弟隻管放心就是!”
何鍵說了些模棱兩可的話,為的是穩住李品仙,以免得罪兩廣。
第二天中午,何鍵在長沙最好的飯店“蓉園”請李品仙吃飯。由於李品仙是秘密前來的,不便公開露麵,因此,陪客隻邀了劉廷芳一人。席間,大家客套了一番,吃喝了一陣後,李品仙又把“北上抗日”的話向劉廷芳敘述了一遍,接著又說: “當前的頭等大事就是抗日,可是中央就好像一輛壞了的汽車,動不得了。既然這輛車開不動,我們隻好在後麵推它了。”
何鍵沉默不語,隻是向劉廷芳看了一眼。劉廷芳當然知道何鍵的政治態度,也知道他的難處。過去,劉廷芳不介入政治,但如今,形勢突變,兩廣的大軍壓境,眼看著國家將要分裂,民族將要遭殃,在這關鍵時刻,他的熱血湧上心頭,想告誡李品仙不要搞分裂,但又覺得不能讓何鍵下不了台,因此他隨即又控製住激動的心情,從容不迫地向李品仙說:
“如果兩廣方麵真要北上抗日,李先生是否可以先到南京,向有關方麵打聽一下全國的經濟、國防諸方麵的情形,然後再作具體部署。我敢肯定,凡是中國人,不管男女老少,都是要抗日的,何先生當然不會例外。再者,你們既然要抗日,為什麽軍隊不走邊防,而硬要往裏麵進呢?”
李品仙不防劉廷芳這位實業家會說出這樣幾句話來,一時語塞,無言以對。細想昨天何鍵的話,並沒有什麽確定的含義,隻不過是“隨行就市”之言罷了。眼下這個年輕氣盛的劉廷芳一言道破天機,透出了何芸樵所不敢說出的話。看起來。此地不可久留,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不過,對劉廷芳這位實業家,倒要留點意……何鍵見李品仙臉色不好,就打個圓場說:
“品仙累了,回招待所休息吧!”
於是,何鍵與劉廷芳一起把李品仙送到省政府招待所。告辭了李品仙,何鍵邀請劉廷芳到他家裏商量如何處理這件事。何鍵十分焦慮地說:
“現在形勢很緊張,兩廣軍隊數萬人已進入湖南,想往嶽陽,羊樓洞進發,徑走武漢。他們北上抗日是假,搞軍事政變是真,一旦到了武漢,就要成立臨時政府,與南京政府分庭抗禮。”
“如今的中國已是滿目瘡痍,再也經不起內戰。”劉廷芳的心情也很沉重。
“是啊!所以我請你來商量,想勞你的駕,請你往南京走一趟,麵見蔣委員長。請他設法製止兩廣軍前進。”
“我行嗎?”劉廷芳有點出乎意料之外。
“我思前想後,此事非君莫屬。不怕你見笑,我已派省政府秘書長易書竹去了南京,但蔣委員長不接見他。我想其原因無非是兩個方麵:一是不想把南京和湖南的官方接觸公開化;二是委員長對我何某人不放心,對易書竹更不摸底,所以他不肯接見也是有道理的。但是我想他一定很想知道湖南,尤其是我何某人對這件事情的態度。”
“要是他也不見我,那怎麽辦?”劉廷芳辦事穩妥,凡事都要思前想後,左右推敲。
“我想不會。”何鍵十分有把握地說。“蔣委員長自1931年與你相識以來,對你的為人和辦事能力十分讚賞,對你創辦的湖南省銀行、湖南省國貨陳列館印象很深。後來在他的直接支持下,你又創辦了全國性的礦業管理機構,把全國的礦產首次納入國家的統一管理。這件事他始終銘記在心,對你非常信任。如果你去見他,絕不會被拒之門外。再者,你不是政界、軍界人士,往返於湘寧不會引人注目。我對南京的態度你最清楚,隻管替我向他陳述就是。他既然相信你的為人,當然也相信你說的話。此事我思謀再三,覺得很有把握。”
聽了這席話,劉廷芳覺得踏實多了。他理了下自己的思路,又深深地看了何鍵一眼,見他態度誠懇,意誌堅定,不可能對自己耍手腕。但從何鍵的總體精神來看,他的眉宇之間少不了仍滯留這一種軍閥、政客所共有那種“油氣”。劉廷芳心中暗暗升起了一絲憂慮,他想:我替他向蔣先生表態之後,萬一他突然改變主意,或者迫於陳濟棠、李宗仁的威協而變卦,我不就成了他們政治交易的犧牲品了嗎?
