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聯誼會

我搬到小城有5年了。小城的大部分住戶在派萊特湖邊，我家是之一正在湖上。小城離密河邊有20多英裏。

五月的一個星期六，我們湖邊這些住戶的Association(聯合會)召開每年一次的年會。我提醒先生這次一定不能忘記了。我們的鄰居戴維是第二年當聯合會的主席了，去年我們忘記了這會，很不好意思。今年通知早早就寄到了家裏，我們是這湖上唯一一家中國人，更要熱心公益活動，我心裏想一定得去。

會場設在教堂的大廳裏。這個大廳每禮拜也舉行Bingo。Bingo是一種數字遊戲，就像抽六合彩一樣，由一個主持人從70幾個數字裏抓鬮，抓到的數字在你買到的數字本裏排成排，你便贏了。這種遊戲是為中老年人消磨時間設計的娛樂活動，伴以少許的錢增加興趣。大廳裏的桌子椅子並不豪華，甚至沒有凝重的氣氛，木麵鐵腿桌子，鐵皮椅子，但每個桌子上都擺著盆栽鮮花和雪白好看的咖啡壺，彌補了桌子椅子的不足。我沒來過這裏，因為不上教堂，不好意思到處轉，就沒去開另外的門。猜著這個廳是專門舉行爬梯的，因此各種設施簡陋一些。布道會可能在另一個廳，那裏會有莊重的十字架和好看的玻璃窗，桌子椅子也會厚重得多。大廳裏靠牆的地方的另一些桌子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有繡著我們湖名字的單衣半厚絨衣杯子風景照片；有手繡的被子台布廚房擦手布；還有放在門口寫著‘歡迎’的小掛牌；手工製作的放在沙發上的枕頭；聖誕才會烤的幹果蛋糕。這些都是為聯合會集資的物品。為聯合會默默工作的人很多，我隻有買件衣服和小東西時，貢獻微薄的一點。

主席戴維一見我們進來就趕緊迎上來說：“我真高興你們倆來了。今天我們的會有很多有意思的內容。我們有幸請到了地區自然資源部（簡稱DNR）的管事，埃裏克。埃裏克是我們這個地區的總管，湖裏的水草，魚的問題都要由他解決。我們可以從他那裏得到很多幫助。” 看得出來戴維為埃裏克的到來興奮。在他的任上，能請到一位‘官方’人員，為解決我們湖裏的問題拉近關係，戴維的心思我們都懂。
DNR撥款對各個湖的湖水質量，魚的質量，建壩，拆壩，直接關係在這個湖上的生活質量，難怪戴維很上心很興奮。

戴維也為我們的到來高興得溢於言表。我很不好意思，趕緊解釋說去年真是忘了，前年我們是來了的。我們是這湖上唯一的‘外國人’，戴維當然希望我們和大家共同關心社區，這也是美國社會寬懷為本，容納百川的體現。戴維家與我家鄰居5年，這兩年一有機會，他就跟先生談聯合會, 我知道他的心情，怕我們對社區有畏懼感，想讓我們多了解我們社區的情況和工作。我很內疚，由於懶惰我們很少參加活動，就連家門口一年夏冬兩次的釣魚比賽也沒參加過。不是有什麽畏懼，先生和我都是耐得住寂寞的人，實在是不想放棄下班後的獨處和安靜。

左手的鄰居特納一家也來了。特納和他的太太已是30年的老夫妻，雖然兩人都是第二次婚姻，但也地久天長了，不屬於結了離，離了結輕率一族。特納和他太太不常住在湖邊，他們城裏另有房子，所以偶爾到湖邊來。為什麽是偶爾呢？因為特納好靜，他說他受不了孫子孫女們的吵鬧。他雖然沒有孩子，但他現在的太太有三個兒子和孫子孫女們，所以他的孫子孫女們來他便不來。特納養了一隻鸚鵡，這鸚鵡他養了有15年了。上周末他帶了他的鸚鵡來，他給先生看那隻鸚鵡的時候我在屋裏，先生過了好幾天才想起來跟我說，我好一頓抱怨，怎麽讓我錯過了拍拍鸚鵡腦袋這等好玩事。關於特納，我另文再寫。他曾跟我們聊過日本，對日本轟炸珍珠港和美國使用了兩顆原子彈成為世界上唯一被使用過的原子彈頗有感想和內疚；他的繼兒子哥倆也曾有段對話，記錄了美國小雇主的苦衷；這些生活在密河上遊普普通通的人們啊！

回到我們的會議。先吃！我們小社區的年會也奉行著中國傳統，吃第一。到達會場轉著聊了一圈後，便開飯了。土豆泥，烤雞烤肉，色拉，果醬，麵包；雖然東西沒有翻新的花樣，但是人多一起吃飯什麽都香，什麽都好吃。我注意了吃飯的桌子，桌子雖然簡陋，但是布置的卻很漂亮。每一個桌子上擺著三小盆鮮花，精心種植，掐了黃葉，修剪得整整齊齊。白色的咖啡壺，配色配套的高杯子，看得出是用心挑選的。餐巾紙也不同於家用的便宜紙，選了厚實一些帶花邊的一種。我們和鄰座聊些閑話，他們是退了休的老教師，在這湖上住了15年了。

