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天葬

一出拉薩的貢嘎機場, 藏民族震撼的宗教力量隨處可見. 雅魯藏布江畔的藏民宅上布滿經幡, 小山坡的石壁上雕刻著釋迦摩尼的像, 路邊有用小圓石頭堆起象塔一樣的據說有宗教色彩的符號. 在藍天白雲的襯托下, 那比比皆是香火燎繞的寺廟, 手持轉經筒的善男信女, 成群結隊身著紅黃兩色鮮豔迦紗的喇嘛, 沿著布達拉宮排列得密密麻麻的大小轉經筒, 和每走一步都臥地行大禮的朝拜者格外引人注目. 走在他們中間, 你很難不被強烈的宗教氣息感染. 有一次我在布達拉宮裏聽導遊講解, 一位中年藏族婦女拉著我的手一直把我拖到一個喇嘛麵前. 她的意思大概是不要聽導遊講, 聽喇嘛講.

藏人的生老病死都要尋求神的保佑, 天葬是送人上天堂的最後旅程. 天葬的儀式莊嚴隆重. 屍體梳洗幹淨. 喇嘛進行宗教悼告. 天葬師把屍體分成大塊, 點燃鬆枝等香料把骨頭烤得焦香引來老鷹叼食骨頭上的肉; 肉吃得越幹淨越好. 老鷹是往返人間和天堂的使者, 往往是成群結隊的. 如果老鷹的領隊第一口叼中人的腦髓是最吉利的. 最後天葬師把剩下的骨骸磨碎燒掉.

幾個朋友約我去看天葬, 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 我們出發了. 找不到願意的藏人司機, 隻有一個四川來的女孩子肯帶我們去. 天葬台離山角很近, 很平坦. 我們遠遠地看見一團火焰在地上燃燒, 一件白色的東西放在旁邊; 司機說那是裹著白布的屍體. 一個身著迦紗的喇嘛走來走去, 另一頭是死者的親友們. 一個朋友用閃光照了一張相, 引來一聲憤怒的呐喊. 司機說如果被逮住了, 他們會砸爛照相機, 並且把我們痛打一頓. 以後我們再也不敢用閃光燈了. 不知道為什麽, 我開始發抖. 遠遠地看見從左邊駛來一輛車, 我嚇得連聲尖叫, 其他人也驚慌失措. 一個有經驗的朋友說: “不要緊, 我看著呢. 他們不是朝這邊開.” 司機帶我們後退20米, 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麵. 大概過了10分鍾, 我們看見一隻老鷹在天葬台上下盤旋. 後來, 一輛吉普車從天葬台附近向我們奔來, 我們馬上架車逃走了.

回旅館的途中,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覺得惡心, 沉重, 恐懼, 和罪惡. 天葬是藏人嚴肅的宗教活動, 我們幾個遊客由於好奇, 輕率地在最莊重的時刻打擾了人家, 未經許可拍了照片. 這些照片對我們來講隻是一次探險的見證, 沒有任何感情牽連. 我們撓亂了儀式的進行, 傷害了死者親友的感情, 沒有給人家最起碼的尊重. 在可敬的藏人麵前, 我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可恥和慚愧.

回到旅館, 我沒有下樓吃早飯. 別人問我是不是去看天葬了, 我點點頭. 我把自己關在房裏, 洗頭, 洗澡, 還洗早上穿的所有衣裳. 我也沒有吃午飯. 在走廊裏遇到其他團友的時候, 有人關心地問我是不是病了, 我點點頭. 一位資深團友在一直一邊盯著我. 缺鶉碩甲吡? 他說: “我看你不是病了, 你是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