“起來,不原做奴隸的人們!……”
突然,一支雄壯的《義勇軍進行曲》衝破這難堪的寂靜,在大廳裏響了起來。原來,何鍵見劉廷芳沉思不語,便打開了留聲機。不知道他是為了打破這無言的僵局呢,還是為了激發劉廷芳的愛國熱情?他深知劉廷芳十分愛國,主張全國各方麵的力量團結抗日,反對分裂,反對內戰。果然,一曲《義勇軍進行曲》把劉廷芳這個熱血男兒激動得熱淚盈眶,他從椅子上站起來,鏗鏘有聲地說:
“何先生請放心!為了國家統一,團結抗日,此行即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這事宜早不宜遲,現在我就告辭了,回家準備一下就起程。”
“那我就感激不盡了!”何鍵想了一下又說。“你雖然不是軍、政界人士,行動不太引人注目,但是一路上還得多加小心,以防萬一。這樣吧,從長沙到漢口這一段路,我派專車送你,到了漢口,你再見機行事吧!”
劉廷芳辦事幹脆利索,說幹就幹,尤其是這項關係到平息“兩廣事變”的大事,更是刻不容緩,因此他當即就乘上何鍵指派的專車,回家取了點隨身用品,向夫人告別後就上路了。
途中,劉廷芳思考著行走的路線,決定在嶽陽住一夜,第二天盡早趕到漢口,再乘水上直升飛機到南京,這樣速度較快,也很安全。劉廷芳不涉足軍、政界,本來不為軍、政界的人士所知,但李品仙這次在蓉園和他相識後,知道他是何鍵身旁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因此就派人對他加以監視,從長沙一路跟蹤到漢口。可惜劉廷芳一無所知,他對這種事缺乏經驗,當然也不存戒心。
汽車把劉廷芳送到漢口的水上飛機場後,劉廷芳摸了一下口袋,準備取錢包一架水上直升飛機,這才發現在匆忙中競沒有帶旅費,隨身隻有寥寥無幾的零用錢。這可怎麽辦?一錢難倒英雄漢,劉廷芳可有點著急了。
“劉先生,要不要我幫你買票?”司機見劉廷芳遲遲不下車,小心翼翼地問。
“不用!我走得太急,忘了帶旅費。”
“要不要到湖南省政府去借?”
“不能去驚動他們。”劉廷芳突然想起漢口的銻鎢錫管理局的王寵佑博士,此人不問政治,與自己交情很深,便對司機說:“先到銻鎢錫管理局吧!”
專車掉轉頭駛出機場。跟蹤者以為劉廷芳發現有人跟蹤,想甩掉他們,於是又小心翼翼地跟了出來。隻是與劉廷芳保持了一段距離。
劉廷芳見了王寵佑後,告訴他旅途的窘迫,要向他借一筆錢。王寵佑也不多問,立即命人到銀行取款。跟蹤者在門口左等右等,再也不見劉廷芳的車出來,估計他是來辦礦產業務的,於是就回去向李品仙交了差。劉廷芳在不知不覺中甩掉了“尾巴”,連虛驚一場的滋味也沒有嚐到,真是個福星啊!