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正題開始了。

DNR來的大官埃裏克作簡短報告。他講到了最近在與我們湖連體的另一個湖斯樂文湖裏，DNR放養了200萬尾Walleye魚苗。這些魚苗是像米粒一樣大小的剛孵化的幼苗，英文叫Fry，中文正確的翻譯應該是魚秧。Walleye是北方的好魚種，在比較深的湖裏成長，對水的環境也有要求，成活率很低，2％不到。而且Walleye的成長很慢，每年1/4寸，我們釣到的13寸Walleye是已經成長了十幾年的魚，聽得我們吸氣。這次放下Walleye魚秧，DNR期望長到手指頭那麽長的時候就撈走放到別的湖裏去，斯樂文湖是作為養魚塘。這是個令人高興的消息，近水樓台，DNR不可能撈那麽幹淨，剩到我們連體湖裏總多一些。埃裏克又說，如果買手指頭那麽長的Walleye魚苗，$18一磅，所以今年埃裏克決定DNR自己養魚秧。$18一磅，我的天，聽得大家直吐舌頭。我沒有查過DNR的工作範圍，大致知道是：丈量水體，水底地形；觀察水質，檢測清晰度；檢測統計各個湖裏的魚種數量；研究魚類的生長，生長環境；防止魚種汙染；檢測水草，防止水草汙染；等等等等。還有提供人們娛樂範圍的一項職責就是放養魚苗。魚的自然繁殖拚不過消費，所以DNR隔些年就要往湖裏放養些好品種的魚苗。今年我認真地閱讀了DNR的小冊子，DNR的規定幾乎細到了每一個湖裏每一種魚可以開釣的時間，Bass，Walleye，Muskellunge，Sauger, Lake Trout的開釣時間都是不一樣的。另外，可以Possession （占有）多少魚也是有規定的。用Possession 這個詞可是有講究的，因為好些美國人並不吃魚，釣上來，占有一小會兒，照相，拍腦袋對很多美國人是很大的樂趣。釣魚是娛樂，或是經曆一種挑戰。從引誘魚吃餌，到把大魚拉上來而沒有脫鉤或掙斷跑掉的過程中感受成功戰勝勁敵的夯奮，享受樂趣。大湖裏，每年都舉行夏季和冬季釣魚比賽，不知道是不是DNR發獎。

會議到了後麵更有意思了，埃裏克回答問題。好幾個人問了些我們湖和別的湖之間的一些水勢，壩，水草等問題；DNR未來的計劃等；我聽著我的鄰居們對社區內將要發生的事了解得如此清楚，並能問出問題來，感歎我們對社區的關心遠遠沒有鄰居們做的好。終於和我們隔著右手戴維家的鄰居問了一個我聽得懂的問題，他問抓到了怪模怪樣的魚能不能吃啊？埃裏克說，吃唄，不就是蛋白質嗎，有什麽不能吃呢？大家哈哈大笑。我舉手，今年我可是好好看了DNR小冊子的，對DNR的規定了如指掌。我問：為什麽從今年9月14日到明年2月28日（2月28日直到5月中釣魚季節開始，所有的魚種除Sun Fish 和Crappie 外，全麵停釣，以保護母魚產卵。換言之，每年隻準從五月中（今年是5/16）到9/14可以帶回家小嘴Bass，其餘時間一概不準帶回家，Catch and Release only），對小嘴Bass隻準Catch and Release Only? 我懂可以使用attempt catch 小嘴Bass的魚鉤魚餌，釣上來，跟它玩一會兒，合影一張，然後扔回湖裏，但是為什麽呢？埃裏克解釋：小嘴Bass在這段時間特別容易紮堆，你若找到了魚堆，守在那兒釣，DNR再怎麽規定隻準拿回家兩條，你也很快就會把魚釣光。我佩服魚類學家對魚類有如此深入的研究。DNR的這本用回爐紙印的小冊子上寫的真詳細，知識，規定，圖畫，講解一一列在上麵，還有各種魚的照片教你辨認，難怪美國人全民文化水平高，因為知識的傳播無處不在。埃裏克退席了，雖然我們社區給他擺的宴席實在寒酸。我直到今日還經常回想埃裏克的講話，時不時地問先生，埃裏克說什麽來的？這次近距離接觸DNR‘大官’，10年前因為船上沒帶救生衣被DNR罰款（很重）‘記仇’一掃而光，一筆勾銷。

接下來戴維做了工作總結，會計作了賬目報告。下一個節目是抽簽發獎。我們進門的門票上都有一個號，抽號。我第一個拿到了假石頭雕像--小黑熊手舉明尼蘇達小牌子。憨厚的小黑熊，溜圓的大眼睛，高高興興地咧著大嘴，雙手舉著木條做的刻有明尼蘇達字樣的牌子。大廳裏人人有獎，先生拿到了$10獎卷。我想著進門交了$20門票，這一個熊，一張卷又都拿回來了，真是不好意思。多買幾樣東西回家吧，對社區工作的支持我們做的遠遠不夠。

聯合會的活動在發獎中結束。我和鄰居一前一後迎著晚霞開車回家。天邊一抹金紅色豔麗的霞光映紅了半個天空，雲在天邊舒卷，水在目極處與天連接。行致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微風吹皺了一湖春水，吹皺了月起星升之前的寧靜。我們的車在土路上徐行，揚起飛塵，給昏昏欲睡的傍晚添上了動態。我真愛這沉默的鄉村土路，愛那寂靜的湖。


我們聯合會的宴席


 我得的小黑熊


5/16/2009