王寵佑和劉廷芳談起了礦業上的事。銀行的款取回來後,劉廷芳就告辭了王寵佑,立即趕回水上飛機場,包了一架水上直升飛機,這才登上了藍天。
機艙裏雖然隻有劉廷芳一人,但直升飛機的噪音很大,他的心怎麽也靜不下來。反複地思考:蔣先生真會像何鍵所說的那樣,迅速地接見我嗎?我的突然出現,他會感到意外嗎?考慮的結果,他在飛機上直接給蔣介石打了個電報,讓蔣介石有個思想準備。
化幹戈為玉帛
“報告委員長:湖南那個易書竹再次要求謁見!”侍衛又一次向蔣介石報告。“他說真有要緊事情向委員長報告,如果委員長再不接見,他難以回去複命。”
“他難以複命關我什麽事!還是那句話,我沒有空!”
蔣介石滿臉怒氣,頭上不住地冒汗。室內雖有降溫設備,但是消除不了他心裏的焦躁。
“大令,生什麽氣啊!”宋美齡聞聲從裏麵走了出來。
“那個何鍵真混蛋,公然派了一個省政府秘書長來南京見我。那個易書竹是什麽人?他的話可靠嗎?可信嗎?現在他們當然會說點好聽話,可是誰知道他何鍵是不是兩麵派呢?”蔣介石的怒氣仍然不消。
“你不見他就是了,何必生那麽大的氣!”宋美齡和顏悅色地說。這時,又一個侍衛拿了一份電報進來:
“報告,委員長的電報!”
蔣介石接過電報一看,怒氣頓消:
“好,劉廷芳馬上就要到南京了!看起來,何鍵還不算太笨,終於清醒過來了!”
蔣介石叫來了行政院秘書長翁文灝,向他作了一番交待。翁文灝心領神會,急匆匆地叫一輛汽車走了。南京上空,一架水上直升飛機盤旋了幾圈後,安全地降落在水上飛機場,劉廷芳從容地上了碼頭,環視四周,發現有一個人正朝他走過來:“廷芳兄,一路辛苦了!”劉廷芳一眼就認出了翁文灝,他知道,這種迎接的規格意味著蔣介石對他的態度,心中的一塊石頭到這時才算落了地。
翁文灝帶著劉廷芳走進了國民黨軍事委員會。這時,蔣介石正與熊式輝、張群、陳布雷等人在他的小會客廳商議如何對付“兩廣事變”的問題,聽說劉廷芳已到,就命人通知劉廷芳在隔壁書房裏稍候,然後對熊式輝等人說:
“現在你們可以走了,我先去會一會湖南方麵的客人,看看何鍵心裏到底打什麽鬼主意,有什麽情況,我及時通知你們。”
劉廷芳和翁文灝到蔣介石的小書房裏剛坐下,蔣介石就從隔壁房間走了過來,可見他是多麽急於知道湖南方麵的態度。兩人互相問好之後,蔣介石單刀直入地說:
“你我不是外人,有什麽事,劉先生請直說吧!”劉廷芳把湖南的局勢敘述一遍,然後就轉述了何鍵請蔣介石立即行動,遏止“兩廣事變”的要求。他為何鍵打保票說:
“何先生說他是您蔣先生的弟子,您叫他朝東走,他絕不朝西,您對他可以完全放心!您有什麽打算,隻管對他下命令就是。現在局勢緊張,為國家計,為人民計,絕對不要打內戰!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實情,可以用我的頭顱作擔保。如果需要,我就蹲在金陵不走,將來發現我的話有不實之處,隻管拿我是問!”“不會!不會!我絕對不會不相信劉先生說的話!相反,我要請劉先生馬上幫我辦一件最重要的事。”
蔣介石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翁文灝,似乎要吩咐什麽,但轉瞬間又改變了主意,拿起寫字台上的紙筆,匆匆寫了一封信,然後封住了口,交給劉廷芳說:“有勞劉先生再親自往漢口跑一趟,把這封信直接交給‘委員長行營’秘書長楊永泰先生。你們是老朋友了,互相了解,辦事方便。”
說完這話,蔣介石又叫來了黎秘書:
“通知‘美齡號’專機作好準備,馬上送劉先生到漢口去。”
劉廷芳接過信後,雖然不知道信中寫的具體言辭,但知道其主要內容肯定是有關平息“兩廣事變”的緊急部署,頓時感到這封小小的書信就像一副千斤重擔那樣壓到了自己的肩上。他倦意全消,精神陡增,辭別了蔣介石後,又跟著黎秘書匆匆趕到機場,黎秘書把他送上了“美齡號”的專機。
“美齡號”安穩地升上了碧空,煙波浩淼的揚子江隨著飛機的升高而變窄、變細、變長,最後變得像一條不盡的銀色緞帶,飄向廣袤無垠的遠方。兩岸山巒起伏,綿延萬裏,蒼翠的森林和綠色的田野為這壯麗的山河增添了風采。劉廷芳癡迷地鳥瞰著這錦繡河山,不由得思緒萬千:這是他第二次拿著蔣介石的親筆信去見楊永泰了。五年前,為了創辦全國性的礦業管理機構,他拿著蔣介石的親筆信去見楊永泰。事情辦得很順利,他也樂於此道。可是,五年之後,他同樣拿著蔣介石的親筆信,同樣去會見楊永泰,而事情卻完全不同了!這次,他卷入了一場政治、軍事鬥爭的漩渦,當了何鍵與蔣介石的密使,往返奔波於長沙、漢口和南京之間。這雖然離開了他“實業救國”的宗旨,但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果國家分裂,山河破碎,又如何辦實業呢?因此,他無畏無悔地當了這個密使,但願此行能化幹戈為玉帛!
劉廷芳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了漢口,又來到了“委員長行營”。門衛通報後,楊永泰立即迎了出來:
“久違了,廷芳兄,快請進!”
楊永泰把劉廷芳迎到自己的辦公室,劉廷芳立即遞上了蔣介石的密函。楊永泰拆信一看,連聲說:
“太好了!太好了!廷芳兄來得太及時了!這幾天我坐臥不安,晝夜等待委員長的命令,想不到廷芳兄當了這個信使,這是我沒有料想到的。看起來,何芸樵還是會用人的。”
劉廷芳客套了幾句,站起來告辭說:
“情況緊急,永泰兄還要處理公務,如果沒有別的事情要交待,我就告辭了。”
“確實如此,廷芳兄是知情人,我就不留你了,請多包涵!事成之後,再向廷芳兄道勞吧!”
劉廷芳輕鬆地籲了一口氣。好像一副重擔從自己身上卸了下來,他邁著輕快的步伐,離開了“委員長行營”。迎麵撲來的是濕熱的江風,使他感到涼爽舒心。
蔣介石聽了劉廷芳的話,解除了對湖南的戒備後,就把全部精力投入抵製“兩廣事變”的行動。一方麵,他加緊了分化瓦解兩廣將領的工作,分別賄以重金,曉以利害;另一方麵,楊永泰迅速調兵湖南,阻止兩廣軍前進。這兩種做法互為因果,行之有效。兩廣士兵見“中央軍”神速地進發湖南,士氣立即下降,將領們見蔣介石早有準備,自己的士氣低落,知道難以取勝,分別接受了蔣介石的“招安”,與陳濟棠、李宗仁揮手告別了。
7月4日,廣東的天空赤日炎炎,而陳濟棠卻一陣陣地出著冷汗。原來,他的空軍司令黃光銳率領40多名空軍駕駛員,駕著幾十架飛機投奔南京去了。緊接著,他的第一軍軍長餘漢謀突然在陣前起義,並通電宣告陳濟棠的“北上抗日”完全是欺人之談,因此他決定歸依“中央”。另一名主將李漢魂效法三國時關雲長掛印封金的做法,單騎千裏走他鄉去了。
陳濟棠出了一身冷汗之後,突然又怒火衝天,派人叫來翁半玄,拍案大罵:
“你他媽的給我扶的什麽乩,算的什麽卦,害得我損兵折將,一敗塗地!”
翁半玄不愧是衛士,眼珠子一轉,不冷不熱地說:“乩仙曾告知‘機不可失’,當時我曾提醒過您,其中有深奧的玄機,請您思悟。如今看來,這四個字應驗在飛機上了,您萬不該丟失了那幾十架飛機啊!”
說完,他飄飄然地徑自出門去了。
這時,陳濟棠已到達無人可罵、無計可施的地步了,隻得收拾起金銀細軟,攜帶夫人,於7月18日悄悄地去了香港。李宗仁不卑不亢地向蔣介石承認了錯誤,把一切責任都推到陳濟棠的身上。蔣介石表麵上似乎不再深究,但不久之後,便把李宗仁調到南京中樞軍委會任職,派遣白崇禧“出洋考察”。
至此,“兩廣事變”兵不血刃地平息了,粵軍和桂軍全部被瓦解。劉廷芳以他的愛國熱情,化幹戈為玉帛,譜寫完了這一段內幕曆史。事成之後,他不從政,不做官,仍然遵循自己“實業救國”的初衷,兢兢業業地工作。
那麽,蔣介石又怎麽樣了呢?當他消除了對“黨內之派”的憂慮之後,便竭盡全力對付“黨外之黨”了。他覺得自己象一輛行駛在崎嶇山路上的軍車,前有懸崖,後有追兵,隨時都有車毀人亡的危險。如今,他已擊退了追兵,繞過了懸崖,進入一個道寬路平的“安全區”。蔣介石就這樣躊躇滿誌地來到了西安這個“安全區”,督促張學良和楊虎城速速“剿共”。他萬萬沒有想到,在這個戒備森嚴的“安全區”裏,他這輛車卻翻了個底朝天……同年12月12日的“西安事變”,迫使這輛被打翻了的軍車改變了方向,至少在表麵上不得不掉轉方向,把槍口對準了日本帝國主義。追溯到“兩廣事變”,如果不是劉廷芳從中斡旋,兵不血刃地平息了這場事變,那麽,一場內戰可能引爆,蔣介石也就不可能輕而易舉地到西安。如果沒有“西安事變”,沒有共產黨的努力,抗日戰爭就可能是另外一個樣子了……
“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注2)。艱苦卓絕的抗日戰爭勝利後,劉廷芳以中國首席代表的身份出席了日內瓦世界經濟動力會議。他的地位似乎在不斷地上升,但是世風卻在日下,於是,他激流勇退,辭去了國內的一切職務,到海外治療心髒病。後來,他定居美國,仍然不忘實業,創辦了“廷興公司”。
在美國,他的事業是成功的,心髒病也得到了很好的治療,女兒回到身旁後,一切心願均已了卻,隻有鄉情未了。於是,他不斷地回來探望敞開了門戶的祖國,喝一杯湘江水,看一出花鼓戲。他曾捐助20萬美元,邀請湖南花鼓戲劇團赴美演出,使祖國的文化在大洋彼岸一展風采。他還為開發湘西武陵源風景區做了大量的工作……盡管如此,他的鄉情仍未了,今年5月,這位94歲高齡的海外赤子,再一次從大洋彼岸飛回祖國,他別無所求,隻是想再看看祖國的容顏。
注1:駱賓王《為徐敬業討武瞾檄》一文中的最後兩句。
注2:陶淵明《歸去來辭》中的詞句。
摘自《濟南文史網》(《濟南文史》1997年第 2 期[總 2 期])http://www.jnzx.gov.cn:8080/Html/16452006515165009-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